第83章 、这一次【二更】

    禁军中郎将元呺。

    “竟当真是元呺。”

    因着元呺父子是崔呈旧部,一些朝臣不是没有怀疑过此人,但死在祖宗祠的禁军里元呺的亲信一个也无,加之他营救安定侯时受了重伤,没有可疑之处,廷尉,大理寺例行问话也并无不妥,便没有搜查他的卫所住处。

    却见被押解在地的青年拼命挣扎,禁军一时不备,叫他冲到了金銮殿两侧仆射吏令的案台。

    墨汁顷刻浸染那半片绢帛,人倒在一侧,口中溢出鲜血,抽搐毙命了。

    宴归怀几人变色,抢上前拾起被墨汁浸透的绢帛,面色铁青,信帛被染成漆黑色,完全看不出字迹和印信。

    申兴惊怒又懊恼,“搜出信帛,抓到他的时候,他很平静,说他是被逼迫的,愿意当庭拆穿安定侯的阴谋,一路上也很配合,我们也搜查过他身上是否有凶器毒药,没想到他藏在了舌苔下。”

    宴归怀苦笑,废帝提过,元呺此人生性谨慎,在宫中任职中郎将,能力不俗,倘若铤而走险,必然是受钳制,需得先拿下将他养大的义父,方可成事,如果拿不下或寻不见其父,当提防其灭口或是自戕。

    现在果真如他所料,元呺死了,安定侯父子身上的嫌疑不轻不重。

    崔呈一身玄衣蟒袍,质问姜奉、申兴,“尔等勾结外贼,构陷本侯,其罪当诛——”

    刁同甫出列,“此事皆是元呺之罪,此反复贼子已畏罪自戕,御史台风闻奏事,禁军统领维护的是陛下,并无罪过,丧期未过,陛下英灵未灭,金銮殿上,还是不要见血的好,安定侯,勾结外贼实为重罪,还请慎言,还是先看了鸿胪寺送来的南国国书,查清楚元呺之死方才妥当,您说是么?”

    刁同甫几朝元老,大农令宴和光出列附议,崔呈拿他们无法,眸光越发阴鸷。

    谢蕴挥师叩边,但证据还在路上,等不及一时。

    宴归怀出列,奏请道,“博文侯崔灈文武双全,与陛下情谊深厚,臣愿拥立博文侯为尊,继承陛下遗志,开大成万世太平。”

    朝里混迹都是一点即通,宴归怀话一出,三分之一大臣出声应和,崔呈、徐令二人皆色变,麾下党羽各有争执。

    洛青衣听了半晌,吩咐洛星留在金銮殿,自己隐去身形,骑快马出城,赶去皇陵。

    帝陵偏殿里,司马庚看着清醒的两人,前后想想,有所明悟,心跳霎时快了许多,“她没事,但要让崔呈觉得她已经‘死’了,是么?”

    洛铁衣报剑靠在一旁,“你是前朝废帝,无法确定你是不是存了复国的心,不便告知真相,谅解。”

    司马庚看向那樽金堆玉砌的棺椁,朝沈平问,“能确定么?”

    沈平点头,“我去过找到她尸骨的地方,询问过徐家的家臣,基本可以确定,那具尸骨上的衣服,是在尸体被狼啃噬完,已经开始腐化后,才被人穿上的,另外我被陛下救出来以后,叫人查过越王以及司马慈手底下所有精通武艺的属下,里头确实有一名女子,我在距离尸骨十里外的一个虎洞里寻到了缺失的腿骨,脚踝处还残留有一点绘纹的皮肉,确定这支腿骨,能与棺椁中的尸体吻合。”

    沈恪温声道,“她这般做,该是伤势过重一时难痊愈,一日不‘死’,崔呈搜寻追杀的人就一日不止,我们便按照她的意愿来办罢。”

    司马庚平喘了口气,抑制住几乎冲得他头脑发晕的欣喜,勉强维持着理智,“派去寻找的人当心一些,崔呈必定还盯着你们,尾巴收拾干净。”

    洛青衣还是担心,传音与洛铁衣,“废帝当真可信么?”

    沈平信司马庚,“你熟悉朝务,朝中的事多盯着一些,我出去寻她,阿容藏不住事,这件事瞒着他的,就叫他昏睡着罢。”

    司马庚忍住想跟着一起去的念想,他与沈恪一样,没什么武艺,出去以后,非但起不到太大作用,反而容易被人追踪,再多的挂心念想,也只得暂时忍下,“有劳了。”

    沈平应了一声,带上斗笠,走另外一条密道,消失在了夜色里。

    沈恪本身患有热症,此次受刑,新伤添旧疾,容色越见雪白,端药碗都有些许困难。

    司马庚起身,将药碗递到他手中,沈家公子,满腹学识,姿容似天人,无论是谁都要夸赞一句,他从六岁起,听世人夸赞,总想着有一日想见一见,后头传出了沈家与崔家定亲的消息,洛神公子与崔家小九,世间最般配的一对神仙眷侣,自那以后,他想见洛神公子的心思便淡了,变了味,不屑,嗤之以鼻,见他扔掉她倾其宝库所有夺来的凌霄花,又隐隐痛恨。

    案桌上摆放了花雕美酒,司马庚没有要饮的兴致,倒了盏清茶,浅饮一口便搁下了,“崔呈崔灈手中有她潜心研改的心法,你便是有一张轩辕弓,也绝不是对手,是知晓她还活着,有此一举,好博得她欢心么?”

    沈恪咳嗽得剧烈,雪白的面容因咳嗽敷上一层淡粉,藏在怀中的雪团探出头,啾啾两声。

    沈恪探手安抚,“你我在京时,多方照应安定侯,在安定侯父子三人眼中,便是对皇后之位有意,阿九‘走了’,若无反应,崔呈便不会相信我们相信阿九不在了,这一次刺杀是必须的,且崔呈父子不忠不义,狼心狗肺,死不足惜,并无什么不妥。”

    他端药喝完,本也不是尖锐的性子,虽知司马庚不是想不到这一层,只是自幼便对他颇有敌意,方才有此一问,也不多提旧事,只是温声道,“也不知她在外,伤势有没有好些,安全不安全,中秋节……”

    提及此,帝陵里便一时沉寂,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陆家村濒临的江水已是金沙水的第六条分支里的第二条分支,山村没什么存在感,连个来这里探查的斥候都没有,倒是有人打着清河县官差的名号,来村子里收课税。

    陆言允不在家,榻边摆放了十多粒石子,只是普通的石块,却叫他又往先前的壁崖去了一趟,临走时特意留在枕边,说是有危险,可以用石子当武器。

    隔壁的柳媪正准备浴桶,整个包得严严实实,忍不住絮絮叨叨,“那天不小心手沾了一点,火烧一样的疼,老妇是一点不想沾了,这药泡起来这样痛苦,又费钱,看着不像是治病的,倒像是催命的,姑娘你——”

    柳媪把药包放进去,把她抱进药桶里,只觉手臂里的身体立时就有小幅度的克制也克制不住的抽搐,她碰到那么一点都像被火烧一样,更不要说整个身体浸在里面了,那扶着浴桶的手指因用力发白,脖颈额头的汗珠成股留下,柳媪似乎听见了骨骼寸断的声响和痛苦,但浴桶里的人其实是一声也没有的,甚至连多余的喘气声也是没有的。

    那手指些许迟疑停顿,似乎也畏惧了烈火焚烧的痛楚,最后还是一点点浸没在药汁里。

    接连两月,日日如此。

    柳媪不知这药有什么用,看这神仙一般的姑娘这样,已偷偷抹过许多次眼泪了。

    每次都是半个时辰,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柳媪守在外头,心里煎熬,时间一到,立刻冲进去,拔了浴桶桶底的塞子,叫那药汁流到盆子里,往浴桶里灌温水,见姑娘还是和往常一样清醒着的,絮叨道,“还不如叫人一棍子把你打晕,这样泡药浴的时候,不会受这么大罪。”

    清水冲刷过皮x肤,从筋骨里透出的灼a烧并没有立刻褪去,崔漾勉强笑了笑,当身体痛到一定程度,便是昏过去,也会立刻醒来,但无妨,两个月,似乎有一些成果。

    柳媪用绸帕给她轻擦拭着身体,她心里挂心这姑娘的身体,倒也勉强不会注意这具美到叫她一个女子,也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身体,有多美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她说句轻狂的话,这世间男男女女,不,便是那神仙见了,也得颠倒了神魂。

    多的话她不敢冒犯,只连连说小陆好福气,擦干净水渍,头发上的水珠也拭干,拿了柔软贴肤的绸缎衣衫给她穿上,也一点不觉得小陆卖了田地买这等绸缎衣给表姑娘穿有什么不对,哪怕对这样窘困的家来说,确实是不对的。

    崔漾示意柳媪把自己扶起来,“劳烦了。”

    “姑娘病膝盖还没好,起不得,老妇背你去榻上休息——”

    崔漾摇头,手撑着躺椅慢慢站起来,腿骨里万针刺穿的痛感直窜入心,叫她刚新换的衣衫被汗水润湿,只片刻,双腿受不住力道,跌回了椅子里。

    眼前一片晕眩,光晕外泛着彩虹的颜色,崔漾躺着缓和了片刻,听外头有男子大声呵骂的声音,教柳媪说了一段话,“你把这些话背熟悉,去和那官差说,他不敢再收税。”

    柳媪结结巴巴,腿都软了,“叫老妇做点粗活可以,和官差说话,老奴不敢,也记不住这些官话——”

    村子里青壮年男子几乎死绝,村子里的姑娘们背上了克父克兄克夫的名声,出嫁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招赘男子上门做上门女婿了。

    整个村子里,能读会写,在书院读过书,走过南北的男子只有陆言允一个,现在陆言允不在。

    那官差见村里只剩了老弱妇幼,吆喝威逼声越来越大,几乎要进家门直接抢,村子里实在交不出这么多的税粮,跪地求的有,把家里所有的粮食拿出来的也有,官差不为所动。

    崔漾朝柳媪道,“前面我看有个姓林的姑娘,胆气大,说话爽直,你去把她叫来。”

    柳媪恍然,是林凤,林凤喜欢陆言允,胆子又大,上门把陆言允堵在院子里,给她自己说亲了好几次,一点不畏惧名声,柳媪立刻就去了。

    崔漾闭目休息片刻,听那性子利爽的姑娘远远站在院门边,没动静,睁眼唤她进来,“你过来。”

    陆言允心仪这个周家表姑娘,林凤是服气的,她躺在那儿时,容色苍白,手脚无力,一动不能动,是虚弱的,却也是绝美的,叫人心惊动破,不忍出声惊扰,那双凤目睁开后,那股虚弱疲倦似乎散了干净,眸光平静,却莫名叫人挪不动脚步,不敢直视。

    面对‘情敌’,林凤甚至没有不自在,原因无它,便是她是个女子,在自己和表姑娘中间,也会选择表姑娘。

    林凤挺了挺脊背,咳了一声上前,“听柳婶婶说,你有办法叫那些该死的官差都走。”

    崔漾重复了好几遍,确保她理解每一句话的意思,“你多叫几个人,拿上锄头,吓唬吓唬他们。”

    林凤聪明伶俐,记得牢牢的,“当真是强盗,不是官差么?”

    崔漾:“如果他们能回答你的问题,就是官差,如果不能,就是强盗,叫藏着的乡亲们冲出来,把人打走即可,切勿伤人性命。”

    牦牛针射向鸡笼,正吃食的母鸡倒在地上,林凤瞪大了眼睛。

    崔漾淡声道,“若是不肯,或是打不过,你便把他们带进院子里来,我来收拾。”

    林凤激动不已,心里有了底气,立刻回家,拿了把锄头,找乡亲们说清楚,一行人风风火火往官差的方向去。

    六名官差里,两人主簿,四人做差役打扮,林凤上前,暴喝了一声,“我大成有律令,三船以下的散户渔人不收渔税,农税三十斗方才取一斗,今年更有新律,越地百姓减免赋税徭役一年,你们是哪里来的盗贼,胆敢冒充官差,私自征收赋税,不知道私征赋税,十贯粮钱侵没家财,三年牢狱,三十贯及以上,斩首弃市么!”

    她声音脆亮,一声暴喝,仿佛平地惊雷,官差变色慌神,两名主簿上前辩驳,瘦白胡须的男子声势已经弱了,“哪里来的丫头片子,这是咱们越地的赋税——”

    林凤紧盯着他,已经发觉他脸色不对,便是先前还有一分胆怯,现在也散了个干净,打断他的话,声音更亮,“你这盗贼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效忠越王么?你是反贼?”

    接着朝乡亲们大喊了一声,“乡亲们,姐妹们,这群强盗是假借了官府衣衫的盗贼!他们是反贼!我们捉拿了反贼!可以到清河县领赏!每人每户二十斗米,六个人!可得一百二十米!”

    村子里的人被她这样一喊,都很激动,拿锄头的拿锄头,拿耙子的拿耙子,一股脑冲上去。

    反贼的名声谁敢担,两名主薄连连抬手解释,“没有,我们没有效忠灵帝,我们只是记错了税课,记错了——”

    他们只有六人,被当成盗贼打杀,怎么也不是这一村的人对手,且这村子里竟然有熟读律法的人,一分一毫记得清楚,连举反贼,前朝余孽的奖数都分毫不差,他六人本只是县里府衙的小官,想着这村子里大多都是寡妇,孤儿寡母,才来打秋风。

    六人板车也不要了,立刻就要走,林凤想起周家表妹的交代,叫住他们,笑道,“既然记错了,我们也不敢跟大人追究,刚才失礼了,大人们的板车——”

    又取了几只鸡,一头羊放到车上,“一点村子里的土仪,大人们带回去尝一尝鲜。”

    瘦白男子惊奇地转身,见姑娘笑盈盈看着他,更觉此人城府。

    他本是打算先离开,回去多集结些人来,再出这口恶气,现下却有些犯怵了,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心机手腕却不能小看,且寻常百姓,字也不识,哪里会连越地旧令,大成新令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两名主薄都是奸猾的人,见好就收,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也没有拒绝,叫差役拉着羊走了。

    损失一只羊,几只鸡,可比整个村子被洗劫一空强多了,等村子里的小泼皮跑回来抱那群官差已经走远了没有再回来,村邻村舍里都是欢呼声,围着林凤夸赞,“好姑娘,你真的勇——我恨这些官差,但是看他们手里的刀兵就腿软,你还敢呵斥他们_”

    林凤手一直藏在背后,是握紧拳的,那股紧张劲过去,现在腿都软了,却又很兴奋,眼睛亮晶晶的,“是那个周家表妹教我的,她真的神,那官差的反应,跟她猜的一模一样,连说的话和她猜的差不多——好神——”

    整个村子都知道小陆家有一个重病的姑娘,虽然动不了,却是仙子一般的样貌,自从这姑娘来了陆家村,家里大大小小的小子丫头再不野了,见天的趴在陆家的墙头,看着院子里的姑娘发呆,那真真是画里出来的人。

    现在听林凤说是她教的,都激动无比,吵着要去答谢,林凤想起周家表妹十分苍白的面色,连忙拦住,“她要休息,都不要去吵她,陆言允不在家,傍晚谁家煮了粥,端一碗给她就好了,我去和周姑娘说说结果,她肯定担心挂忧。”

    众人知道那是个病弱姑娘,也都按捺下来,各自背了各自家的粮食回家,虽说本就是他们的粮食,但现在保下来带回家,真是和捡到金子一样高兴,“小凤你家的羊和鸡,我们各家凑一点,等下送去你家。”

    一头羊价值也不小,剪羊毛挤羊奶吃羊肉什么的,鸡还可以下蛋,是不小的一笔钱财,林凤也不推辞,爽快应下了,等众人散去,她便撒丫子往陆家跑,一进院子,见那姑娘盘腿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晒太阳,看了一会儿,晃晃脑袋回神问,“你一点不担心吗?”

    崔漾睁眼,神情淡淡,这村子本就不算富裕,倘若是背后有靠山的官差,不会到这里来狐假虎威,已有地位的官员,便是要敛财,也不会做得这般明目张胆受人口实,虾兵蟹将,为保饭碗,也更经不住吓。

    林凤有些悻悻的,但这是她长这么大最厉害的事,所以实在忍不住,围在旁边叽叽喳喳绘声绘色把事情经过都重复了一遍,重复了一遍还不够,第二遍又增添了许多细节。

    崔漾在尝试运功,耳侧似乎有了只过度兴奋的黄鹂鸟,唧唧唧吱吱吱。

    崔漾些许难以忍耐,开口道,“每人二十斗,六个人,共一百二十斗。”

    林凤呼吸戛然而止,旋即面色爆红,想起自己连说了几遍一百斗,连对那官差时也说的是一百斗,脸色更红,几乎羞愤欲死,又羞又气,羞的是自己,气的也是自己,眼里立时便噙满了眼泪。

    姑娘几乎要掩面奔出去,泫然欲泣,崔漾静默,看那姑娘几乎爆哭出声,开口道,“从今夜开始,来院子里读书认字,学习筹算,不会不知并无妨,你这样聪明勇敢,一学就会了。”

    林凤要爆哭的眼泪就收在了眼睛里,转成了惊喜,心脏砰砰跳,读书唉,女子也可以么?

    可为什么不可以,面前的女子非但读书,还习武,躺在这儿不能动弹,都叫那群官差服服帖帖,林凤吸了吸鼻子问,“我什么也不会,你会教我么?”

    崔漾又是一顿,“陆言允教,他的学识,足以比肩世上任何一个才子,家中也有不少笔墨藏书,晚饭后过来便可。”

    林凤有一点失望,但更多的还是高兴,点点头,这便回去收拾准备了。

    这院子是安静不了的,林凤走后,院墙边有不少窸窸窣窣呼呼的动静,大大小小的稚童趴在院墙上,呼呼地看着她,用自以为很小声的话,说一些仙子好漂亮,仙子好厉害的话。

    两月来崔漾已习以为常,也许因为是小孩,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并不讨厌,崔漾继续练功。

    陆言允背着药材赶回来,刚到村口就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提了一整日的心彻底安平下来,进屋前先把趴在墙上的小孩们都撵回家吃饭,进院子先看见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母鸡,抱起来查看,已经死透了,这是家里用来下蛋的鸡,基本上每天都能下一个。

    陆言允不由看向坐在躺椅上的女子,想了想还是算了,放下背篓,提着鸡先去处理,等熬上鸡汤,回来分拣药材,刚想跟她说要是想练习武功,可以先从公鸡和肉鸡开始,门口便传来了许多姑娘的说话声。

    一眼望去差不多有二十几人,一些手里拿着一些腊肉,米面,一些端着熬好的各色的粥,一些整理着衣服,叩了叩院门,并没有立刻进来。

    村子里吃食都讲究节约,填饱肚子便可,陆言允从未见过邻里们煮这样好看喷香的肉粥,也从未见她们这般拘束‘有礼’过。

    来的人有些多。

    崔漾看了眼陆言允,“你教授她们识字,尤其算术,每晚两个时辰。”

    陆言允:“…………”

    崔漾说完,无视女子们急忙别开通红的脸,叫陆言允抱她进去放到榻上,躺了小半个时辰,听得外面陆言允轻缓的讲学声,自己将腿搬到地上,扶着床榻的边沿,缓缓站起来。

    腿脚针刺的痛感剧烈,但无妨,她尝试着往地底下迈步,虽是剧痛难当,痛得叫她呼吸剧烈,但切切实实站住了,下地站住了。

    崔漾缓缓往前走,便是摔倒也无妨,小半个时辰后,衣衫湿透,却是已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虽是缓慢,却不再是先前无法动弹事事只能叫人帮忙的状况了。

    但还不够,她还需要恢复武功,非但要恢复,还要更上一层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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