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疼?”
白氏身体很是硬朗,叶汝真自己从小到大也是活蹦乱跳,大夫都没见过几回,实在没有照料病人的经验。
她不由想松开一些,免得碰到他的痛处。
哪知她稍稍后退,风承熙却是如影随形,还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背,将她与自己贴得更近了一些,将脑袋在她身上埋得更深,低声,“别动……”
他这一下力道不小,叶汝真立在床下那条腿碰到床畔,忍不住“嘶”了一声。
风承熙的动作顿了一下,视线立即往她右膝上落去。
他想起来了,她昨日冲上来抱住他时,被他狠狠甩开,重重跌在地上。
“没什么,就磕了一下……”
叶汝真还想说话,风承熙已经松开她,掀起被子下床。
脚步有几分虚软,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先推开了窗子,明亮的春日阳光倾泄入禅房内。
这间禅房是他的常处之地,抽屉里伤药齐全得很,风承熙从里头挑出一瓶,回身走到床前,命叶汝真坐下。
“坐下还怎么给您上药?”叶汝真忙道,“陛下坐着,臣来吧。”
说着便去接药瓶,却接了个空。
风承熙下巴一点:“朕让你坐,你便坐。”
“……”叶汝真犹犹豫豫地坐下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款式的上药法。
然后就见风承熙矮下身子,在她面前蹲下,搁下药瓶就来掀她的衣摆。
“!!!!!”
叶汝真下意识便是飞起一脚,正中风承熙胸膛。
风承熙翻倒在地,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汝真,一缕鲜血溢出嘴角。
叶汝真的腿比脑子快,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当场差点儿魂飞魄散,腿都软了。
她慌忙去扶起风承熙,“陛陛陛陛下……您您您您没事吧?”
风承熙慢慢咽了一口血,慢慢地问她:“你看朕像没事的样子么?”
叶汝真慌得不行,欲哭无泪:“臣死罪,死罪!”
“罢了,谁让朕欠了你的。”
风承熙瞧着叶汝真惶急的样子,拿拇指抹去嘴角的血,“朕这会儿就是一盏美人灯,碰一碰就要坏的,要轻些,知道么?”
“臣知道,臣错了,臣死罪!”
叶汝真这个错认得真心诚意,扶着风承熙在床上坐下。
她不知道这一脚到底把风承熙踹得如何了,只见风承熙坐下微微歇了口气,一只手捂着胸口,脸上那一层胭脂像是假面一样悬浮着,底下的脸色惨白一片。
叶汝真一时间真是无地自容,追悔莫及:“臣……臣这就去找大师来——”
“别费劲了。”风承熙弯腰拾起药瓶,“坐下。”
“陛下……”
“叶卿,你已经是欺君犯上了,还想再加一条抗旨不遵?”
“……”
叶汝真这会儿已经知道这药是给谁用的了,“谢陛下垂怜,臣……臣可以自己来。”
风承熙没理她:“裤子脱了。”
叶汝真:“!!!”
“臣臣只是膝盖磕破了点油皮,实在不用上药……”
风承熙神情甚是平静:“你自己脱,还是朕帮你脱?”
叶汝真深知他越是平静便越是难办,一时间无计可施。
但脱裤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一咬牙,弯腰撸起了裤管,露出膝盖,努力道:“陛下您瞧,真的就擦破点皮,哪里用得着脱裤子?”
伤势确实不如风承熙想象当中严重,但也绝没有叶汝真说得那般轻巧,一夜过去,膝盖上已经青黑一片,破皮倒在其次。
风承熙凝望半晌,将瓶中药油倒在叶汝真膝上:“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他的手一揉上去,叶汝真就“啊”地一声喊出来,抓住他的手,“这药……能不能别上了?”
这不是有点疼,是好疼啊!!
“不要落下病根,就乖乖受着。”
风承熙的手尽量避开了破皮之处,虽然另一只手被裹得严实,但一只手就够稳稳地把住叶汝真的膝盖,揉开。
动作缓慢,但力道实打实毫不含糊。
叶汝真一整个人扭成麻花:“唔……轻、轻、轻点……啊……”
风承熙的手顿了一下。
声音因忍受而显得格外压抑,低哑中混着呻\\吟。
听上去……好可怜。
再抬头看叶汝真眉头死死蹙在了一起,鼻梁上皱出小狐狸般的细纹,牙齿咬着下唇,连声音都被咬得破碎。
风承熙素日只知道她的牙齿一粒一粒雪白整齐,当得起“齿若编贝”四个字,但此时才注意到,她右边有颗小虎牙,尖尖的牙齿正咬在唇上,那唇柔软红润如沾着露水的花瓣,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蹂/躏?
“不许咬。”
风承熙的声音低沉,眸子也有些发暗。
叶汝真可怜兮兮地哼哼了两声。
“也不许出声。”
风承熙皱眉。
叶汝真:“……”
这是报复吧?
报复她刚才踹的那一脚吧?
但风承熙发丝垂在颊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长长的睫毛低垂,目光专注而认真,好像给她上药是世上唯一一件要紧事。
叶汝真很难说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有点酸酸的,又有点胀胀的,还有点暖暖的。
“陛下。”她低低唤了一声。
“嗯?”
“臣觉得……应该是臣来照顾您的……”
“你照顾过了。”风承熙抬眼望着她,语气很平淡很平淡,好像只是随口问出的一句,“朕以往发作之时,从来没有人敢冲过来抱着朕。叶汝成,你是不是傻?不知道害怕吗?”
叶汝真被他问住了,仔细想了一下,老实道:“当时臣慌里慌张的,也顾不上害怕。”
风吹过庭中高大的香樟树,叶片在风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一场看不见的潮汐。
屋内安静而明亮,风承熙的瞳仁深处映出一个完整清晰的叶汝真,眼睛一眨不眨。
“陛下?”
叶汝真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风承熙回神,低头接着按揉。
掌心底下一片柔润光滑,明明按的是膝盖关节,却有柔若无骨之感,好像力道再大一些,就能把她捏碎了似的。
膝盖往下,小腿光洁柔亮,一道流畅的线条收束至脚踝,细细地没入白绫袜口。
肌肤白皙无瑕,比一般女子的还要细腻。
似受神使鬼差,风承熙的掌心缓缓下移,握住了那截小腿。
最初的疼痛熬过去,后面的每一下按揉都带来一股暖暖的酸胀的感觉,叶汝真被按得好生舒服,见他的手换了地方也没当回事,还以为这亦是按揉的手法。
直到风承熙的手越来越下,抚向她的脚踝。
“!”
叶汝真悚然一惊,待要收回腿,脚踝却已经落入风承熙掌心。
风承熙的掌心灼热,被握住的那块肌肤明显感觉发烫。
“《与成书》里说,那位起居郎通体雪白,触之如温玉,想不到,叶卿也是如此……”
风承熙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叶卿,怎么会有男人生得像你这样?”
“既、既然书里都这么写,肯定不止臣一人这样,像臣这样的说不定多得是……”
叶汝真僵硬地解释,正不知如何是好,风承熙忽然一声闷哼,嘴角再一次溢出鲜血。
这一次,他来不及拭去嘴角鲜血,才抬了抬手,便晕了过去。
叶汝真大惊:“陛下!”
了然大师诊完脉后,问叶汝真发生何事。
叶汝真没敢说自己踹了风承熙,只说不小心碰到风承熙胸口,风承熙吐了血。
再后面便是替她上药。
了然大师微微皱眉:“心疾者,关乎于心。除了外力冲击之外,内里过于起伏宕荡,才是主因。陛下可有大喜或是大怒?”
“……没有啊……”叶汝真道,“陛下就是……”
“就是什么?”
事关病况,叶汝真心一横,道:“就是摸了摸我的……”
“脚踝”两个字还未出口,床上的风承熙睁开了眼睛。
“皇祖叔……”风承熙的声音有点虚弱,“朕就是身体未愈,替叶卿按揉时多费了点力气,以至于支撑不住,”
“陛下,心疾发作,血行冲突紊乱,经脉脆弱不堪,除静养之外,万事不宜。”
了然大师说着,回头看向叶汝真,“陛下心疾发作时,周身有经脉欲裂之痛,眼下刚刚缓过来,痛楚虽已大减,却依然是常人难以忍受。你深受陛下信任,当为陛下的身体着想。”
经脉欲裂之痛……
叶汝真愣住了。
他说了他很疼,但她不知道,竟然有那么疼。
叶汝真送了然大师离开,在庭中向大师细细请教了一番,方回来。
康福正在服侍风承熙擦手脸。
叶汝真愣愣地看着风承熙。
风承熙挥了挥手,让康福退下。
康福经过叶汝真身边时,低低嘱咐道:“叶大人,有些事情,近日还是节制些为好。”
叶汝真:“……”
节制什么?
什么节制?
她做了什么需要节制?
风承熙瞧着叶汝真进来,脸上微有一丝不自在,不过语气仍然如常:“吓着你了?朕不是说过么?朕这会子就是一盏美人灯,便是你不踹那一脚,朕也是会疼的。”
“可为什么?”
叶汝真忍不住问,“陛下明明那么疼,为什么还要替臣上药?”
“你别听大师说得吓人,疼是疼的,但这疼,朕早已经习惯了。”
风承熙脸色依旧苍白,但笑起来甚是轻松,“朕无论做什么,终归都是要疼的,而你的膝盖只要拿药酒揉上一揉便不疼了,那自然是要先止你的疼。”
“……真是如此吗?”
“君无戏言啊叶卿。”
叶汝真低下头,想了想,问:“那陛下方才摸臣脚踝时,为何会吐血?”
风承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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