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仍是笑的:“唐先生可是眼花了么?我和哥哥虽像,到底有男女之分呀。”
唐远之微微一笑:“大人,真正的叶汝真此时正在姜家。”
叶汝真:“!!!”
“大人不必惊惶。”唐远之道,“令妹与大小姐同寝同食,同进同出,寸步不离左右,安然无恙。”
“你……你们想干什么?”
“大人如此戒备,我家家主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伤心的。”唐远之道,“家主大人只不过托在下问大人一句话,家主大人会好好照顾叶姑娘,大人能不能好好为他挑一盏合适的宫灯?”
叶汝真的喉咙有点发干。
这是……赤/祼/祼的威胁了。
良久,叶汝真慢慢问道:“姜大人有何吩咐?”
“姜大人知道陛下来了京城,所以特地派在下来暗中保护。叶大人要做的,就是好生侍奉陛下,陛下想要什么,就替陛下取来,陛下要办事什么事,就去为陛下达成。”
“……”叶汝真,“……就这样?”
“自然。”唐远之道叹息道,“陛下从小便不待见家主大人,觉得家主大人早晚要抢走他的江山与皇位。其实说句实在话,家主大人若真想抢,还用等到现在吗?趁着陛下年纪尚小羽翼未丰之时下手岂不更好?”
叶汝真心中很是佩服唐远之,瞎话说得比真话还真。
虽然她不是很明白这里头的道道,但若是能抢,姜凤声早抢了吧?
“若只是如此,那倒是好办。”叶汝真缓缓松了一口气,“实不相瞒,陛下待我着实不错,若要我做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我也确实下不去手。”
唐远之微微笑:“恭喜叶大人,这么些年来,叶大人是第二个如此深得陛下信任之人。”
叶汝真忍不住问:“那谁是第一个?”
“正是不才在下。”唐远之道。
叶汝真:“……”
叶汝真:“!!!”
她“呵呵”了一下,“唐先生很喜欢说笑啊……”
“他说得没错。”
晚风拂过,身后有清冷声音传来。
叶汝真回头,就见风承熙提着一盏灯笼,缓步走来。
凉风拂过池中盛开的荷花,带来清芬的香气,风承熙的发丝衣摆在风中微微拂起,灯笼发出一团昏黄柔亮的光,将他笼罩在里面。
“!!!”
叶汝真万万没想到风承熙会自己出现。
这不是自己来送死吗?
她才不相信姜凤声真有那么好心,派唐远之过来就是为了叮嘱她好生服侍皇帝。
“他都找上你了,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风承熙说着,望向唐远之,淡淡道,“你还有脸来见朕。”
叶汝真:“……”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风承熙的语气似乎不像对待一个姜凤声的幕僚。
……第一个信任的人吗?
唐远之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草民其实是来见叶大人的。”
“那你还是来见朕吧。”风承熙的声音很冷,“从今往后,朕不许你再接近叶卿一步。”
唐远之抬头,看了叶汝真一眼。
唐远之的眼神很像静水,好像永远都不会起任何波澜,但在这一眼里,叶汝真明显看出他的眼神极为复杂。
叶汝真的心情也挺复杂。
她原以为唐远之发现风承熙之后,下一瞬便是一顿刀光剑影,直接把风承熙了结在今夜。
结果非但没有刀光剑影,两人看起来,好像关系还不同寻常?
就这一眼,叶汝真被风承熙一把拽到了身后:“滚!”
唐远之俯首,声音恭敬,神情平静:“是。”
夜风清凉,荷香四溢,叶汝真听到风承熙有些急促的呼吸。
这是他发作的前兆。
叶汝真从后面抱住他。
这个方法永远都能起效,清凉的晚风拂过两人身边,天上的星辰明亮,一闪一闪,像有仙子在天上注视着他们。
风承熙胸膛中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被注满了清甜的汁液,一点一点松驰下来。
他转过身,将叶汝真揽进了怀里。
叶汝真悄悄瞄了一眼,他手上还知道提着灯笼,并没有扔开,说明还成。
凉风习习,星子无声。
“风承熙,”叶汝真小声地道,“不抱了行不行?”
“不行。”
“别忘了我俩刚吵过架,都骂到要拆伙了。万一被人看见……”
“和好了。”
叶汝真:“……”
“哎郗兄!”
崔复远远只瞧见风承熙的背影,兴兴头头地过来,“方才我见唐先生过来——”
崔复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忙后退。
退到一半,又笑眯眯道:“这才是嘛,夫妻吵架,原就是床头吵,床尾和。”
然后才走了。
“啰嗦。”
风承熙甚是不满,因为就在崔复蹿出来的时候,叶汝真一下子就闪开了。
夏日的夜晚,抱在一起应该是会热的,可他完全不觉得,只觉得身体相贴的地方都很暖。
就像把身体浸在温泉里那种暖。
两人往住处走,脚步都很缓慢。
风承熙是在回味,叶汝真是在思忖。
她斟酌着开口:“那个……像我们民间,男人和男人之间是很少拥抱的。”
“你现在是女人。”
叶汝真转头瞅着他,以示不满。
“好。”风承熙从善如流,“是你先抱我的。”
那不是因为怕你发病吗?
而且后面你不是好了吗?
“咳,总之我俩都不好男色,这个、这个事情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
风承熙奇怪地看她一眼:“同床共枕可以,抱不可以?”
叶汝真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是同床,但没有共枕!”
“那今晚就共一个枕头。”
叶汝真:“!!”
风承熙回头看她僵在当地,忍不住笑了。
月色如洗,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浸在一片水光里,他的笑容也清亮如水:“得了,吓你的。”
他揽过她的肩:“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我要真这么干,真真能饶过我?”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扯去了迷濛的月色,叶汝真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她在干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抱不抱的?
抱都抱了多少次了?!
她迅速加快脚步,把风承熙拉回房中,然后道:“真真在姜家。”
风承熙神情一凛:“难怪我没有找到她。”
然后问:“唐远之还跟你说了什么?”
叶汝真对他的语气神情太熟悉了,以至于最细微的地方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好像,非常在意唐远之说了什么。
叶汝真心中又浮现出那丝复杂的感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头挂了一下,整颗心往下坠了坠。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忽视这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把唐远之的话说了一遍,问道:“姜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风承熙面色凝重,“姜凤声以前去过天牢找你,还让你送他一盏宫灯?”
叶汝真以为这是什么关键之处,连忙点头,原原本本将姜凤声当时的意思告诉他。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风承熙的面色更凝重了,“现在还想送宫灯吗?倒也来得及。”
“……”叶汝真发现了,风承熙的脑子跟别人生得有点两样,一不留神便会歪到十万八千里外。
“我可没打算吃里扒外,干嘛要听他的?”叶汝真奇怪地道,“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咱们的行踪已经被识破了,该怎么办?”
不知是叶汝真浑然不当一回事的语气取悦到了他,还是他终于意识到现在追究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没有意义,他的脸色很快缓了过来,道:“这你不必担心,留下皇嗣之前,姜凤声不敢下手。再者,即使他想杀我,我自然会收到消息。”
叶汝真眼前一亮:“你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风承熙:“他能买通我的人,我自然也能买通他的人。”
叶汝真一直很担心风承熙搞不过姜凤声来着,现在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皇帝的行踪走漏了,但姜家也并非一块铁板嘛,还是有点赢面的。
风承熙道:“你记住,唐远之此人十分危险,他无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哦。”叶汝真应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他……嗯……他以前……”
若是往常,风承熙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隐瞒。
但此时叶汝真却明显在他脸上看到了抗拒之色。
他不愿意谈起唐远之。
叶汝真立即闭上了嘴。
两人熄灯就寝,窗上蛋清一般的月光渐渐透进来。
今日来别院,不好带自家的被褥枕头,叶汝真老毛病又犯了,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摊煎饼。
“……想知道唐远之的事?”风承熙开口。
叶汝真:“没有,就是认床。”
接着道:“放心吧,陛下不想说的事,臣不会多打听的。”
风承熙慢慢地道:“唐远之就是文鹃那个病逝的未婚夫,张远堂。”
“!!!!”
叶汝真当场就从床上滚了下来,她爬起来,“你、你开什么玩笑?”
“还记得我出生之时,因为诊错脉相而被逐出宫外的太医院院判张起吗?”风承熙道,“那就是你的张家伯伯。”
叶汝真觉得脑浆都快成浆糊了。
原来当年张起原要被太后问斩,先帝保下张起一命,并交给张起一份密旨。
密旨另造了一套身份文牒,可以帮人改换身份,让一些远离宫廷之人有返回京城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给唐远之的。
那个时候唐远之还很小,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计划选中。
这个计划名为“散星”。
星芒一点一点散落在各处,最终都会受忠诚与使命的指引,用天衣无缝的方式回到京城。
他们或成为朝中能吏,或进入王公大族之家,经过漫长岁月的蛰伏与孵化,终将汇聚成一团可以照亮风氏未来的火焰。
“唐远之是他们当中最出色的那一个,朕对他甚为欣赏,因为他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像朕。”
风承熙轻声道,“朕将散星名录上的人交给了他,并向他许诺,将来扫除姜家,朕做一世帝王,他便为一世卿相。”
然后,唐远之带着名录,投奔了姜凤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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