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弹劾太子的折子如小山一样堆积在龙案上。
燕璟被宣入内时,几位肱骨大臣正在探讨那不翼而飞的五十万两赈灾银。
“川地灾情一直都是太子殿下在管,五十万两赈灾银是两个月前在运往川地的路上失踪,朝廷却到了这月才知晓,可见必然有人瞒罪不报。”
“负责押运灾银的官员,也是太子的人,此事若说与太子无关,恕微臣难以信服!”
“若是太子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川地灾区百姓又找谁去讨回公道?!”
厉光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上,容光焕发,眼神格外犀利。
他在观察着每一位肱骨大臣,试图判断出这些大臣所站的立场。
燕璟来时,厉光帝神色一变,感觉到了一股诡谲的威亚。
明明他才是父、是君,可面对燕璟,厉光帝总觉得心头不安。直觉告诉他,燕璟是块硬骨头,比太子还要难以驯服数倍。
燕璟往哪里一站,几位肱骨大臣的气势瞬间就被比了下去,他双手抱拳,后脊背/挺/立/笔直,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孤冷,哪怕此刻面对着帝王,他也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之气。
几位肱骨大臣偷瞄了燕璟几眼。
厉光帝一看见这个儿子,心头就不太舒服。一来,燕璟是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所生,一看见燕璟,他就难免触景生情。二来,燕璟会让他这个堂堂帝王产生微妙的威压。
厉光帝很不喜这种感觉。
他曾经想过直接杀了燕璟。
最终却因一念之差,终是没舍得。
而今,这个儿子就站在自己面前,二十年眨眼而过,厉光帝觉得燕璟甚是陌生,不像是他的儿子。
“父皇,川地灾情,恐有蹊跷,儿臣不相信皇兄会做出克扣赈灾银一事。何况,五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不可能轻易藏匿。儿臣请旨,彻查此案。”
白银并非是银票,得数十只大箱子才能搬运,很难被人藏匿。
燕璟言简意赅。
几位肱骨大人基本上了然于心——
燕王当真投靠了太子的阵营。
厉光帝眸光微眯。
自从燕璟回京之后,就一直是闲散王爷。上回洛城的无头尸案,是他指派燕璟前去。而这一次是燕璟自己把事情往身上揽。
到底是燕璟和太子手足情深?
还是说,燕璟另有目的?
厉光帝忍不住疑心重重。
他倒要看看燕璟如何给太子洗脱嫌疑。
“好,朕允了。老二,你即日启程前去川地,务必要把此案查清楚,也还太子一个清白。”厉光帝道。
燕璟再度抱拳,“儿臣领旨。”
御书房内,一股淡淡的薄荷气息荡漾开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股沁凉。
燕璟身上的味道,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冰凉无温。
燕璟回到燕王府,左狼等人已开始准备外出行囊。
不过,对燕璟而言,此行川地,最重要的“行囊”不是衣物盘缠,而是他的药引子。
上回去洛城,他直接带上了沈兄妹两人。
那么这一次呢?
总不能还是把沈家上下拖家带口。
他得想法子,让沈宜善以合适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燕璟对玄镜吩咐道,“去本王库房,取二十万银票出来,本王要去侯府提亲。”
玄镜一愣,身为王爷身边最稳重自持的影卫,他也愣是怔然了一下,“……”
二十万两?!
王爷这么富有么?
还有,王爷确信沈姑娘会首肯?
这是否过于仓促草率了?
燕璟一个眼神扫射过来,“还不快去!”
玄镜不忍打击自家王爷,前不久沈姑娘还对王爷爱答不理,直接被关在了侯府大门外,王爷却又直接要登门提亲,岂不是要等着被打脸?
虽说王爷是战神,在领兵打仗上有大能,但对讨好姑娘家这种事,实在有欠火候。
“是,王爷!”玄镜应下。
不多时,当玄镜折返前厅时,他额头沁出薄汗,眸光炯亮,握着二十万两银票的手在轻颤。
原来……他家王爷竟如此富有!
难怪王爷一开口就是二十万两!
玄镜子,“王爷,银票已取来了。”
燕璟忽的蹙眉。
区区二十万两,只怕不够,充其量只能算是见面礼。
但时间仓促,他又不能正式娶妻,那样太过冒险。思及此,燕璟又打消了做隆重准备的打算,
他又吩咐,“去西市购两只大雁回来,要最肥最大的。”
大雁是候鸟,来去有时,从古时起就是最守信之物,寓意着夫妻忠贞彼此,这才被人拿来提亲。
玄镜当然照做。
王爷此次提亲虽然仓促,但也算是用心了。
要知道,他家王爷以前除了对打仗之外,对任何其他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傍晚时分,定北侯府。
沈宜善归来之后就小憩了一个多时辰。
晓兰会接骨,已帮她掰正了脚踝,再敷上膏药,虽还没有完全康复,但醒来时已无痛感。
吴曦儿您慢慢赶来。
她穿着素净,戴了假发髻,容色娇好,因着走路过急,面颊透着嫣红色。
见沈宜善醒,她心中纳罕的同时,也细细打量了她几眼,叹道:“幸好没受什么重伤,这到底算哪门子的事儿啊?!怎的出去一趟,就弄成了这样?!”
吴曦儿不可置信。
好歹沈宜善是被太后带出去的。
沈宜善身子骨乏力,额头上的纱带还没摘除,她自己也很无奈,运气当真是衰到极致了。
“曦儿姐姐怎的慌慌张张?可是兄长的伤口复发了?”沈宜善问道,这便要下榻。
吴曦儿见她睡了一觉,宛若是熟透/饱/满的鲜桃儿,饶是不施粉黛,也不修装束,但只一眼就让人难以挪开眼,肌肤吹弹可破,眉若墨水苍黛,那粉色的菱角唇不知真的微微红肿,让人不禁想入非非。
吴曦儿和沈长修在没有礼成之前,倒也没有越过雷池,不过有些亲密也是情不自禁。
她看着沈宜善这副模样,就觉得沈宜善仿佛不久之前被人好/生/怜/爱/过。
难怪燕王会纠缠着善善不放……
吴曦儿拉起沈宜善柔弱无骨的小手,发现她的手上似也有一处破皮。
当下,吴曦儿也没多想,道:“善善,燕王他提着大雁登门提亲了!”
沈宜善,“……”
刹那间,她几乎要被惊到六神无主。
那个浪/荡/子,谁要嫁他?!
侯府前院,沈长修身着一件宽松长衫,做儒生打扮。
他看着庭院中正扑腾翅膀的一黑一白两只大雁,以及不请自来的燕璟,竟然没有多么吃惊。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就知道,燕璟是盯上自家妹妹了。
而妹妹根本不曾倾慕过燕璟。
他是善善的嫡亲兄长,又怎会看错呢?!
此刻,燕璟正坐在堂屋饮茶,他特意换上了一身簇新绸缎锦衣,神色从容,姿态强势,还在茶几上摆放着一只锦盒,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
沈长修,“……”
他无言以对。
毕竟,他和吴曦儿的婚事也仓促。
他也不及燕璟准备齐全,也没有燕璟这般雄厚的财力,更是没有准备大雁。
沈长修深呼吸,“王爷,你……”
燕璟抬眸,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想被拒绝,也允许自己被拒绝。
燕璟:“长修兄。放眼整个京城,无人能及本王优秀,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沈长修,“……”→_→
燕璟似是十分自信,“论起容貌,本王若数第二,京城无人敢称第一。本王的武艺、文墨、才情,亦是最好的。另外,本王虽刚回京不久,但产业惊人,今日这二十万两仅是一份见面礼,正式聘礼还没来得及准备妥当。”
“善善与陆家退过婚,换成是旁的世家,八成不会礼敬善善,但本王不同,本王不介意善善退过婚。”
“本王洁身自好,身边没有莺莺燕燕,为人心善忠厚,是女子良人的最佳人选,就算是长修兄你,也不及本王一半。”
“本王素来说实话,不喜拐弯抹角,本王的好,今日无法一一阐明,但以后善善定能体会到。”
燕璟一番话,如行云流水,半点不拖泥带水,他语气平缓,目光坚毅,仿佛是在阐述一桩极其寻常的事实。
沈长修僵在当场,他好歹也是武将,见过世面。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燕璟的话,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这些话合在一起,他又有些茫然。
似乎很有道理。
他寻不出错处来。
但又听上去宛若荒谬之言。
沈长修微微张嘴,哑然无声。
“嘎——嘎——”
庭院中,那一黑一白两只大雁扑腾起了翅膀。
这两只大雁可谓是大雁中的翘楚,是玄镜在西市特意挑选出来的庞大家伙。
许是来时过于匆忙,绑在大雁翅膀上的红绸竟被挣脱开了。
这两只庞然大物扑腾了起来,在庭院中飞来飞去。
亏得玄镜轻功不错,在事情超脱掌控之时,又勉强控制住了。
就是可怜了玄镜一好端端的周正男子,此时此刻已是汗流浃背,发髻微乱。
沈长修望向庭院中。
燕璟抬眸淡淡看了一眼,道:“只是小意外,一切又都控制住了,长修兄不必在意。劳烦你把善善叫出来,若是你无异议,那本王和善善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沈长修愕然,“……!!!”
什么叫做他无异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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