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经历过上一世,沈宜善或许会相信燕璟的鬼话,但此刻,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显然,燕璟也看出来了。
“你在质疑本王?”男人凝视着少女,低低问道。
沈宜善抿唇,没答话。
燕璟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在沈宜善始料未及时,他突然伸出长臂,一把扣住了沈宜善的后背,稍一用力,把她禁锢住了。
沈宜善被迫仰面与他对视。
这下,燕璟高兴了,他低头俯视少女,半真半假道:“但凡本王想要,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你质疑谁,也不能质疑本王。你的时间不多,还剩下最后两天考虑。”
就算她不同意,他也要强行把人带走。
此事没得商量。
这小东西根本不明白她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药引子,就是他的命。
他没直接把人抢来关起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都怪他过分心善了。
沈宜善心脏狂跳,这一幕像极了前世的某一日,就是在那一天她被燕璟扛在肩头,扔去了榻上……
沈宜善立刻伸出手去推开燕璟。
这厮的衣裳是敞开的,沈宜善的手心正好触碰在了他的肌肤上,竟然诡异的细滑。
燕璟轻笑,低头看着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你摸了本王。”
沈宜善恼羞成怒,用力一推,两人之间终于分开。
其实,是燕璟故意松开。
他的身子有些不对劲,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再抱下去会出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不得不说,那把小蛮/腰/可真细。
会掰断吧……?
燕璟脑子里想入非非。
沈宜善察觉到了他过分炽热的目光,又后退了好几步,今晚此行并不理智,她此刻后悔了。
“既然王爷不肯守信,那我就告辞了!”她也想威胁燕璟,他若不帮忙,她就不给他当药引。
但话还没说出来,沈宜善就知道自己势弱。
万一惹怒了燕璟,他要将自己关起来,那可就当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沈宜善这就要走,燕璟没有强留。
他并非不急,只是有些猎物不到最后关头不会真心实意上钩。
燕璟目送沈宜善踩着小碎步快速离开,在她身后幽幽道:“仅剩两日期限,过期不候。”
沈宜善步子一顿,但又离开走远。
燕璟唇角扬了扬,有些意犹未尽。
这漫漫长夜,又不能在草原策马疾驰,他好生孤寂啊……
燕璟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纤细柔软的触感还在。
长公主说的没错,年纪大了,是会想女人。
外面银月如钩,夜/风吹动院墙的墨竹,沙沙作响。
燕璟觉得身上的丝绸中衣也甚是碍事,他款步走向后院,看了一会兵书,就开始就寝,一如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然而,今晚,燕璟又做梦了。
还是熟悉的梦境,熟悉的女人。
汉白玉地面,一大滩血渍猩红夺目,他看见沈宜善一袭白衣,身下都是血,正一手捂着隆起的小腹,目光一瞬也瞬地看着他。
燕璟僵在原地,浑身冰寒。
他看着女子眸中死寂一样的绝望,竟然忘了反应。
血腥味漫延,沈宜善躺在地面上,宛若正在盛放的曼陀罗,美丽到了极致,就仿佛她本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你……你醒醒!”
“沈宜善,别跟本王开玩笑,你给本王起来!”
“孩子哪来的?是本王的?是不是?!”
“醒来!你给本王醒醒!”
燕璟蓦然睁开眼。
屋内灯火如豆,靠墙长案的三角兽炉里正腾起丝丝檀香。闻惯了血腥味的人,都喜欢这股子礼佛人才钟爱的檀香。
燕璟睁着眼,他平躺在榻上,双目望向头顶的承尘,半晌毫无动静。
在梦里,他有了孩子,但孩子的母亲却死了……
那孩子无疑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燕璟夜不能寐,再也无法正常入睡,他起榻走出房门,把暗处的玄镜叫了过来。
“本王要入宫。”
玄镜瞌睡全无,“王爷,宫门已下钥,得等到卯时呢。”
燕璟闭了闭眼,脑子里全是梦中场景,他甚至觉得那个孩子会是儿子,将来他要亲自教那小子舞刀弄枪。
燕璟沉吟一声,“本王心中难受。”
玄镜,“……”王爷大半夜不睡觉,当然难受。
就这样,燕璟一直等到了卯时,这便亲自骑马入宫了一趟,今日无早朝,他去见了皇太后。
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起得早,但见燕璟一大清早就来长寿宫,太后难免好奇,“小璟,这天还没大亮呢,你有何事?”
燕璟神色凝重,“皇祖母,孙儿不打算娶妻,亦或是纳妾,不过孙儿必须要事先宣布主权,善善只能是我的。”
太后,“……”瞧瞧这霸道劲儿,怎就没胆子娶妻纳妾呢,坊间传言害人不浅呐。
皇太后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哀家都依你。”
燕璟道:“老四是不是今日就要回来?皇祖母设宴吧,孙儿要当众宣示。”
太后默了默。
厉光帝把远在西南的四皇子召见回来,多半是为了牵制燕璟。
厉光帝最擅长的一点就是隔岸观虎斗。
他是觉得太子、燕璟和老三,还完全斗不起来吧。
皇太后眸光深沉,把对厉光帝的厌恶压制了下去,她虽不是厉光帝的生母,好歹也养大了他,可蛇就是蛇,始终是冷血的。
皇太后,“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就帮帮你,对了,太子又被放出来了。”
此事,燕璟已经知晓,“嗯,孙儿知道。”
皇太后,“那你打算如何当众宣示沈丫头是的?”
老人家心中感觉不太妙。
燕璟,“届时让她落水,孙儿再救她上来,如此,除了孙儿之外,就无人能再惦记她。”
皇太后,“……”-_-||过分了啊。
燕璟的提议实在卑鄙且歹毒,但皇太后偏心这个孙子,燕璟想要的人,皇太后一定会帮他得到。
皇太后昧着良心,“好。”
四殿下回京,长寿宫办了洗尘宴。
沈宜善收到了帖子,是太后命人亲自送来的请帖,沈宜善不想去也得去。
不过,沈宜善这回变警惕了,长寿宫的洗尘宴设在了荷花塘附近,天潢贵胄和贵女们都去划船了,她就坐在席位上,哪儿也不去,更是不食用宫里的任何点心,饶是渴了也忍着。
太子得了自由,也比之前收敛不少,他与燕璟同乘一条小舟,见燕璟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向岸边,太子问道:“老二,你在等沈姑娘?”
燕璟,“……”这个傻子,从大理寺放出来,人也聪明了。
皇太后也发现沈宜善“不上钩”,就对赵嬷嬷使了眼色。
赵嬷嬷会意,这便行至沈宜善身边,笑着道:“沈姑娘,大伙都在准备划舟比试呢,你为何不去参加?”
沈宜善狐疑的看了一眼赵嬷嬷。
皇太后偏宠燕璟,赵嬷嬷又是皇太后的心腹,她才不会上当。
沈宜善莞尔一笑,婉拒道:“不了,我不喜热闹,亦是晕船。”
这笑意疏离又客气,俨然很防备。
赵嬷嬷无法,只好折返太后身边,如实禀报,“太后娘娘,沈姑娘多有戒备呀。”
皇太后,“……”
燕璟到底对人家小姑娘做过什么,以至于她会防备至斯。
这可如何是好?
划舟赛开始,荷花塘那边甚是热闹,不少公子贵女们也参加了,沈宜善安安静静的坐在席上,也不觉得孤独。
这厢,太子与燕璟同乘一舟,他甚是兴奋,想要表现一二,却见小舟直接往前,宛若飞剑一般。
太子看呆了,“老二,你这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燕璟心中烦闷,迟迟不见沈宜善过来,更是憋闷,再加上昨夜的梦,让他不知该不该娶沈宜善。
那个孩子,他是一定要保住了。
虽然他和沈宜善还是八字没一撇,但他坚信,一定会有一个孩子。
他要当爹了!
必然会当爹!
燕璟和太子的小舟一骑绝尘,成了魁首。
三殿下与四殿下在同一条小舟上,他摇着折扇笑了笑,“四弟,你才刚回京,根本不知两位皇兄有多和睦。”
四皇子眸光微眯,日光下,他似是睁不开眼,只是笑了笑,“兄弟和睦是应该的。”
三皇子未置一言,只是笑了,“呵呵……”兄弟和睦是应该的?这话鬼都不会信吧。
燕璟的计划失败,上岸时面色如霜。
他眸光如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席位上,怡然自得的沈宜善。
她也看向了他,但很快就避开视线。
坏东西!又故意气他!
燕璟与太后对视了一眼,祖孙两人的算计都没成功。
太后张了张嘴,很想安慰一下爱孙,今日时间还长,还可以制造机会。
为了这个孙子,太后也是豁出去了。
她亲自邀请了沈宜善游园,命人把沈宜善叫到了身边,见小姑娘额头上的疤痕还没彻底好,人也清瘦了不少,不免爱屋及乌,“丫头太瘦了,寻常要多吃些。”
身子长好了,才好生养。
沈宜善被太后拉着小手,很不喜这股没来由的热情,只能强颜欢笑,“太后娘娘说的是。”
这时,迎面就是一座石桥,石桥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荷花塘。
沈宜善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皮直跳,她突然驻足,“太后娘娘,臣女有些不适,先暂且回去歇着。”
太后再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强行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原本按着计划,沈宜善今日必须要落水,但这丫头的警惕心,就连太后也震惊到了。
太后,“那……也好,你且歇着吧,若受不住,就喊太医。”
沈宜善表面上乖巧点头,她垂眸提着裙摆,又往筵席处走,那里空旷,视野好,宫人也多,绝对安全。
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怪她过分警惕,而是前几次的遭遇已给了她足够多的教训。
不远处,燕璟目睹一切,他的舌/尖/顶了顶口腔,胸口憋闷,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这时,一穿着华贵的女子一步步靠近了沈宜善。
沈宜善起初没有察觉到,直到陆无双身边的宫婢低喝一声,“放肆!还不快给娘娘行礼!”
沈宜善一转头,这才发现陆无双不知几时已站在了她身侧。
她愣了一下,被陆无双一身的珠光宝气闪花了眼,这才站起身来,“给陆嫔娘娘请安。”
她并不知道陆无双已经被晋升为妃的事。
下一刻,陆无双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打完之后,她通体舒畅。得知厉光帝对沈宜善动了心思,陆无双何止是生气那么简单。
就仿佛既被厉光帝背叛,又被昔日宿敌将了一军。
好在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无双非要为难沈宜善。
她倒要看看,厉光帝到底会偏向谁。
再怎么说,她也是陪了厉光帝数日的女人,给过他无数快乐。
沈宜善的脸被稍稍打歪,脸上火辣辣的疼。
陆无双冷笑,“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已是妃位,可不是你口中的陆嫔!”
沈宜善,“……”她今日当真是出门不利啊。
想要打回去,但她不能那么做。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够强大时,唯有隐忍。
就在众人的目光纷纷望过来时,又有一人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来人是燕璟。
他步履如风,身形高大,几个箭步走来,就在陆无双还要打过来时,燕璟握住了沈宜善的手腕,随即将她拉到身侧,姿态不可为不护犊。
陆无双那一巴掌落了一个空,险些往前栽去,幸被身后宫人拉住。
陆无双在宫里横行一阵子了,心性早就不同以往。
她猛然转过身,正要怒对来人,却见对方是燕璟,她被一股强大威压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陆无双,“……”奇怪,她何必畏惧区区一个皇子?!
燕璟姿态冷硬,他不能动手打帝王的女人,他也从不对女子动手,惹怒了他,直接杀了便是。
燕璟垂眸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见她白皙面颊上有只清晰地巴掌印,眸光乍寒,忽然看向陆无双。
陆无双惊了一下,“本、本宫是在教训她!谁让她目中无人,不识泰山!”
燕璟没有说一个字。
根本不把陆无双放在眼里。
他直接拉着沈宜善就走。
男人力气大,步子也大,沈宜善无法挣脱,只能被拽着一路小跑,“王爷、王爷……你放开!”
燕璟置若罔闻。
太后目睹这一切,默默长叹。
这下,是真的当众宣示主权了。
无论如何,最初的计划算是达成了……
想来,今日之事一发生,厉光帝那边必然会取消沈宜善的选秀名单。
沈宜善手腕吃痛。
主动权完全被燕璟所掌控,她就只能被迫一路跟上。
她知道,今日在场众人都亲眼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她和燕璟之间洗不清了。
不过,洗不清也无妨。
她不要名声和清誉,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无妨。
但她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成为燕璟的笼中雀。
沈宜善被拉到长寿宫的一处偏殿,燕璟爆喝一声,“都给本王滚出去,谁也不准进来!”
沈宜善耳膜发疼。
是她被打了,这厮为何这般动怒?
她脑子里嗡嗡响,不是因为陆无双的那一巴掌,而是被燕璟的声音吵的。
殿牖被宫人从外面合上,沈宜善则倒在了软塌上,她正要爬起来,又被燕璟摁了下去,男人捏起她的下巴,在她脸上看了看,眼底冒着火星子。
“说,你想让陆无双怎么死?!”
沈宜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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