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兰默不作声,站在原地宛若石雕。
她知道王爷的算计,姑娘虽也心思缜密,但玩不过王爷的老谋深算。
王爷是在欲擒故纵。
但王爷忽略了一桩事,姑娘起初对王爷万般排斥,哪会这么快就接受王爷呢?
欲擒故纵起作用的前提,是要动心。
已经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王爷就那么看着庭院中的秋海棠发愣,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风起,茶凉,王爷开口说话了。
“她为何会如此?”
燕璟不可谓不失望。
故意冷了沈宜善一个多月,也不见她主动。
她不想打听定北侯的下落了?也不来关心他体内寒毒?
为何如此?还能为何?!她就是一个没良心的绝情女子!
晓兰,“……”依旧不插话。
玄镜、左狼,“……”他们只会舞刀弄枪,不懂男/女感情之事。
入秋之后,体内寒毒隐有动静,战神殿下觉得,他的身子骨尤为重要,不可有半点马虎,是时候需要要药引子了。
燕璟看向晓兰,“姑娘近日来可会出门?”
他不能直接登门,他要不着痕迹的“巧遇”。
晓兰立刻领会燕璟话中之意,“王爷,姑娘近日的确时常出门,大公子和吴小姐大婚在即,姑娘也在积极帮衬,另外姑娘还在亲自料理夫人留下来的铺子和田产,秋收之前,姑娘会去一趟庄子。”
一言至此,晓兰又说,“沈家的粮铺都是低价卖给百姓,这引起了周遭商贩的不满,只怕姑娘路上会遇到麻烦。”
晓兰的“提醒”让燕璟豁然明了。
燕璟,“好,本王知道了。京城治安,本王有责。”
晓兰汇报完毕,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离开了王府。
玄镜和左狼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门儿清。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定北侯府陆陆续续挂上了簇新的大红绉纱的灯笼。
家仆忙忙碌碌,所有人脸上都逐渐有了喜色。
能走到今日,沈宜善内心是满意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今日要出门去一趟庄子,回程路上顺便也去几间商铺看看,曦儿姐姐没有嫁妆,她要给未来嫂嫂备嫁妆。
出门之时,沈长修特意安排了十名护院,唠唠叨叨,道:“善善,你为何非要执意亲自料理家产?为兄总不会贪了你以后出阁的嫁妆,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皆是你的。”
沈宜善噗嗤一笑,“兄长想多了,我无非是在家中待久了,实在烦闷,况且母亲以前常带着我去庄子里,我也怀念。”
沈长修张了张嘴,不再阻止。
他心疼妹妹早年丧母,这一年来也承受了太多。
沈长修沉声吩咐护院,“保护好姑娘!”
十名护院齐齐抱拳,“是!大公子!”
晓兰抬眼望着天,大公子最应该担心的不是姑娘安危,而是……某匹豺狼。
这厢,沈宜善上了马车,身边只带着了晓兰,庄嬷嬷、若容,和周颜都留下来帮衬吴曦儿料理家务。
晓兰会武功,手脚又麻利,到上她一人足以。
马车开始缓缓驶出巷子,晓兰格外留意了一下沈宜善的穿扮。
少女着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肩头是淡蓝绣花披帛,下面则是一条鹅黄绣白玉兰长裙,盘云髻上插着一支蝴蝶流苏簪曲形蝴蝶簪,整个人乍一眼看上去/粉/嫩/清/媚。
若再细看,素来喜欢不施粉黛的沈宜善,今日画了眉,唇瓣不点而朱。
晓兰一直都觉得姑娘的容貌过于明艳。
所以,不适合打扮。
可这一稍稍打扮,又让人挪不开眼了。
察觉到晓兰的视线,沈宜善问道:“你看着我作甚?”
晓兰直言问道:“姑娘今日是要见什么人么?”
沈宜善一僵,一口否决,“没有!我谁也不见!”
晓兰,“……”姑娘是个稳重人,突然急躁是为何事?好像是在故意遮掩什么。
晓兰看穿不说破,由衷道了一句,“姑娘今日打扮当真极好看。”她罕见的笑了笑。
沈宜善,“……”莫名不自在。
她今日打扮了么?
她不过就是寻常时候的穿扮。
再者,出门一趟,她代表着定北侯府的颜面,自然不能太过随意。
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忽然停下,外面的护院道了一句,“姑娘,前面有障碍。”
沈宜善撩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就见约莫两丈宽的黄土路上,正并排站着几头大黄牛,另有十几个粗实汉子围过来。
其中一个汉子嗓音粗犷,大喊道:“前面可是沈姑娘?我家家主让我给姑娘传个话,今年的新粮,一石不可低于这个数出售,否则,休怪我家家主不客气!”
沈家是官宦,但差点就成了罪臣之户,实力再回不去从前。
再者,能在这附近置办田产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这些汉子狗仗人势,这才不把沈宜善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但凡沈家还有人,又岂会让一个小姑娘来庄子里?!
汉子冲着沈宜善伸出了手指,又强调:“一石这个价!”
沈宜善了解行情。
她也知道汉子是什么意思。
沈宜善本想息事宁人,不打算继续纠缠,正要随口应下时,身后有道声音传来,“大胆,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往前一步?!”
人未至,声先到。
随即就是一阵急促强烈的马蹄声传来。
晓兰,“……”王爷是不是出场的太早了?英雄救美也要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侯府的护院又不是吃干饭的。
沈宜善心一惊,数日不见,此刻听见燕璟的声音,她只觉得心头一阵古怪。
此时,燕璟已经骑马赶来,身后带着十几名高手剑客。
晓兰透过半开的马车车帘往外看,也留意了一下燕璟的穿扮。
他今日着雪色簇新长袍,缎面用的是暗绣,能看到隐隐浮动的银丝绣纹,腰间挂了貔貅羊脂白玉,身上用了香,秋风拂过,幽香撩人。
晓兰,“……”
只有她一人看明白了一切么?
王爷从几时开始,也这样喜欢打扮了?
两个都不打扮的人,今日纷纷在意起了自己的妆容与仪表。
燕璟一到,粗实汉子们不能认出他。
剃度出行,且还骑着一匹头戴银色马面面具的战马的男子,除却当今燕王殿下,还能是谁人?!
汉子们顿时没了底气,生怕被救出背后的家主是谁,这便牵着老黄牛离开。
一场风波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沈宜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顿了顿这才打算下马车道谢。
燕璟却已勒紧缰绳准备离开。
沈宜善,“王爷……王爷这就要走?”
燕璟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女。
数日不见,他的小姑娘又清媚美艳了,搁在外面实在不安全,还是尽早娶回王府才妥当。
燕璟当着众人的面,直言,“本王原以为,你不愿意见到本王。”
这语气颇有埋怨。
众人,“……”
沈宜善不能直接否认,但也没法承认,她突然不知如何接话,“我、我没有……”
燕璟全当她已经把话说齐全了,“当真?那好,本王护送你一程,本王不放心旁人。”
沈宜善,“多谢王爷。”
燕璟笑了笑,“善善,你跟本王太客气了。”
众人,“……”-_-||
姑娘难道就不好奇,为何王爷会突然出现在郊外?
王爷又怎会确定姑娘一定是去庄子里?还坚持要送姑娘一程?
沈宜善上了马车,一行人重新开始启程。
晓兰发现,自家姑娘的坐姿也格外别扭,车帘已被拉下,晓兰看不见外面的光景,但听着声音能够判定王爷正骑马走在前头。
王爷竟然事先就知道姑娘要去的地方,难道姑娘就不起疑?
姑娘明明是个冰雪聪慧的女子呀,怎的现在也开始犯糊涂了?
晓兰暗暗纳罕。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处庄子外。
时辰已经不早,庄子里的仆从事先得知消息,早已备好午膳。
仆从一看到燕璟,从他器宇不凡的外在,就能猜出是燕王殿下。
“姑娘,殿下里头请。午膳已备好,老奴把早春埋在地底的桃花酿也挖出来了。”庄子里的管事殷勤极了。
沈宜善故作镇定,望向燕璟,“庄子里略备薄酒,王爷若是不嫌弃,不如……吃了午饭再走。”
燕璟也一本正经的应下,“那好,本王就听善善的。”
两人皆甚是客气,彼此之间隔开了些许距离,无半分僭/越。
四方桌就摆在六角亭下。
已故的侯夫人喜欢秋海棠,庄子里种了不少,六角亭内也摆放了数盆精心培育出来的秋海棠。
饭菜都摆好,酒香四溢。
燕璟却在这个时候强调了自己是个出家人,“本王不饮酒,本王需得修行三载。”
沈宜善此前已经听燕璟亲口说过,他出家修行是为了破煞,而破煞的最终目的则是为了娶妻。
不知为何,沈宜善又不自在了起来,“是我忽视了。”
她一言至此,吩咐道:“把酒撤下去。”
燕璟吃相儒雅,避开了荤菜,当真如同苦行僧,他扫了一眼庭院中的秋海棠,对沈宜善,说,“这秋海棠寓意苦恋、相思。”
沈宜善一僵。
她顿时觉得燕璟是在暗示自己。
她莞尔一笑,保持镇定,绝不多说一句话。
午饭过后,燕璟露出痛苦之色,但并不明显。
沈宜善见状,立刻猜出了什么,她在亭台下煮了茶,递给了燕璟一杯,“王爷可是寒毒又发作了?”
燕璟接过茶,两人的手指一触即离,“无妨的,本王可以忍。”
沈宜善这个药引子很自觉,她取了头上簪子,戳破了右手食指指腹,伸出手递向燕璟。
燕璟似是犹豫,但又仿佛是因着疼痛难忍,没有拒绝佳人一片心意。
沈宜善的手被燕璟握住时,她撇过脸去,耳根子涨红。
晓兰目睹一切,“……”这又是何必呢?谁来捅破窗户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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