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羡鱼回抱住他,迟迟未答。
裴眠雪没追问。
又过一阵,他将徒羡鱼放平到床上,自己也躺下,然后拉过被子盖在她和他身上,道:“睡一会儿。”
徒羡鱼虽然疲惫,但不困,眨眨眼说道:“幼清也回来了,难道不该做正事了?”
“那家伙已经离开魔渊。无需我们费力去找,他现在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找起来也困难,而他为了活命,过些时候会自己出来的。”裴眠雪道。
“他为什么要自己出来?不是应该藏得更深吗?”徒羡鱼不理解,伸了两根手指到裴眠雪身上,不停戳他腹肌。
“为了活命。”
“你这不等于没说?展开说说。”徒羡鱼在他身上戳得更为放肆。
裴眠雪抓住她的手指,侧过身幽幽望定她:“你好像一点儿都不累?”
“我累!”徒羡鱼读懂这人的眼神,把被子往上一拉,同时往下一缩,把脸蒙住。
“那就睡觉。”裴眠雪将人搂到怀里。
徒羡鱼没什么睡意,可身体上的疲倦让她闭眼后没多久就睡过去。
她睡了足有一个时辰,然后被饿醒。
这客栈没米没面更没肉和菜,徒羡鱼不想再吃烤鱼或蒸鱼,便提出回寒山。她昨日穿的衣裳被裴眠雪折腾烂了,好在乾坤壶中还有备用,否则只能裹他的衣衫。
但束发的缎带寻不出第二根,昨日那根被打湿了,即使裴眠雪用法诀弄干净,徒羡鱼也很嫌弃。
“我就散着发回去吧。”徒羡鱼坐在房间里的梳妆镜前,用梳子把头发梳了一遍,对裴眠雪说道。
裴眠雪倚在她斜对面的墙上,闻言问:“之前给你的簪子带了吗?”
徒羡鱼点头:“带了。”她依旧不会盘发,那根簪子一直躺在乾坤壶里,连放到梳妆台上吃灰的机会都无。
“我帮你梳发。”裴眠雪弯眼一笑,走到她身后。
“你会盘发?”徒羡鱼将信将疑地找出簪子递过去,目光在裴眠雪脸上转了一圈,回到镜中。
“这又不难。”裴眠雪说这话时,手就开始动起来。
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或说低估了盘发髻的难度,不是盘得歪歪扭扭,就是徒羡鱼稍动一动,发簪就会掉落。
第十五次次失败后,徒羡鱼一叹:“看来你也不行。”
裴眠雪垂着眼:“再试一次。”
“是亿次吧?”徒羡鱼嘟囔。
裴眠雪开始了第十六次尝试,结果依然以失败告终。
“再来。”他道,然后开始第十七次尝试。
渐渐的,徒羡鱼放弃数次数,放弃了观察裴眠雪的手法,坐在镜子前打起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裴眠雪拍了拍她肩膀,道:“好了。”
徒羡鱼睁开眼。
镜中的她头发全都被盘了起来,盘的位置不高,从正面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她上下左右摇头,察觉到发间的木簪没有晃动迹象,不由感到惊奇:“你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裴眠雪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语气甚是得意。
徒羡鱼看得好笑,抬手碰了碰发间的木簪:“之前你给我这根簪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武器。”
裴眠雪回忆起那时情形,抱起手臂:“想得还挺美。”
徒羡鱼啧了声,转回镜子前,换了个角度打量脑后的头发,看着看着发现一点微妙之处。她揍了裴眠雪一圈:“你怎么给我把头发全盘起来了?”
她的本意是冬天没点头发遮在脖子和耳朵上太冷,却听裴眠雪道:“成亲了不就该梳这种妇人发髻?”
“哈?谁要和你成亲!”徒羡鱼脸一红。
裴眠雪轻轻挑眉:“哦?原来小师妹不愿和我成亲?”
他站在那没动,姿势也没变,可眼神凉凉的,徒羡鱼还品出他身上流露出的危险意味。
狗男人,这是在威逼!徒羡鱼心中大骂,眼一弯唇一勾,认了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愿意的愿意的。”
“敷衍。”裴眠雪冷淡地丢出两个字。
“怎么就敷衍了!”徒羡鱼振声反驳。
反驳之间徒羡鱼站起身,抬手按住裴眠雪脑袋,摁得他弯下腰。
同时她也弯腰。
先是对着窗户一拜,然后朝着寒山的方向一拜,最后是两人对拜。成亲拜堂的流程,徒羡鱼还是很熟悉的。
拜完之后,徒羡鱼对裴眠雪道:“这回不算敷衍了吧!”
“勉勉强强。”裴眠雪说这话时语气也勉勉强强,然后朝徒羡鱼伸出手。
徒羡鱼把手放进他手心,牵住他。
“走了,裴夫人。”裴眠雪笑了一声。
徒羡鱼轻轻皱起鼻子:“你别这样叫。”
“又怎么了?”
“怪不好意思的。”
这是要打道回寒山了。裴眠雪将黑猫喊了上来。徒羡鱼捏碎传送符,虽说裴眠雪能带她回去,但她不想让这人太辛苦,而白逢君给了她往返两套传送符,不用白不用。
回到寒山时,山间正在落雪,天穹中堆满云,却也比魔渊明亮。徒羡鱼在魔渊附近待了几日,乍然回到正常环境,竟有些不习惯。
白逢君算到了他们此时归来,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脚边放着个火盆,手里捧着烤好的红薯。
“师父。”徒羡鱼松开裴眠雪的手,丢掉肩膀上的黑猫,走向亭中,主动招呼。
“回来啦?”白逢君打量她和裴眠雪几眼,露出笑容,“魔渊的情况我已知晓,你们回来就好,剩下的事,慢慢解决。”
这和裴眠雪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低低应了一声。
“这亭子……我记得原本没有吧?”徒羡鱼问。
他们此刻所在,是裴眠雪的道殿和徒羡鱼的漱琼阁中间的位置,徒羡鱼分心瞅着四周,没注意到白逢君意味深长的神情。
“总不能让为师冒着雪等你们吧。”白逢君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徒羡鱼便明白,这座亭子是他新搭起来的。
白逢君又换上严肃的表情:“在这里建一座亭子也挺好,可以替你们的见面节约一些时间。”
“啊?”
“你想啊,亭子修在正中央,你们一人走一半的距离,就能见上了。”白逢君连说带比划,“这里风景还好,近可观树,远可望山,闲时看云,忙碌起来……这可是为师来来回回走了三遍,选出的好位置。”
徒羡鱼:“……”
不用多问,白逢君铁定发现她和裴眠雪的事了。徒羡鱼红着脸退后半步,生出逃跑的念头。
“我的猫肯定想我了,我回去看看它,师父,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飞快,走出一段路之后把跟在自己脚后的黑猫拎起,向着裴眠雪的方向掷去。
她在裴眠雪的指导下修行月余,身法轻盈脚步轻快,只在雪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而雪一直下,没多久就将那一串脚印遮掩。
白逢君靠在椅中,目送她走远之后,惬意地将红薯掰成两半,对裴眠雪道:“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
“嗯?”裴眠雪瞥了他一眼。
“你们俩,打算何时成婚?”白逢君吃这红薯肉哼笑说道。
裴眠雪垂眸又抬,轻声道:“已经成亲了。”
“咳、什么?”白逢君一口薯肉呛在喉咙里,旋即将红薯一扔,捂住胸口,做出痛苦的表情,“已经成亲了?在魔渊那鬼地方成的亲?我允了吗?我答应让她嫁给你了吗?我是你们的长辈,是你们的师父!你们问过我了吗!你们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
“这事需要征求你的意见?”裴眠雪神色淡然。
白逢君愤愤道:“我那么大的一个徒弟,那么漂亮的一个徒弟,被一头不要脸的猪拱了!”
裴眠雪不为所动,转身抬手,象征性挥动两下:“走了,你慢慢默哀,不劳相送。”
“你这逆徒!”白逢君如市井小民发怒那般脱下鞋朝裴眠雪丢过去。不过这个举动之后,他不再装模作样,靠回椅中道:“回来,正事还没说完呢。”
“什么事?”裴眠雪驻足回身。
白逢君皱着眉问:“归渊对你的侵蚀就快过半,打算怎么解决?”
被问之人答道:“我打算把境界给破了。”
“境界越高,它对你的影响越大。”白逢君沉声提醒。
“反正压制不住了。”裴眠雪说得无所谓。
“然后呢?”
“破镜之后,我有八成把握杀了那个疯子。”
“剩下二成呢?”
“你不是在吗?”
白逢君:“……”
白逢君拉起脸:“再然后呢?”
裴眠雪笑了一下:“把徒羡鱼留下来。”
“徒羡鱼?”白逢君对这名字感到陌生,但也生出某些猜测。
“她真正的名字。”裴眠雪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果然不是真正的沈惊枝。”白逢君摸着下颌点头,然后又摇头,“可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要如何解决自己体内的污染。”
“就这样。”裴眠雪宽大的袖摆在飞雪里起落,声音带着不以为意的笑。
“什么意思?”白逢君拧起眉。
裴眠雪手背的皮肤底下有东西隆了起来,游移到被衣袖遮挡住的手臂上,再爬至颈间,窜到脸庞。
他又是一笑:“我如果恢复正常,她就要走了。”
漱琼阁。
阵法让这栋小楼在冬日里暖如春,徒羡鱼脱掉厚实的袄子,换上一条轻便的裙子,在寝屋找到自己的小猫。
这几日是白逢君在喂猫,也不知他给它吃了多少,竟胖了一圈,看上去圆滚滚肉乎乎。有那两人的存在,系统关着机。徒羡鱼在半空中拉出执行者的虚拟面板,强行将它唤醒。
雪白幼猫的眼神由无辜好奇变得严肃。徒羡鱼把它捞出窝,盘膝坐到床上,再把它放到腿上,说道:“裴眠雪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你以后不用一见到他就关机了。”
猫脸上浮现出骇然之情,系统不可置信地道:“你暴露了?”
徒羡鱼将背靠上墙,仰起脑袋慢吞吞道:“我们一开始就暴露了。”
“我们?”系统歪着头,眉毛紧紧皱起,“怎么可能?当初相遇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就是裴眠雪……”
“他知道我们所有人,他知道我是第十二个。”徒羡鱼直言。
“竟是如此!可怎会如此?”系统从徒羡鱼腿间蹦下去,在床上走来走去,“是任务局暴露了吗?为何会暴露?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最后一问,它在徒羡鱼对面蹲下,语带关切。
他把她这样那样了……徒羡鱼在心中回答。
“我弄明白任务里的‘黑化’,指的是什么了。”徒羡鱼转移了话题,声音变低,“说确切一些,他已经是黑化进行时了。”
系统的眉毛又皱起来,询问过是何缘由后,又问:“那你想好对策了吗?”
“有一个思路。”徒羡鱼说着,坐正身体。
“什么思路?”
“你看这个昭天印,你再看这些法器。”徒羡鱼取出在花间集会上拿到的昭天印和在三眼蛇妖洞穴里拾得的法器,把它们逐一摊开,覆掌上去。
银色的光芒自她掌心流溢出,将她掌下的法器包裹,而法器就在这样的光芒中颤抖、融化、消解,化做一道气息没入徒羡鱼体内。
“你打算把他体内的污染转移到你的身体里。”系统理解了徒羡鱼的思路。
徒羡鱼点头。
“可你能容纳那么多吗?我是指,在你现在的这具躯体被侵蚀毁坏前,你能帮他完全清除污染吗?”系统犀利地指出问题。
“我会试着把那个疯掉的半神给吞掉,他能增强我的力量。”徒羡鱼道。
“待你有了能力,帮裴眠雪转移了那些污染,我就开启传送,免得你受折磨。”系统道。
徒羡鱼垂下眼眸:“……好。”</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