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道长记得那个春寒料峭的早春天, 师父又去紫金山喝酒,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光溜溜的小婴儿, 一双眼睛比嘴巴大,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亮的眼睛, 一眼对上, 差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小婴儿见到他, 嘴里“啊啊”的欢乐地唤着。他师父开怀大笑,说“可爱吧, 师父这次给你带来一个师弟。”
“啊啊”小婴儿又唤着,露出刚萌出来一颗小牙齿。藕节一样的胖胳膊朝他伸着,天真纯净的样子看得他心里一颤。
小婴儿肥嘟嘟的, 白嫩嫩的,全身都是小胖肉肉。师父不会照顾孩子, 一路上就用内力给捂着。他赶紧接过来拿道袍包着,担心还是冷继续用内力给捂着,手上一试小婴儿的经脉就知道,这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千年不出的天才。
怪道师父这样高兴,今天还没有喝醉。可这么小的婴儿,哪里来的
“为师有这样一个徒弟,这辈子可不愁了。你那些叔伯老姨们不知道会多羡慕师父。你可给师父看好了,可别给那些不要脸的叔伯老姨们抢走了。”
师父老糊涂了,潇然道长很清醒“师父,这孩子的家人那怎么没有衣服”
“可别提了,师父在山上狼窝里抢来的,那一窝窝狼豹老虎还在山上嚎着那。”
“既然有缘, 徒弟自然养着。山上的狼豹老虎也要客气对待,而且孩子需要吃奶,不能离开他们。”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小婴儿的父母不知道哪里找,山上的狼豹老虎都是家人。他每天带着孩子上山找狼妈妈喂奶,和小婴儿说话,教导人类的语言,一眨眼,就是三年。
澄澈的太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人间,轻吻床上的孩子俊秀的眉眼。
瘦了下来,双下巴没有了,脸颊上也没有肉了,骨头都能看到了,眉目间带着一丝丝虚弱和忍耐的无精打采,那长长纤细的眼睫毛也是无精打采的,都是被病痛折腾的痕迹,却是依旧自恋自信且开心的。
潇然道长给他穿好道袍,发现他朦胧醒来了,照顾着他洗漱用早膳喝药,发现今天的太阳好,抱着他出来晒太阳。
“师弟,到时候,害怕了,就哭出来。”太阳光融融,潇然道长听到自己如是说。
“师兄,潇洒一定哭。”潇洒表示自己聪明,“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师父说的话都是至理名言。
潇然道长情不自禁地笑,抱着怀里的孩子迎着太阳掂掂分量,口中夸着“师兄的师弟最聪明。”
“潇洒聪明,师兄不哭哦。”
“师弟不聪明,师兄也不哭。”
“那师兄,潇洒聪明不聪明”
潇洒迷糊了,师兄很担心他,他知道。他想要师兄开开心心的,这个时候的十九阿哥潇洒小道士,对于天花,对于治疗,他还是不怕的秦淮河边最英俊风流的花花小道士,只怕自己长得不够英俊风流,不够花花。
“师兄不哭,那潇洒就想聪明就聪明,不想聪明就不聪明”潇洒问着,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师兄,等着回答。
“师兄不哭。师弟想聪明就聪明,不想聪明就不聪明,师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潇然道长听到自己如是回答。
果然,小小的孩子没有听懂,却是笑了出来,开心的,轻松的。
“师兄棒棒哒。”潇洒在师兄的怀里,脑袋蹭蹭师兄的肩膀,和他小时候每一次一样。
潇然道长笑着,笑容里难得的放松和释怀。
潇然道长坚定自己的想法,只想师弟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
潇洒用了药,晒着太阳身上暖洋洋的,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药效和身上的天花毒性冲突,引动他身上的几股内力乱窜,他的心神沉浸进去,专心给打架的几股力量拉架。
他听师兄的嘱咐,时刻在运功,睡觉也运功,一呼一吸都在运功,即使运动这几股不属于他的内力,要他经脉暴起,疼的他满身汗,他还是坚持。
坚持,坚持,一刻也不停。
还要保持一定的意识。
这般的专注力,一般的成年人都没有,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贪玩的孩子
一屋子的宫人太医都不忍心看。皇上双手握拳面容紧绷,孩子身上的疼,比疼在他自己身上还痛,他却不能露出情绪。
“他身上这些内力,平时疼吗”皇上的声音都颤抖。
“不疼。师弟的经脉异于常人的宽阔坚韧。”
皇上还是心疼儿子,儿子闷哼一声,就跟割他的肉一般,心一抽一抽的痛。
“这样用药物强行催动,和水到渠成的融合,有区别吗”
“有。整个治疗方法都类似拔苗助长,后续需要不断温养锻炼经脉,大约需要四五年的时间。”
皇上放了心,四五年不是大事,只要能养回来就成。
皇上轻轻闭了眼。
潇然道长,全神贯注地盯着师弟的反应,时刻准备以防万一有意外发生,对此没有多想。
皇上因为十九阿哥身上的这些内力,再一次认知到这些世外高人的看重,如果、如果,他儿子没有找回来,如果他儿子做了中原武林领袖,将来汇同天地会一群人反清父子兄弟战场上见,皇上都不敢去想。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一屋子的人时刻准备着应对各种情况,目光凝注自己的儿子,脊背挺直,一动不动。
户部里,八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哥仨埋头办公,下到照顾茶水的小厮,上到满汉两部尚书,都盯着他们的动静。
这里有皇上的亲信,有太子的亲信,有大郡王的亲信还有各家王公贵族,南北两派汉家大臣的各种关系网,复杂至极。他们都想知道,这三位皇阿哥是做完一个月就走,还是长期呆在户部,还是做一个吉祥物,还是真要做事
四贝勒那样实打实做事的,眼里不容沙子的皇子阿哥,就这么一个就够他们受得了他们真心不想再出来一个两个最要他们担心的是,和四贝勒走得近的十三阿哥。九阿哥喜欢银子,那就一起花银子就成。
户部的人都不着痕迹地观察三位皇子阿哥的行事。一般人不敢凑上去,满人尚书穆和伦,喜塔腊氏,满洲镶蓝旗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笑眯眯地进来看一眼前方桌子上的三位皇子阿哥,恭敬谦虚地微微鞠躬行礼,笑着问
“午时了,八爷、九爷、十三爷,去休息吗”
八贝勒从小山一样的案牍中抬头,身子一动,那脖子就“咔嚓咔嚓”地响。他起身,动动胳膊腿儿,笑着感叹“这算账的活计,是真熬人。坐着一天比跑马一天还累。”
穆和伦笑得更真诚“八爷年轻,身体好。我们想熬,也熬不下了。”
八贝勒端起茶杯用一口茶,又是一笑,标准、谦虚、亲和“昨儿汗阿玛还说,年轻的时候有精力没经验,这年轻,也就这点好处,不怕吃苦。”又感叹“等爷到尚书这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经验。”
“八爷,穆和伦这点本事对于您不值得一提。”穆和伦笑得跟一家人一样亲切,自称“穆和伦”论皇家的家礼,不论君臣。八贝勒的笑容越发礼贤下士,越发亲近。穆和伦心里高兴,给还没动静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一一鞠躬,随着八贝勒出去偏堂,尽职尽责地照顾八贝勒午休。
八贝勒都大方地受着。穆和伦的心安一安。
等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也过来,穆和伦陪着三位皇子阿哥用完午膳,微微鞠躬着,一身亲近欢喜地回来自己办公的侧堂。
面容一变,正襟危坐,目视着前方,一身朝服下的他,官威自然就显现出来,让人十分惧怕。户部的几个满人官员等着他。
“大人,工部在研究的测谎仪,据说有很多大臣反对大量制造,说此物有违背人和,恐为歹人所用。”
“大人,下官收到消息,目前太医院打算用测谎仪做探测器,据说可以探测人的心脏跳动,很有用。工部想要大量制造,还上奏皇上要在天津卫建造作坊,大人,此事有我们户部负责”
“是啊,大人,这给天下的大夫用的,这数量”
穆和伦终于开了口“此事,当有户部负责,不管是工部还是太医院,都名分不正。”
“此乃正理。”
“全仰仗大人。”
“有大人这句话,下官等就安心了。”
一人一句,穆和伦姿态放松下来,依旧是动作霸气,官威具显,一看就是朝中的重臣,让人不敢接近。
另一间户部官员办公的屋子里,汉人尚书王鸿绪的跟前,也聚集着一伙官员。
“大人,测谎仪改为探测器,制作出来给天下的大夫们用,若在天津卫建造作坊,此事,工部、太医院都会争。”
“大人,放大镜可用的地方不多。但探测器绝对是大量制作。我们户部”
王鸿绪大人摸着保养得宜的胡须,稳重谦和中透着一股子官威,要人亲近又要人自觉地保持距离。
“诸位都不用担心。三位皇子阿哥自有决断。”
“大人言之有理。”“是下官等人自寻烦恼了。”一人一句,都觉得,三位皇子阿哥在户部,这差事,还能抢不过工部和太医院这不是自寻烦恼是什么
户部里的官员们也都去午休,用午膳,一人一个鼻烟壶赛神仙。
三位皇子阿哥聚在一起,摸着下巴,就看着。
九阿哥“好奇”“一面担心、警惕我们哥仨,一面又想将我们当吉祥物用一用,想的咋这么美那”
十三阿哥豪迈一笑“不光想的美,长得也真美。”
八贝勒看着这两个弟弟,温润如玉如沐春风“人之常情。这样很好。”
两个弟弟一起看他,九阿哥眼皮一番“八哥,这探测器的银子,到了他们的手里,那就进他们的口袋了。估计我们的汗阿玛还要因为一个给大夫们做慈善的名头,朝里头贴银子。”
十三阿哥咬牙“他们敢不光是他们。工部也是。建造塞外避暑山庄,工部的银子就用的不对,这事情还没找他们算账”
“千里当官为了发财。”八贝勒笑容不变“不为了钱财权势,谁这样拼命当官”
九阿哥、十三阿哥互看一眼就不想和八贝勒说话,真的。
八贝勒“”
哥仨休息一会儿,摸出来鼻烟壶闻一闻提提神,开始下午的事务四贝勒派人来告诉他们,十九阿哥要大清国的其他孩子都一起玩放大镜。皇上也认为应该大量制作,至少要大清国的小孩子们,进了童学,都去认识认识这些新事物。
不光哥仨懵。户部的人都懵。
反应过来,都说十九阿哥一片赤子之心,皇上仁慈布拉布拉。
再反应过来,赶紧地,争取负责这个项目啊。
三位皇子阿哥面无表情。
放大镜出来,带给人一波极大的热情,手里有闲钱的人家要买放大镜,什么都不做,拿在手里显摆,那也是欢喜。而四贝勒的提议,要他们更加认识到,新事物大量制作的可行性。
工部不甘心,要抢。太医院、内务府、国子监各家自觉有面子的皇亲国戚,都想插一手。如果是以前的他们,那也要抢。
九阿哥问“晚上我要先去和几位洋人朋友喝酒,再去看十九弟,你们那”
十三阿哥放下毛笔用口茶“我要去看十九弟。”
八贝勒按按揉揉手腕“我也去看十九弟。”
九阿哥点头。
他想去看十九弟,去看看十九弟今天的治疗进展,可他要安排船队出海,必须和洋人打好关系,他只能忍着。他需要做一些事情,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做什么。
洋人传教士都很能喝,喝大清的烧刀子,老白干,喝他们自己的威士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聊得话题打开洋人们给大清进贡的“玻璃”,都是从意大利买的。
意大利一家独大,法兰西的路易国王花了几十万两金子买玻璃,还花费重金挖意大利的玻璃匠人。
九阿哥心里震惊,示意下人送上来专门准备的欧洲美食,自己用一口那个“咖啡”苦的他差点吐出来。用一口茶缓缓,眼见这些洋人对着“咖啡”享受的样子,故作平常地问“我听说玻璃贵重,也在研究。真有几十万两金子”
“真的。不瞒九阿哥。法兰西的国王不光重金求购玻璃打造他的凡尔赛宫,还耗费巨资去意大利挖匠人。只要大清能造出来玻璃,在欧洲一定大卖。”
九阿哥心里火热。
九阿哥极力克制自己,不露出来情绪。
“玻璃的事情我会加大研究速度,一定不会忘记诸位的友谊。在此期间,我想派船队出海几趟,卖卖丝绸茶叶,熟悉熟悉商路。几位有什么建议”
一位洋人传教士朋友眼睛一眯,九阿哥就是大方,当下说道“九皇子要出海,需要海图、保护海船的船队,通往欧洲几个关键海峡占有国的友谊,罗马教廷的友谊。”
九阿哥重重点头“别担心。这些本阿哥有办法。”九阿哥不认为这是大事。他之前一直不敢动手做海贸,生怕皇上疑心他沟通洋人买卖军火啥的,现在他也顾不得了。
“罗马教廷驻大清的主教大人,有什么爱好吗”罗马教廷驻大清的办事处,在南京。九阿哥并不熟悉。
另外一个洋人传教士想了想“九皇子要出海,是大好事。我听说主教大人在寻找他的小学生,潇洒小道士,大约三四岁,进了京。当然,现在可能已经找到了。但九皇子若能找到这位小道士照顾一二,就是主教大人的好朋友。
九阿哥用他毕生的定力,没有大喊出来,这就是我十九弟
潇洒小道士在民间长大的事情民间的人并不知道。当年十九阿哥失踪,皇上也是捂着消息的。这次昭告天下,也没说。毕竟十九阿哥还小,都以为养在深宫里。除了皇家人自己,也就朝里的大臣,王公贵族知道一二。
九阿哥实在没想到,他的十九弟还有这样的生活,这样精彩的生活。
他以为十九弟是小土包子进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土包子”。
他送走这些洋人,出来酒楼,撒腿就朝福庄跑,跑到一半,又想起来皇上这个时候在陪皇太后,又转头朝皇宫跑十九弟如今身份变了,再和洋人交往那就不一样了。需要先和皇上说一声。
九阿哥心里酸酸的难受,他变成替人着想的好哥哥了,他很欢喜。
他人长得胖,跑到皇宫的时候,累的呼呼直喘气。皇上不在宫里,刚出宫去了福庄,他又打马朝福庄去,累得一身汗,身上的一件夏日薄衫都湿透了。
皇上和一干皇子们一眼看到他这样,简直没眼看。
九阿哥赶紧接过来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汗阿玛,儿子听说,十九弟和南京的主教大人是好朋友,汗阿玛,儿子想做海洋贸易,求汗阿玛,水师退下来的老兵和战舰。”
皇上正在喂十九阿哥用水,随口一句“你要出海,找朕要船队朕不会自己派船队出海还要你”
九阿哥脑袋一懵,眼见哥哥们都一样的震惊,看一眼专心喝水的十九弟,呆呆地问“汗阿玛,儿子拿钱,在造船厂里造。”
“朕自己会造。”
“那汗阿玛,你总需要人负责此事。汗阿玛,儿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九阿哥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鼓起勇气问出来“汗阿玛,您真要派船队出海下西洋”
“朕还在考虑。”皇上认为,他作为父亲要关注一下十九阿哥未来用银子的事情,万一这些哥哥都靠不住那哥哥们不知道皇上的想法,哥哥都惊呆了汗阿玛您要自己做海贸
九阿哥最着急,又看一眼专心用水的十九弟,问另外一个问题“汗阿玛,儿子和洋人打听出海的事情,十九弟和罗马教廷在大清的主教您也知道”
九阿哥通过皇上很是嫌弃的表情,反应过来,就他好像,很多事情不知道
看一眼兄弟们,也有不知道的,心里平衡一丝丝。
皇上派人去查十九弟这几年的生活,能不知道知道才正常。
九阿哥想通了,一低头,正好对上十九弟疑惑的眼神。潇洒不明白九哥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九哥要找主教老师”九阿哥点头又摇头,却因此更是不甘心他答应了十九弟,要给运来全世界的珍宝,他要自己做到
九阿哥用尽他的勇气,又问“汗阿玛,目前大清要想户部有银子,必须做海洋贸易。我们大清目前的海洋贸易很大,但问题很多。儿子和八哥、十三弟这些日子在研究,已经有了初步计划汗阿玛,儿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事情,朕自有计较。你们既然有心,回去写一份章程上来,朕来看看。”
皇上完全没有任何保证的一句话,九阿哥要感动的哭了有没有。
“儿子谢汗阿玛。”九阿哥舒出一口气,蹲下来抓住十九弟的手握一握,又有了勇气,又有问题。
皇上不用他问也知道他要问什么。
“请问汗阿玛,十九弟曾经说,他要吃苏禄群岛的榴莲,他,儿子知道这些年江南不少人下南洋,和洋人交往信奉基督教”
“他跟着他的师父、师兄,去过苏禄群岛,和西班牙总督认识,和英吉利的皇商东印度公司的人也认识。”
皇上掏出来准备好的答案。九阿哥越听眼睛越睁越大,到最后他只有一个念头“合计,我真是小土包子”
“老九啊,你以为你那么点本事,能做什么”皇上对这个儿子,那是真看不上眼。
九阿哥意识到自己说出来了,又挨了一句奚落,那真是悲愤欲绝。
就见九阿哥红着眼睛咬牙发誓“汗阿玛,儿子一定会做出来一番功业。汗阿玛,儿子还打听到西洋人现在最稀罕玻璃,玻璃是好物儿,法兰西国王愿意花费几十万两金子购买。汗阿玛,儿子一定尽快把玻璃造出来。”
皇上放下水杯和汤勺,看这些糟心儿子们一眼。十三阿哥讨巧地问“汗阿玛,我们真想做成这个事。汗阿玛,九哥说得对,这事情您交给我们,比其他人强。”
皇上将怀里的孩子给太子抱着,漱口,擦手,冷冷的环视一圈“用你们,和用内务府有区别你们在户部要大力做海洋贸易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两广总督、江浙总督、山东巡抚,甚至水师大军发来请旨,要带人去大西洋的海上打击海盗。”
一干皇子们那真是刺激大了大了大了两广总督、江浙总督、山东巡抚,这些人闻到肉味要行动不奇怪,水师居然要去“黑吃黑”汗阿玛能给水师自己赚银子的可能
那当然不可能要军权和金钱集中两广、江浙、山东也不容做大皇上只说“你们最近折腾的事情,有点想法,但很是稚嫩。都再回去想一想。大清要扩大海贸,港口够吗出海的船队安全怎么保证你们以为,行走大海洋那么容易”
不容易。
他们自然都知道不容易。
潇洒听着他们谈话,模糊听明白。他今天的治疗适应很好,身上的天花毒性、药效、王爷爷、林爷爷传给他的内力,互相打架,他给安排好,不停运动,身上的疼痛轻了一点,头痛、高烧也好了一点,人有了一点精神。
他在太子的怀里看看皇上和哥哥们,皇上和哥哥们也看他,皇上慈爱地问“不想睡觉,再玩一会儿”
潇洒点头,目光落在九阿哥的身上,带着询问。
九阿哥一抹脸,一弯腰放大一张俊脸,故意搞怪地苦笑着“九哥很伤心啊,九哥今天才知道,九哥是一个土包子。”
潇洒小道士自以为听懂了,重重点头“九哥是土包子。潇洒也是土包子。九哥不伤心,潇洒带九哥飞。”
九阿哥乐了,一伙哥哥们都乐了。
大郡王问“你去过西洋和南洋,你九哥都没去过。你还土包子”
潇洒看着大郡王,目光崇拜“师父和师兄说,潇洒还没去过西域,没有去过昆仑山,也没有去过蒙古和朝鲜。四哥说大哥去过蒙古和西部,大哥棒棒哒。”
大郡王自豪四弟居然会在十九弟面前说我的好话我果然是最好的哥哥。
太子愤愤不平“西部和蒙古哪里稀奇,我们都去过。”
“哇哇,哥哥们都棒棒哒。”潇洒很开心地鼓掌,眼睛亮亮地伸手比划着,“等潇洒长大,潇洒去西部和蒙古,还有沙俄国。英吉利人说,外面的世界大大哦。”
十四阿哥眼睛一亮“将来十四哥带十九弟去。”十四阿哥梦想着建功立业开疆拓土。
潇洒欢呼一声“好,好,一起。十四哥,西班牙总督说,我们吃的红薯,玉米,都是从美洲传来的。从美洲到西班牙,再到苏禄群岛,再到大清哦。很远很远的大海洋。西班牙人棒棒哒。潇洒也要棒棒哒。”
皇上一愣。皇子们也都愣住。
南海是西洋人最先登陆的地方。尤其当年明朝小朝廷在南方经营的几年,大力拉拢洋人,如今江南都已经有不少大清人信奉基督教。皇上几次和西洋各国往来,对他们的消息也都知道不少,皇上第一次听说,红薯玉米这些高产作物,是从美洲来的
“美洲在哪里红薯和玉米,是从美洲运来的种子不是西班牙”皇上不敢相信。
“不是西班牙哦。在海洋的另外一边,坐船,一直朝西去,一直朝西。”潇洒努力表达着,“南京主教说,欧洲信仰新教的人都跑去美洲求生,就和江南人下西洋一样。说那里和黄河、恒河、湄公河一样产粮食。”
小孩子清脆中带着虚弱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炸在耳边。皇上和皇子们的面容严肃。
欧洲开始强大,皇上早就担心欧洲早晚有一天打来大清,只是碍于大清内忧外患,儿子们争来斗去的,无暇他顾。皇子们,也知道,和皇上一样的想法。
“朕一直认为,欧洲地方贫瘠,只能在海上讨生活”皇上身上黑沉沉的,皇上一直认为,他还有时间布置。
四贝勒张张口,心脏“砰砰”地跳,一出口,嘴里都是血腥的铁锈味。
“汗阿玛,美洲若适合耕种,一旦欧洲人占据了美洲,有了粮食来源,大清危险。”
“朕知道。”大清是怎么起家的大清那时候在老林子里也没有粮食,是占据高丽朝鲜,抢了高丽朝鲜的粮食,才有资本和大明打那几仗。
粮食很重要。皇上深呼吸一口,摸摸十九阿哥的脑袋,轻声说道“汗阿玛要和你几个哥哥商量事情,胤禝要哪一个哥哥照顾”
潇洒看一圈,目光落在八哥身上“要八哥。”
皇上笑了,皇上以为他看不惯老八的泥菩萨样子,要打老八。太子却是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要你八哥”
“八哥今天笑得样子,这样,这样”潇洒发现哥哥们都看着他,八哥也笑着看着他,学八哥笑的样子,上下唇角上翘一个弧度,再上翘一个弧度。“比以前高了一点点。不一样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反应过来的一干皇子们那个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捂肚子。
皇上没忍住,脸上肌肉抖动。
冰山四贝勒没忍住,脸上肌肉抖动。
八贝勒傻了,怒了。一对上十九弟的小眼神,就更傻了。
十九阿哥潇洒小道士的小眼神,很是鼓励安抚,跟哄着胆小不敢笑的小伙伴一样。
“十九弟,说得对。哈哈哈”九阿哥笑得受不住了,捧着肚子,眼泪都出来。
“三哥第一次知道,八弟的标准微笑的弧度,是有变化的,哈哈哈。三哥刚刚都没注意,八弟再笑一个,来。”三郡王仗着是哥哥,笑得很是放肆。
八贝勒气急了,一向面具一样的温和面孔龟裂了,维持不住了,变黑了。
八贝勒真气急了,抱着十九弟,脸上不光黑,肌肉抽动着,那个扭曲。
即使皇上和其他兄弟都不在,八贝勒想打十九弟一顿屁股,还是不敢不能不舍得。
“八哥这是亲近人的习惯表情。”实际上,这是八贝勒对着铜镜专门练习出来的笑容,“八哥这是应该的。”这不应该。可他不这样,大臣们怎么会亲近他
潇洒小道士打个小哈欠,带点困倦地哄着道“八哥的鼻子长长哦。八哥不怕哦,八哥的笑容会越来越大的。”
被指出来撒谎的八贝勒肃着脸回答“八哥不需要笑容越来越大八哥需要这样。十九弟小孩子,不明白。”
“潇洒都明白。”小孩子最不乐意被人喊“小孩子”,潇洒小道士也是,鼓着瘦下去的脸颊强打着精神反对“潇洒知道,八哥是泥菩萨,八哥放心,潇洒会要八哥变成真菩萨哦。”
“八哥谢谢十九弟。”八贝勒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却是抱着十九弟,一颗心颤抖。
小小的孩子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八贝勒苦笑,笑着笑着,眼里有泪,他轻轻一眨眼,哄着强打精神不要睡觉的十九弟“八哥知道了,八哥会考虑的。十九弟快睡。”
“八哥棒棒哒。八哥不哭。”潇洒撑不住了,眼睛一闭,人就睡了过去。
12个时辰时时刻刻地练功,实在要他精力消耗过大。
八贝勒抱着他,轻轻地放在床上,给脱去鞋子和外衣,盖好被子。呆呆地守在床边,好似看到这么大的自己,在后宫里艰难生存,宛若一只没人能看见的丑陋的毛毛虫。
他的存在,就是丑陋的吧,对于皇上来说。
他是怎么变成这个泥菩萨的样子的那
他以前,也是一个有爱有恨的人,他会高兴会痛苦会哭会笑,他也有情绪有感情,他娘亲良妃曾哭着说,他的表情非常丰富。
可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他抖着手,接过来宫人的毛巾敷在十九弟的额头,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太子是太子,能力有,势力有。
大郡王是大郡王,军功有,序齿为长也站优势。
三郡王不争不抢的,也站着序齿优势。
四贝勒养在先皇后身边,怎么说也有乌雅氏这个母族照应着,也有底气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一个皇子
他有什么那母家卑微、序齿靠后,生母还不招皇上待见。
他只能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要活着,就要割舍掉很多对他来说奢侈的东西。要必须走一条不一样的路才有出路,才能活得勉强有个人架子。
他看着睡着的孩子,即使在病中,五官眉眼也是舒展的,放松的。
这是天然的强大,从投胎到出生都幸福的孩子,二者兼备才有的安全感和大度胸襟。
幸福哪有那么常见那八贝勒痴痴地看着,脸上又变回那庙里菩萨才有的标准微笑。
八贝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太医和下人退下,潇然道长过来,他都没有意识到。
好一会儿,他动一动僵硬的身体,转身,看着这位世外高人,脸上还是标准的微笑。
“道长想必早看出来了”
“没有。”潇然道长摇头,“八贝勒的伪装很好。”
“就当是,道长的夸奖吧。”八贝勒再次微笑,缓缓说道“皇上估计要再次禁基督教。这事情,商议了好几次了,皇上对罗马教廷干涉大清政务的行为很是愤怒。”
“这样很好。”潇然道长一点都意外,“罗马教廷有好处,也有不好处。他们规定大清人不许拜祖先,不许拜孔子,只能拜上帝,这是要将大清变成罗马教廷的一个国,中央之国,自然不能答应。”
“中央之国”八贝勒微笑,“汗阿玛曾说过,西洋将是中央之国”的大患。”是中央之国,不是大清。八贝勒暗想,可能等西洋打来的时候,大清都亡了吧他的脸上多了一抹讽刺。
潇然道长却是摇头“唐宋元明清,都是中央之国。八贝勒,国家、朝代不同,但也相同。现在的中央之国,就是大清。
八贝勒一抬眼,看向潇然道长。
“道长之言,要胤禩不能不感动。可是胤禩不明白,为什么要教导十九弟这些东西西班牙话、英吉利话,出海”八贝勒温和的眼睛里有两束冰刀子,发着冷光。
“八贝勒露出来锋芒,也很好。”潇然道长镇定自若地回答“如果师弟不是来京认亲,他会是下一代中原武林领袖,不光是传承传统武学,更要教授西方教育,学会西方的火铳。”
八贝勒心神震动之下,就感觉脚下的地砖地面都在晃动。
“江南人要做什么”
“国家、朝代相同,也不同。在大清朝廷或者皇上拒绝接受汉家人的技艺研究的时候,不回应技艺大师黄履庄,甚至流放火器大家戴泽,江南人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潇然道长,你说这句话,不怕吗”八贝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眼睛死死地盯着潇然道长。
“八贝勒,皇上是好皇上,所以坐稳了江山。同理,皇上是好皇上,所以皇上容得下。”
潇然道长不怕,也很自然。
八贝勒脸上肌肉抖动,嘴唇抖动,却无力反驳。
江南人的心,还有一半在前朝。这只能寄希望于时间的磨合。皇上知道,皇上容得下,所以皇上能获得江南人的支持,打败郑家军,一举收复小琉球,安定江南。
“潇然道长在说,胤禩容不下吗”八贝勒的声音飘忽的好似从天边传来。
“八贝勒,时间会磨合一切记忆。”潇然道长轻轻叹气,“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情。不需要比较。”
八贝勒轻轻地一闭眼。
大清进关六十多年了,皇上的那一代人,已经都要结束了。新一代的江南人,哪里还记得前朝他可不是,不需要比较
而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为什么总是拉拢不到江南文人的心,即使他贤名在外,即使他费尽心思。因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八贝勒,是皇子,他不理解江南文人的那份矜持矫情的傲骨,也不明白世外之人的随心随性,却要装这个样子。
装的,永远是装的。
一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有什么能力保护其他人
八贝勒恍然明白,十九弟口中的“真菩萨”的意思,温和的面孔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这个时候的八贝勒,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做一个“真菩萨”,如同潇洒小道士,对于天花,还是不怕的。
八贝勒守在床前,隔壁的屋子里,皇上和一干皇子们在商议再次禁基督教的事情。
潇洒小道士半睡半醒的,一边运功,一边牵着体内的几股力量行动,要他们都乖乖的。
可他们,都不是乖乖的。
天花毒性处于第一波发作期,越是压制越是反应大,潇洒迎来第一波剧烈大发作,好似猛兽的全力一击,直击胸口要害。潇洒很生气,不乖乖,打屁股操纵一股内力直面迎上去,结果出乎他意料的,猛地拍一下,这股内力居然被感染了,成为“天花小反派”反扑潇洒。
潇洒的斗志被引出来,头没有那么痛,高烧退了一点点,要他被高热烧了这几天的脑袋格外活跃,一心要好好活动活动表现,当即操纵另外一股内力圈住天花病毒,一点一点地逗着,好似猫儿逗弄小老鼠一般。
他的表现反应在脸上,顽皮的,开心的。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里,皇上等人都已经回去了,八贝勒在一边睡着了,潇然道长注意到了,眉心一皱。
这样很危险,因为天花病毒也是活性的,会根据人体的反应变强变弱,而且极具感染性。
可他如果打断师弟的行为,一旦师弟分心,更危险。
潇然道长叫起来值班的太医们,全神戒备,他已经预料到,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潇洒脸上的悠闲已经不见了,全然是战斗打仗的状态他身上的几股内力,已经被感染大半了,消瘦的脸上俊秀的眉毛已经飞扬起来,全然不见生病感染天花的虚弱。
天花在快速地感染他的身体,宛若泄洪的洪水要将他淹没。
皇上收到福庄送来的消息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快速穿上衣服自己骑马直奔福庄而来。
皇太后似有所感,早膳没用,一个人在佛堂念佛。
五贝勒府,难得一天精神好的小三阿哥在五贝勒怀里,贪婪地看着天上初生的太阳,降落的月亮。
“阿玛,十九叔叔”小三阿哥的嗓子也发炎了,一说话就疼,说的模糊不清。
五贝勒心里酸酸的,心疼儿子,担忧弟弟,却只能笑着回答“你十九叔叔一定会好起来。你十九叔叔还说,等他好了,他教你练功夫,闭着眼睛也能行走如飞。小三阿哥一定喜欢。”
“真的”
“真的。阿玛不骗你。”
小三阿哥满心期待,心里对即将看不见太阳和月亮,花花草草的恐惧,少了一点点,朦胧的视线里遥望天空中的太阳和月亮,祈求太阳神和月亮神一起保佑十九叔叔。
小三阿哥用了药,睡了过去。五贝勒和五福晋用早膳说说话,夫妻两个相对无言。五贝勒心里愧疚,面上期期艾艾的“我去看看十九弟。”
五福晋反而大方很多,一向温和的脸上多了一抹坚毅,声音也沉稳下来。
“爷去吧。府里的事情,小三阿哥的事情,我都会看着。”
五贝勒更不知道怎么和这样的五福晋相处,眼里有一抹感激,一仰头喝完一碗豆汁,拿着一个烧饼就出了门。
到底是心里不安生,马鞭打着马屁股,一阵风一般直奔福庄而来。
路上遇到其他的兄弟,都是一样的面色凝重。
潇洒小道士果然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潇洒不怕不怕,哇哇不怕不怕,哇哇雄起
中央之国,古代国人对外的自称,居于中央的国家。
那个时候罗马教廷是最后的辉煌,国王要教皇加冕才是国王。历史上康熙对西洋很警惕。但他晚年可能真的顾不上吧,不光没有出兵动作,还再次禁海。一直到雍正开海,到乾隆又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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