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角 捉虫

    皇上望着这两个儿子,年轻的脸上都是少年人的稚气,充满活力,他却要送他们去战场。

    皇上捧着奶汤一口气喝完,果然熊孩子给飞走空碗了。皇上道:“你兄弟二人可知错?抬起头来回话。”

    九阿哥猛地一抬头,愤愤不平且委屈,心酸,不甘、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小小声道:“汗阿玛,儿臣知错。”

    十三阿哥真心因为这些官员的死因感受,颇有一种对同为人类的同理心,他抬头,大声道:“汗阿玛,儿臣知错。大清的官员,无论怎么有错,都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去世,儿臣很是痛惜,儿臣希望这差事可以办的更好,不要有这样的遗憾发生。”十三阿哥难过的低了头,哽咽道:“请汗阿玛责罚。”

    康熙对十三阿哥很是欣慰,看一眼九阿哥,目光落在户部的人身上:“穆和伦、王鸿绪,户部的每一个人,你们那?抬头回话。”

    “回皇上,臣等知错。”户部官员抬头,异口同声,穆和伦道:“回皇上,那些都是臣等的同僚,其中有臣等认识的,有和臣等交好的,甚至有着亲友关系的,臣等心痛,臣等希望,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应该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体体面面的……”穆和伦眼泪再次出来:“皇上,是臣等办事不周,请皇上责罚。”

    皇上叹气,满脸哀伤:“你们能够知道错误,朕很欣慰,五十三条命,他们难道没有一点优点吗?他们难道没有一点功劳吗?他们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去世,被家人连累羞愧致死,被不孝子孙气死……朕想想就心痛。既然都知错了……”

    “皇上,臣有本奏。”却是阿灵阿喊了出来,阿灵阿哭道:“他们都是为了大清啊,皇上,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皇上,看在他们这一年来的辛苦上,饶了这一次。”

    “皇上,此事是臣等失职,是臣等所有人失职。”陈廷敬也双目含泪,白花花的胡子一颤一颤。“皇上,这本来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他们敢于担任下来,已经是勇气有嘉,不畏艰难,不徇私情,将事情办到如今模样,皇上,求皇上饶了这一次。”

    “求皇上,饶了这一次。”所有大臣一起求情。

    皇上苍老的面容上带有一丝不忍:“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年轻第一次办差,户部的人的难处……朕都明白。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有大清官员都应该有朝廷负责,生活,养老,逝后哀荣、家人恩荫……都应该好好的。朕今天不罚他们,惯的他们越发不知道情理。……”

    “皇上!”揆叙道:“皇上,这差事本来就难办,皇上!今天罚了他们,以后谁还做这样的差事?皇上,求皇上,饶了他们这一次。”

    “皇上,都是臣等的错,臣等愿意担负一罪同罚。”

    “这是打量朕不能全罚了?!”皇上努了,目光炯炯的,脸色铁青,毫无笑意。褐色底暗花缎常服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背影沉沉的,仿若这一个大殿的光都吸在他的眼睛里一般。

    大臣们都哭了:“皇上,求皇上,臣等真的知错了。”

    一个大殿的哭声很大,刚刚十三阿哥哭出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他今儿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听到这一个大殿的哭声。

    潇洒不玩他的积木拼图了,扭头看过来。发现皇上又在发脾气了,麻利地起身走到门口。

    皇上此刻,才是动了真火,皇上冷笑道:“都是你们的错?安徽巡抚吴存礼不顾灾情,在黄河大灾期间毫无作为……河道总督绍甘克扣治河工料,河道上上下下那么多事情,也是你们的错?你们担得起吗?黄河灾荒,单是河南的140多万民宅、800多万亩耕地全部被淹,河南一省受灾人数达1200万人,893303万人死亡,390万人倾家荡产,流离失所,你们担得起吗!”

    “如此天气热的时候,黄河决堤,对蝗虫来说是繁殖的好时期,水灾加蝗灾,你们担得起吗?你们摸摸你们的良心?对得起养育你们的黄河!对得起这片天地!对得起万万百姓!你们也有家人,你们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皇上的手拍打御案,老红木的御案发出一声声闷响。“你们担得起吗!”这句话已经是怒吼。

    皇上疾言厉色地望着台阶下方的大臣们,怒不可歇。

    “你们哪一个担得起?揆叙你说,你参四贝勒在黄河杀人了,没有仁心了,什么是仁心?眼睁睁地看着黄河两岸民不聊生,是仁心?对黄河灾情无动无衷是仁心?”

    揆叙真哭了:“皇上,是臣犯错,皇上,求皇上责罚。皇上,臣知道黄河灾荒严重。皇上,臣不是说四贝勒治河、打压贪官污吏不对。皇上明鉴。”

    “今天朕给你们明鉴,黄河两岸的百姓,谁给他们明鉴!齐世武你说,你在吏部做尚书,你和朕说,四贝勒如此大开杀戒,要官员们寒心,要其他的官员们都不敢去黄河两岸当官?朕今天倒要看看,黄河上的官,有没有人做!”

    太子在心里狠狠舒一口气。

    大郡王在心里撇撇嘴。

    大臣们都感觉,头上悬着的那把大刀落了下来,虽然还是恐惧,却是心里安定很多。

    吏部满人尚书齐世武哭道:“皇上,是臣的错。”

    李光地道:“皇上,黄河上的官员们责任大,一个小疏忽就有可能造成黄河决堤,承担万万生灵的性命,非一般人可以担任。皇上,黄河新任河道总督,臣举荐刑部尚书张鹏翮。”

    “皇上,臣等举荐张鹏翮。”

    皇上目光变冷,望着张鹏翮,笑道:“张鹏翮啊,你看他们都举荐你,刚他们还说这黄河上的官儿难做。”

    张鹏翮笑着奏请道:“皇上,臣愿往。皇上,臣本想自荐,又不好意思,同僚们信任,叫臣更不好意思。”

    皇上望着张鹏翮奔六十岁的面容,叹息道:“既如此,你就走一趟吧。”

    “臣遵命。”

    皇上轻轻摇头,要这么大岁数的张鹏翮再次去黄河,他于心不忍。可暂时没有更好的人选。

    “朕告诉过你们,但凡做人做事,有敬畏之心,有仁爱之心,你们就是这样的仁爱?朕还真不能罚你们了?罢了,都起来吧。”

    殿下的人心里一个激灵,瑟瑟发抖:“皇上……臣等不敢起。”

    “要朕去扶着你们起来?小十九进来,挨个哥哥叔叔伯伯扶起来。”

    “!!!皇上,臣等不敢,皇上,臣等马上起来。”所有人麻利地爬起来,要十九阿哥扶起来?这是找打的那!不对,十九阿哥在?

    皇上无奈:“哭得那么大声,都还以为朕怎么你们了,这是来给你们求情的。”

    哈哈哈哈,殿下的人都尴尬地笑,赶紧擦擦眼泪,整理仪容,衣服乱了,颊下胡须乱了。

    皇上转头一看,熊孩子好奇地看着里面,发现他的目光,举着一个怀表喊道:“皇上,十点半了。休息哦。”

    皇上拿熊孩子没有办法:“休息。”一转头,面对大臣们就没有好声气了:“山西巡抚、山东巡抚、刑部尚书的接替人,诸位卿家有人选,上折子。”

    司仪大太监抓住机会尖声高喊:“退朝”

    皇子们大臣们跪下:“儿臣/臣恭送皇上。”

    皇上起身,响鞭三声,皇上的步伐已经到了大殿侧间,手放在脖子上的东珠串上,一弯腰,严肃地问:“今天又逃学?”

    潇洒俊秀的小眉毛一扬:“不是逃学,潇洒还没进学。”

    “吆喝”皇上望着熊孩子玩得积木,隐约可见形状和表情,一个仿若喷火龙一般的老皇上,皇上气得拧着熊孩子的耳朵:“去画画去。”

    “知道”潇洒快速拼着剩下的积木,讲条件:“毛笔麻烦哦,不好用。”

    “不好用才要学习。”皇上坐下来,梁九功从外头进来,给皇上除去东珠串串和手串,小太监送上来点心茶水。皇上放松下来,端起茶盏用一口茶,凝目注视熊孩子专注玩乐的小俊脸蛋儿:这些日子给基本断了糖,倒是没有再加胖。

    皇上问:“胤禝,汗阿玛需要你的小舅舅去山西。”

    潇洒一抬头,眼睛一睁:“山西巡抚哦?”

    “山西巡抚。”皇上望着手里的六月荷花青花五彩花神杯,余光望着熊孩子。

    潇洒乜皇上一眼:“潇洒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征大军要驻扎在陕甘青海,江南的粮草要运过去,山西是必经之地。”

    “咳咳,还有一个原因,两江总督噶礼的事情闹出来,江南读书人大闹。需要安抚人心。”皇上表示,他也很无奈。

    “是科举舞弊的事情?”潇洒眼瞳一亮:“小舅舅说,他很生气。但他知道,这些事情,对于一个总督来说,是小事。小舅舅说,噶礼勤敏能治事,在江南做官,大多和其他官员打架,欺负富商们,算是称职的官哦。不过要小舅舅答应哦。潇洒不能代替答应哦。”

    熊孩子并没有意识到,他小舅舅做山西巡抚,对他的影响,或者说,他对龙椅没有一点,他压根不在意。至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他更不在意。

    皇上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烦恼。手里的茶喝不下去了,皇上放下茶盏,瞅着熊孩子的眼睛道:“不是有没有欺压百姓,而是得罪了江南读书人。他在江南不好待着了。科举舞弊在山西,没人在意。但在江南,这是江南文人的自尊。自尊知道吗?好比你的大鸡腿。和你三舅舅一般理智看淡的人,很少。尤其年轻人冲动。”

    “知道”说到大鸡腿,潇洒那绝对知道,“小舅舅还说,噶礼在山西做官,也是有功劳的,要辩证地看,山西的官,不好做哦。”

    皇上一愣,轻轻感叹:“难得,你小舅舅能有这样公正的看待。不管是噶礼还是苏克济在山西,都是称得上称职的。人啊,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能苛责求全。可是情势如此,苏克济再留在山西,不合适了。”

    “潇洒不懂。”潇洒迷糊,“江南的米粮,不用小舅舅做巡抚,也会照常运送哦。”

    皇上摸着他的小包包头,取笑道:“这次,山西巡抚,必须是你小舅舅,长大就懂了。”

    潇洒:“……“

    潇洒给皇上一个小鬼脸:“皇上要大臣们举荐哦,大臣们有人选哦。”

    皇上笑笑:“他们举荐,会举荐你小舅舅的。”

    潇洒:“……”

    皇上却不说:“拼完了吗?去洗手用点点心,准备午休。”

    “好哦。”

    这头,皇上和十九阿哥去午休。那头,被皇上好一番打压、训斥的大臣们,有气无力地回去各自的衙门,也都准备午休。皇子们也午休,天大的事情,养足精神,才好计议不是?

    下午的时候,一伙一伙的一碰头,将今天的早朝复盘回忆研究,齐齐的都吓出来一身冷汗。

    刑部动偏堂,安布禄很是舍不得老搭档的离开,哭得好似一个老顽童:“我们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张鹏翮乐呵呵的:“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过五十五大寿,六十大寿,六十五大寿……我不回来北京?隔个一两年就要来叙职一次。”

    “那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在刑部,去哪里再找一个搭档?”安布禄还是不舍。

    “这个人选,要谨慎。皇上眼看着,要开始整顿了。我们刑部本身就需要整治,而且现在新事物出来,医学发展,仵作技艺也会发展……破案审讯也要学习了……”张鹏翮思虑片刻,“被罢官在家的郭琇,现任浙江布政使的赵申乔,都是有能力的清官……”

    安布禄吓得瞪大昏花老眼,直摆手:“我可不敢和皇上提郭琇。赵申乔我知道,真有能力,真清官,虽然性格有点古怪,但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张鹏翮指着他笑:“你不敢提,谁敢提?现在是用人之际,满朝上下,有能力的正直官员,有多少?”

    安布禄白眼一翻,给他一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山西巡抚?”

    这次换下去山东巡抚,只是顺带,关键是山西巡抚。

    “山西,粮商、矿主、票行、盐商……富可敌国,和朝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土地贫瘠,到处生意人,挨着蒙古民风彪悍……”张鹏翮望着安布禄,笑道:“老朋友,你是不是有人选了?”

    安布禄烦恼的一伸手,差点揪断自己的胡子:“现在除了十九阿哥的小舅舅汪三儿,还有谁能胜任?那小子?我没见过,你熟悉不?反正我听说,他一点没有做官的念头,恨不得归隐山林。”

    “以前见过几面……做浙江巡抚的时候……”张鹏翮笑道:“我的三儿媳妇,是他姑姑家的孩子。当年他和一群纨绔子弟去浙江看海,闹得宁波的小姑娘们都春心萌动,宁波的儿郎们和他大打几架。”

    安布禄:“……”捂着心口,安布禄有点灰心:“这样的小子,要他去山西那个乱地方,他能去?他巴不得去两广看海看美人儿。”

    张鹏翮认同道:“确实。他估计会死活耍赖也不去。”

    刑部里头,一群人聚在一起写折子,都不知道怎么落笔,去写下郭琇和汪孝祥的名字。

    郭琇是脾气耿直,得罪一大片同僚和权贵,还弹劾明珠成功,要明珠一党直接给罢官这么十多年,现在明珠还在家养老那,大郡王对他那真是恨之入骨。

    汪孝祥,才华横溢,能力出众,人品清隽,光那张脸,整个人在你面前一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玉树临风、冰玉雕成”,尤其那痞气纨绔的气质,这都四十岁了,反而越发有魅力了:可要他真正入仕?他不知道怎么闹腾。

    还有十九阿哥。

    若启用汪孝祥,十九阿哥的处境,变好还是变坏?大概率是不乐观的,汪家并不需要一个巡抚的荣誉,十九阿哥更是需要低调。

    最终,只能写下郭琇的名字,写不出来“汪孝祥”三个字:他们不舍得看到十九阿哥被卷入争斗里,夹在太子和大郡王之间,做三足鼎立的一只“足”。

    工部,阿山和李喻之,领着一群工部同僚,也在犯难。李喻之望着阿山,阿山一咬牙:“选郭琇吧。汪孝祥……”

    李喻之望着他,工部的官员们一脸为难,侍郎官吞吞吐吐地提醒道:“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领兵,必然是中立官员去山西,汪孝祥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知道他最合适。我大清这么多官儿,还能没有其他合适的了?”

    阿山做了决定,和李喻之开始写折子。

    户部,九阿哥听着人议论纷纷的,都提到汪孝祥,心里头憋气,出来户部散心,遇到同样散心的十二阿哥,干脆一起去兵营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这哥俩正在打架。

    武器是一根甘蔗。

    九阿哥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打架?”

    “最后一根甘蔗,他做哥子的也抢。”十四阿哥也怒。

    几个哥哥一起摆手,不想和他啰嗦,九阿哥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大臣们都不忍心要十九弟卷入棋局,我们怎么忍心?”

    十三阿哥眉心一皱,但他经过四哥的提点,已经有点明白:“汗阿玛原本派汪孝祥去两广,突然改主意了,现在空出来山西巡抚的位置……”

    九阿哥冲道:“怎么就要汪孝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都不是正经科举,而是鸿学博儒科,基本不算正经官儿。”

    十二阿哥望着哥哥弟弟们,期期艾艾:“我大约明白……”目光在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之间寻梭。

    十三阿哥轻轻点头:“我和十四弟回来后,也大约明白了。”

    今天大臣们举荐他们兄弟两个,完全就是一个乌龙,是太子和大郡王互坑,要分化对方的阵营,和皇上显示我们不贪恋兵权,我们开始培养年轻人……却误打误撞的,撞到皇上的心坎里。

    “我和十四弟带兵在外,”十三阿哥望着十四阿哥,摸着下巴很是无奈:“就算我们兄弟不打起来,我们下面的将士们那?现在中立派中,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关系我们都顾忌的,各方面合适的人选,只有汪孝祥了。”

    十四阿哥一根甘蔗啃着,不服气的吐出来一口到垃圾桶里:“是我要和你打?你就比我大一年,当哪门子哥哥?”

    九阿哥一斜眼:“拄拐的侄儿,摇篮的叔叔。这是看大几岁的吗?人家双胞胎,大一刻钟,也是大。”

    十四阿哥:“……”

    吏部、兵部、礼部,都很快写了折子呈上来。太子去郊外童学院看孩子们,遇到同样来看孩子的大郡王,两个人互相瞪眼,互不相让。

    “默契”的一对眼,两个人到一个僻静的八角亭里,侍卫和宫人都退下,两两站定,对望,彼此的眼里都是杀机。

    太子冷笑道:“大哥要去和汗阿玛,举荐汪孝祥去山西?”

    大郡王怒道:“我倒是想举荐揆叙,您能放心吗?”

    “孤怎么不放心?当年的明珠再怎么闹,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哦,对了,”太子体贴地笑:“揆叙不是他父亲明珠。”

    大郡王:“!!!”

    “你也别得意。索额图的一个孙子养在噶礼家里,养的跟祖宗一样,不是看你的面子?你等着看。”大郡王眼里恶意满满。

    “孤的事情,孤自己知道。”太子微笑:“你举荐十三弟领兵,要分化孤这一方。孤举荐十四弟,要分化你这一方。大哥何须生气?我们算计来算计去,都落到汗阿玛的手里。”太子眼瞅着大郡王气得眼睛都红了,反而不气了:“汗阿玛有汗阿玛的考虑,单独派十三弟领兵,你的手下将士不服,老八和老九在户部管着粮草,也会卡着。单独派十四弟,大哥会担心孤卡着粮草吧?汗阿玛干脆派他们两个,又担心他们到了前线自己先打起来,更担心他们年轻气盛……特意将山西巡抚的位置空出来,就是给汪孝祥的,或者说,给十九弟的。”

    “十九弟才五岁!”大郡王举着拳头就要打太子。

    “大哥,这只是我们知道的原因,还有其他的原因。”太子自在地笑着,“汗阿玛走一步看十步,一举数得,我们永远想不到。五岁,大哥,孤两岁就是太子了。”

    大郡王的拳头猛地挥舞过来。

    太子也不是吃素的,兄弟两个打起来,在大郡王不敢伤害太子的情况下,倒也是旗鼓相当,打着打着打起来真火,力道失去控制,你一拳头我一脚,吓得侍卫们各自抱住一个主子。

    皇上在晚上陆续收到举荐的折子,惊讶于他们一起举荐郭琇的勇气,更惊讶于没有一个举荐汪孝祥的。皇上踱步去澹宁居大堂,各自忙乎的相臣宫人们给他行礼,皇上叫了“起”,扫视一圈,坐下来后,奇怪地问:“你们也不举荐汪孝祥?都坐下来。”

    “谢皇上赐座。”相臣们坐下来,尴尬地苦着脸,皇上的表情更疑惑。李光地解释道:“皇上,我们担心十九阿哥,担心汪三儿。”

    “……嗯。”皇上点头:“担心的有道理。”

    “……胤禝是个熊孩子,汪三儿是刺头儿。”皇上用一杯茶,沉思片刻:“可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没有。”陈廷敬苦恼:“皇上,此事不能耽搁……臣等都在着急……”

    皇上表示明白:“不用着急。汪三儿就在雅玩斋,教导十九阿哥琴棋书画,陈廷敬,你走一趟,去唤他来。”

    陈廷敬:“……臣遵旨。”

    汪翰林给十九阿哥留下功课,跟着陈廷敬稀里糊涂地来到澹宁居,听到皇上笑吟吟的一句:“汪三儿啊,山西需要你啊。”他愣了愣,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悠悠醒来,发现自己不是在家里,或者雅玩斋,还在澹宁居,面前还是皇上和几个老头子的老脸,眼睛发直,嘴唇抖抖,再次晕了过去。

    如何看待“明末晋商是卖国贼”的言论?汪翰林是理智的人。单纯的晋商肯定没有这个胆子。晋商背后的宣大官僚,一部分内阁和厂卫勾结起来,完全可以做到只手遮天。

    到了现在,全大清的商业领域,人数最多、资本最厚、散布最广的是山西人;要在大清排出最富的家庭和个人,最前面的一大串名字大多也是山西人;甚至,在京城宣告歇业回乡的各路商家中,携带钱财最多的又是山西人。

    商业贸易的发达、豪富人家奢华的消费,大大提高了所在地的整体生活水平,山西城镇百姓的一般生活水平也不低。只是,山西作为明朝的边省,如今的交通要道,种地的百姓却是苦不堪言的,能读书的人家都是商家出身,陈廷敬相爷家里有矿和票号,许嘉俊祖籍也是山西。

    满脸的皱纹,沉重的镢头,贫瘠的山头上开出了整齐的梯田,起早摸黑地种下了一排排玉米……最大的艰苦连接着最低的收入,憨厚的山西种地人没有怨言,他们无法想象除了反复折腾脚下的泥土外还有什么其他过日子的方式,而对这些干燥灰黄的泥土又能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呢?他们即使走出家门,也是最恋着山西。

    可是山西真的乱,民风彪悍,团结且派系林立。否则噶礼和苏克济在山西,为什么这般大动静折腾?为了能在山西待住,必须和富豪们合作;为了收上来税赋,必须想尽办法狠心狠手。可是你欺负富豪们,富豪们顶多损失银子;你欺负百姓,百姓的日子还怎么过?

    所以山西老百姓对几任巡抚都很反感,甚至反抗。朝廷也犯难。

    汪翰林又被掐人中醒来,回忆游学时候见到的山西,苍茫悲壮凄楚埋藏着无数这样的故事的《走西口》,从华北、华中、华南各地采购,面向蒙古、新疆乃至西伯利亚的庞大商队组建起来,光“大盛魁”的商队就栓有骆驼十万头……头疼,胃都疼。再想想太子和大郡王的争斗都这样了,他这一上任,十九阿哥就是三角之一,朦胧的视线里望着皇上算计的龙脸,他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

    皇上威胁道:“汪三儿,你再晕,朕直接打包你去山西。”汪翰林眼皮一抖,脑袋一歪,这次是真吓晕了。

    皇上:“……”皇上看向陈廷敬:“陈老西儿,你要是想要山西有点读书风气,就想办法说服汪三儿。”

    陈廷敬怔了一瞬。

    陈廷敬“噗通”给皇上跪下,着急道:“皇上,臣当然想要汪三儿去山西……”

    “担心十九阿哥?”皇上心知肚明。

    “……担心十九阿哥,……担心皇上。”陈廷敬知道如今的情势,就连皇上都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谁也不能超脱,可还是想要争取劝说。“皇上,十九阿哥是好孩子,臣等喜欢十九阿哥,皇上,都是您的儿子……”

    几位相臣们都跪下劝说皇上。

    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要扶持哪个皇子争皇位,作为臣子,对皇上面临的困境,岂能无动于衷?

    “都是朕的儿子……”皇上跌坐椅子上,眼望虚空,苍老的瞳孔没有焦距。

    兄弟阖墙,骨肉相争,他是最心痛的一个。可他即使贵为皇帝,也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世事不以他的意志来。

    汪翰林再次醒来,眼珠子动一动,发现自己还在澹宁居,面前还是皇上和几位相臣,眼泪“刷”地出来,面对皇上黑着的龙脸,翻身下踏,抱着皇上的龙腿,嚎啕大哭:“皇上,之所以几任山西巡抚都是贪婪成性,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皇上体谅着辛苦费的贪污,怎么控制自己的贪婪本能?皇上,汪三儿只是一个凡人,皇上,您不能这样试探小臣啊。皇上,臣只能做一个小官儿,修修书,吟唱风月,皇上,您最是圣明仁慈啊皇上……”

    皇上气笑了:“汪三儿,你敢把鼻涕糊到朕身上?”

    汪翰林袖子呼噜眼泪,更哭的涕泪横流:“皇上,小臣还想参加您的百岁大寿啊。皇上,山西小臣可不能去啊。皇上,要不臣去童学院教书,皇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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