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一更)

    双方对垒, 往往一看架势便知一二。

    天势司的规矩向来是不着甲衣,新来的可穿佩软甲一二, 以防老油条们下手太狠, 两棍子就把一个大好青年掀的爬不起来。

    如今到了宸殇会这儿, 因着参与的都是些皇亲贵门, 便准许他们穿配些许软甲护胸,女子则要再多些, 着佩于衣裳内侧, 护住关节部位。

    随着衣甲穿戴妥当, 双方依次纵马而出。

    先是各自的队长。

    殷畴那边,

    太子的着装自然是与他人有所不同的,黛蓝盘纹底儿,周边镶嵌缝绣了一圈儿暗金龙纹,彰显身份的同时,自然也更引人瞩目。他挑了那柄上有白银盘纹的击球棍,骑御之间速度虽不快,但却显得极为沉稳。一出场便引来坐席的一阵叫好声。

    “空有一副花架子。”莫赫离如此点评道。

    他是不屑那些软甲硬甲的, 发辫在脑后扬的飞起, 整个人就似野原上的一匹狼, 张扬中带着几分决绝,

    噙着唇带着一脸不屑骑马上来。大胤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但也不会给他倒喝彩, 这便鸦雀无声算是应付过了,只有他自己的那群亲卫狼嚎似的,

    还敲打着坐席,硬是鼓出了一个整列的威势。

    接着是江宛一身白衣飘扬欲仙似的,骑着一匹同样白色无尘的骏马而来。不得不说,这江宛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却不愧是将门出身,马背上身姿挺拔,拿着击球棍也毫无手忙脚乱的感觉。

    她甫一出场,场上便是寂静无声,实在是她这幅模样太过仙子下凡,震慑了众人。

    江宛抿了下唇,轻斥着马到了殷畴身旁。乍得一看,真是一对璧人,无可指摘。

    怀寅上马前,江茗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轻松些。虽然江宛一袭白衣引人眼球,但比起英姿飒爽和实用性,必然还是怀寅这身朱红衣裳胜出一筹,又将她周身公主的贵气威赫彰显出来。

    果不其然,怀寅一上场,便如同团火苗似的,点燃了场上的气氛。她是这大胤的公主,皇室的象征,是高高在上的凤凰。朱红骑服将女子的柔媚尽收,转而释放出猛烈的潇洒俊逸,吾等大胤,不仅有貌美天仙,亦有龙女恢弘。

    江茗在下面呼喊声最高,殷楚转头看她脸都涨的通红,低声问道:“这身衣服莫非也是太和楼出的?”身为太和楼的靠山,他便是早就知道太和楼有意要往制衣上靠了。

    江茗连忙回道:“正是,乔哥要做衣裳生意了。”

    殷楚看着她那一身灰色骑服,嘴角勾了勾:“我觉得朱红色更衬你。”

    江茗转头看了一眼殷楚,这人不管性子如何,那张脸真的是让人难以抵抗。她以前是不知道,到了华京这些时日,这才听说街头巷尾原来竟还有一段词曲是来形容殷楚的——

    “琰琰美玉,琢琢郎君;

    清风霁月,幽潭深井;

    引得那人儿啊,只欲望断;

    千金万两抛进,却无呢喃语;

    何日才得楚郎顾,只得春宵转眼明。”

    为何说是原有?

    只因当日这首曲子流行的时候,殷楚方才十三,那时北胡动乱已经平定,还是他那位祖父当着皇帝,昭南王还是太子,他尚未发疯无赖。

    之后未出一年,京中哗变,殷楚呆在昭南王府当中一年,再出来的时候已然换了个性子,再也不是原本那个引得华京女子回顾的俊俏小郎君了。

    不过江茗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倒真是为大胤的开放程度鞠了把汗。那时候殷楚才多大啊?十三岁?这词曲当中已经想着要和他春宵呢喃了,这得是多大的魅力啊?

    换句话说,如果今日殷楚没犯疯病,怕是此景只待更为壮观了。

    江茗笑了笑,回道:“怀寅娇艳,自然适合朱红。”

    她此刻脑子里想的却是,其实殷楚也是很适合红色的人,不,准确的说是他适合任何一种颜色。因为在他身上,任何颜色和装饰都只是一种陪衬,夺不过他身上的那层光芒。只是他现在或多或少,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这份光芒用另外一种极为粗野的方式盖住了,就像泼了泥水在明珠之上。

    但污泥也总有会剥离的时刻,那一刻她在那一晚已经见过了,让她花了两天时间定下心神。这时候她是真的知道了,为何古代会有美色误国这一说。幸好自己心里还有着永远的白月光——银子,不然怕是也要“千金万两抛进”了。

    两人说话间,江劭已经出了场。殷楚翻身上马,冲江茗挑了下眉:“一会儿好好跟着。”

    江茗冷笑一声——你真以为那区区两百两银子就能让我豁出命去?

    殷楚出场,外面众人倒是尴尬,因着这人原本是咱们大胤自己的皇亲国戚,该叫好;可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能叫好吗?

    但殷楚倒是简单的帮他们解决了这些小问题。

    殷楚慢悠悠的从看台左侧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他看到谁,谁就苦着脸鼓起掌来,生怕被殷楚记在心里,日后找麻烦,或是直接就当场翻了脸色。毕竟就算是在这种地方,只要他想,就算立刻下马揪着你,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另一边再出场的便是齐思琦,这边也轮到了江茗。江茗原本对自己这队还有些信心,自打见了殷楚和莫赫离将陆湛之抓了来当最后一人,就觉得基本完了。此刻的心态全部从二百两银子上变成了想办法撮合怀寅和陆湛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给太和楼造势。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江茗出场的时候缓缓的转了两圈,全角度多方位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骑服。

    众人对于她这样的行为,也有各自不同的想法。

    知情的殷楚和怀寅自然明白她的用意;

    江宛和齐思琦则认为她想要出风头,心里暗笑不已。同她们差不多的那些贵女也有这般揣测的,对她这样有些小家子气的行为都有些看不上眼;

    殷畴的目光却紧紧的跟着江茗,这骑服自然比江宛那套飘飘欲仙的要更衬身姿,江茗不似江宛单薄,却更有种少女即将成熟的气息,束裹在这笔挺的骑服当中,又多了些禁欲的美感,让人心动不已。

    殷畴越看,嘴角抿得越厉害,他那脑中已然有了活着的春/宫/图,在这马场上,月高无人之时,两人在这马上……

    殷楚淡淡的扫了一眼殷畴,呵斥一声,纵马到了江茗身旁,引着她的马向队伍过来,低声说道:“那边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你也不怕。”

    江茗看了一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在外面她自然是不惧殷畴的,更何况那次之后,她心里有了谱,知道遇到这般事情应当如何打算——若是殷畴再来惹她,她保证让这人今后都没办法再行人事。

    但对着殷楚,江茗只淡淡的吐了口气:“还不是乔哥求我,我想从他那儿做件首饰嘛。”

    殷楚闻言,只说:“不过就是一件首饰,值得拿命去博?”

    江茗回道:“那自然不是普通首饰,那可是太和楼的首饰。”

    ——这可不是普通的展示衣裳,这可是你们华京贵女钱包里的银子。

    殷楚蹙起眉,也不再说话,只带着江茗回了队中。他是完全不懂眼前这女子,虽说女子爱美是天性,问题是这小娘子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时候,就未曾有过什么堂皇的打扮,就连那日进宫,也就是一根木头簪子。

    这人身上都是矛盾,虽然每句话都能前后将自己掩藏起来,可通观下来,就是觉得有地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尤其是,她身边那个丫鬟,功夫好到让人惊奇,普通人家女子,哪儿会带着这么个丫鬟?

    而江茗自然也觉得殷楚不对劲儿,但前后理顺,她倒是能猜的大概,知道殷楚如今的性子大抵是装出来的,为求自保。

    可这也是因为殷楚在她面前卸下了些伪装,让她得以窥探到面具后面的情形。可这也只是万中之一,并不能窥得全貌。

    江劭在另一队倒是忧心忡忡,一方面他看着江茗这幅样子,心里想着难道姐姐是已经有了什么看中的人?想着在他面前表现一番?他将场上所有适龄男子都想了一遍,到底也不知道姐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另一方面,他更担心的是江茗怎么就跑到了对面去?江家乃簪缨世家,自己和江宛都在太子这边,江茗非要跑去对面和莫赫离一队,更别提还有个和她牵扯不清的殷楚,实在是让人忧心。万一一会儿球棍无眼,不小心伤了,这该怎么办?

    江茗自然不知道江劭这般心思,不然定要嘲笑他小小年纪,怎得心思这么重。

    接着是李舟然和陆湛之两人上场。

    李舟然是太子伴读,家世显赫,同殷畴关系极好,又有一票懂得攀附的狐朋狗友。此刻跟在殷畴身旁来玩这马球,原本就是想着要大出风头,之后为自己铺好前程。知道胜券在握,自然得意洋洋。

    陆湛之倒是清风霁月的一个人,只是马背上显得有些拘谨,加上那支击球棍,更显得有些不知所以。幸好平日这人风评不错,大家又都知道他本只是个文官,便也不多加刁难。

    双方列好阵型,只待场边参翁君丰弗击磬开球。

    江宛同齐思琦两人擦肩而过,齐思琦小声说道:“一会儿我拿到球,若是江茗来抢,你离我远些便是。”两人这话语俨然之前便是商量过了的。

    江宛抬头看了一眼齐思琦,脸上带着些许着急:“思琦切莫伤了她,小施惩戒便是。”

    齐思琦微微一笑:“球棍无眼,谁说我要伤她?今日可不是我们故意找茬儿,而是她送到咱们面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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