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着皇后娘娘随机应变, 那日来东宫赴宴的宸殇会诸人并不知道那小屋里究竟是谁。
靖文帝却听宫内传言说他人都知道了,他让曹昌随意找了几个小宫女、内侍的出来一问, 虽当着皇上的面并不敢擅言太子, 但那表情却是一望便知,
是以靖文帝这才让人抬了齐思琦进殷畴的后宅。
可就因着这般, 那宸殇会的诸人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当日在那小屋里的野鸳鸯, 正是太子和齐思琦。
殷畴哪里肯白白受了这般冤枉, 他眼中女子本来就是玩物罢了, 岂有就这般忍气吞声?便又跑去和靖文帝跪着哭诉,
说是那齐思琦假借江宛之名,骗他去了那小屋。虽然自己确实是喝醉了,但若不是那齐思琦主动勾引自己,百般撩拨,自己怎么能上了这当?
殷畴还委屈了起来,说自己都这么大了,一直等着江宛及笄。他人似自己这么大, 连孩子都有了。而自己呢, 竟然还是初尝男女之事。
靖文帝被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心烦, 再加上这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 罚他再自己府中呆着, 禁足半个月, 待到除夕祭天的时候再滚出来。
这原本只是父子两个在里间说的,可又不知怎么传了出来, 内容删删减减,却拿准了一样——是齐思琦主动勾引的太子殿下。
外面那群贵女再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就多了几分玩味。你齐思琦和江宛不是自幼要好吗?不是自诩情同姐妹吗?这回可真是当了姐妹呢。
江宛更是觉得这就是个天大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她虽知道殷畴毕竟是太子,日后定然不会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可这人却绝对不能是齐思琦。
齐思琦是什么秉性她哪能不知,趋炎附势不说,单拎出江茗那事儿来,也能说上一句心狠手辣。这样的人给自己当着刀子使还嫌太快,更别提和自己在一个后院里,争着一个男人的宠,成了对手?
江宛把事情捋顺了一遍,因着心里的偏见,更是觉得这里面是齐思琦在作祟。殷楚先不说,那江茗如何能轻易逃脱内侍之手?莫不是齐思琦得知了这个计谋,便将计就计的用在自己身上了,趁机得了太子的宠幸?
江宛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腹背受敌,皇后娘娘那里更是不好交代,便只窝在自己的院子里。
她哪里敢出门,外面那贵女们若有所指的眼神,如芒刺在身。她觉得委屈,实则不过是往日的嚣张和恶意俱都在这时候回馈到了她自己身上罢了。
事情发生之后的几日,江宛几乎是没怎么吃东西的,原本人就瘦弱,如今更像是张纸片儿,被风一吹就能飞走了。卫氏来劝过几次,但也未见成效,眼看着除夕将至,华京之中众人皆是喜气洋洋,奈何到了她这儿便是愁云惨淡,闹得自己院子里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春湫见她如此,便出口劝道:“小姐,你好歹也吃些东西,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齐思琦,原本就是借着咱们江府的势头在外面,全是个狐假虎威的。她自己家里后院都是子女,她娘亲又不怎么受宠,本来就心术不正,处处想占咱们小姐便宜。不过是个骠骑将军的嫡女罢了,若不是小姐您待她好,她哪儿有今日?”
这些话江宛在这些日子听得多了,王嬷嬷也这么劝,春湫也这么说,可是越说江宛越气。可不就是,往日自己待这齐思琦也算不错,谁知道她竟然这般。
春湫又说:“小姐,您暂且放心。她如今就是得了个夫人的封号,还是看在她是骠骑将军的嫡女份儿上。小姐日后可是太子妃,正正经经的东宫主子,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春湫说的这话确实如此,按着大胤的规矩,原本只有太子妃一称,是堂堂正正的东宫主子,并没有那些侧妃之类的名号。那些生了儿子的,便可以得封夫人。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后宅的女人们才会各自再得了品阶,有些后宫的封号。可太子妃便是太子妃,若无巨大变动,定然是之后的皇后人选,当然是齐思琦比不了的。
其实按理来说,太子殷畴早就应该有些女人了,但皇后偏偏给他设计了个清心寡欲的表面路子。不为其他,正是因为太子身后可是整个萧家的名声,而且那未来岳丈江衡是个专情的,这辈子就只有卫氏一个,后院安稳,就算是不为自己的名声,只为拉拢江衡,也要做个样子出来。
只可惜这路子对殷畴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些。
事情告一段落,江宛也终是老老实实的消停了,江茗在自己小院里过得有滋有味,连在江府里随意逛逛都见不着江宛,心情舒畅极了。
太和楼的制衣营生也开展的如火如荼,其中款式虽依着大胤的基本制式为低,但大量吸收了各处元素。其中甚至有些连常人都未曾见过,正是江茗出海时见过的。款式不仅新颖,实用性也更胜一筹,加上太和楼的本家在盛产丝绸的临安府,成本更低,普通物料的售价也比玉风阁低了许多。
当然,这制衣的营生也是分了两部分,和首饰一套系统。导致原本还在太和楼和玉风阁之间摇摆不定的贵女们,铁了心的转头照顾太和楼的生意去了。
加上乔靳因向山西捐了银子粮食有功,靖文帝还赐了他个七品顶戴,虽无实权,却是商贾之中的一项特殊殊荣。因这挂了官名,便不是旁人能轻易动得了的。在这大胤,要想处置一名上了檄文的官员,无论大小,皆要当地政、兵两官领衔上奏,得了内阁的批复才行。
也就是说,乔靳如今在京中暂且不提,靖文帝刚赏的官,谁也不愿去触霉头。若是他回了临安府,便要浙江巡抚和浙直总督二人共同办理才行。
太和楼一时风头无两,江茗躲在那密室里数银票,数的手都发软,心情便愈发开朗起来。
除此之外,今年闽州的船货也到了,鲸弥香同往年的进量相差无几,但江茗偏生让乔靳和那内务府采办的内侍讨价还价,说今年海外鲸弥香产量减少,要加价。
这专做香料采办的内侍早已经和乔靳相熟,打点的极好,从乔靳这处贪吃的银两比到处挖空差价拿的还多,便也不多加为难,便依着他报了个折中的价。
江茗的想法其实十分简单,你若惹我,我就从你这处掏银子。你别想从我这里占到便宜,还得不知不觉中倒贴我钱。
当然他人俱是不知,否则也要气出病来。
转眼间除夕将至,江茗终于把一年的帐对完。各处的小掌柜将一年的进项支出等等整理清楚,一车一车的送到华京来,江茗就在那密室里一本本的看。看不完的拿回江府慢慢看,反正也没人再来惹她。
这项工作虽然辛苦,极耗眼力,但江茗却乐在其中。她原本就是个财迷,否则在现代也不会学了经济和金融两门专业,只要有银子在的一日,她定然是闲不下来的。
各处的款项再依次赶在除夕前拨出去,给伙计们按照这半年来的功劳发些年底红利,让他们俱都能回家过个好年。
太和楼置办年货的时候,给昭南王府也准备了一份,但却不是直接送到昭南王府里,而是送到了殷楚手中。里面的物件是江茗亲自点的,除了银票几张,还有各色名贵伤药、保持老人身体强健的真材实料,绝非市面上那些吹破头的奇葩药材。
殷楚原以为乔靳送来,大抵就是银票了,也算是给自己这个背后靠山的一点孝敬。谁知道拆开一看,里面还有这些东西。
他倒是奇怪,便问了乔靳一嘴,乔靳只说这是他偶然听那义妹江茗提的,自己也不知为何要送这些,但既然有货,那就一并让人包上了。
这么一说,殷楚觉得乔靳和江茗之间的关系更是奇怪。依着江茗和乔靳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好似两人关系不错。江茗处处为他、为这太和楼着想,他却还让江茗去排号子?难不成真是钻到钱眼里了?
他哪里想得到这两人实际上的关系,只觉得按说这两人自小青梅竹马,莫非江茗对乔靳有些意思?而乔靳却满心都是银子?
这么想着,殷楚便觉得自己也应该给江茗回些礼,又想试探乔靳和江茗之间的关系,顺带帮江茗敲打一下乔靳,若是对江茗有意,便不要这般利用她。
他开口说道:“乔掌柜,我有一事拜托,不知乔掌柜能否行个方便?”
乔靳见是他提出来的,之前江茗也嘱咐过,只要不是大项银子,能满足这位世子的,便都满足他。乔靳自然知道殷楚那日在马球场上救了江茗一事,对他也是心怀感激,便回道:“世子请说,只要是乔某能做到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殷楚笑道:“赴汤蹈火倒不至于。本王想在太和楼定一套相宜的首饰衣裳。”
乔靳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只要殷楚开口,这都是些小事罢了。他便回道:“世子要做什么样的?可是给女子做?”
他心里也觉得奇怪,昭南王府中可是没有女眷的,王妃早早的就去了,昭南王那副样子,自然也未曾再娶。而这殷楚如今年纪也早早就过了娶妻的时候,却一直没个音信,他能给哪个女子做东西?
莫不是这殷楚要大婚了?可这世子娶亲也是大事,他倒未曾听过。
亦或是这殷楚看上了哪家闺秀?那这闺秀可真是倒了大霉,好巧不巧被他给盯上了。即便是听了飞浮说这世子有点不一般,可他平日里看的听的,比江茗等人更多。殷楚泼皮无赖的大名,实在是如雷贯耳,实难改观。
乔靳心里这么想,但却不会开口问出来。他和殷楚之间地位悬殊,虽如今偶尔凑在一起喝个酒吃个饭,那也全是生意上的事儿。
殷楚看着乔靳面上表情,淡淡笑道:“正是。给一女子做。年前可能取出来?本王知道太和楼的生意红火,这年关将近,自然更加忙碌,我也是突发奇想,不知道乔掌柜能否行个方便?”
乔靳自然答道:“世子开口,何须排号?必定让他们快些赶工。非但这一次,日后世子若是想再来做衣裳首饰,那也都是一句话的事儿。若我不在,只要让下人同太和楼里的伙计说一声便是。不知那位姑娘是何年纪,样貌如何?世子若能说的详尽,我也好能让他们做出最合适的物件来,保准那位姑娘在除夕之时光彩照人。”
殷楚看着乔靳,说道:“这人乔掌柜也认识,不需我多做描述。”
乔靳闻言一愣,心里有了些不详的预感,但他却实在不能往那处想。不愿想,也不敢想。
殷楚见他这副模样,举起酒盏,冲着乔靳一比,慢悠悠的说道:“可不就是乔掌柜的义妹——江茗。”
乔靳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两个麻烦人物怎么就这么喜欢凑在一起?
他一时也不知道心里该是什么想法。
可怜这位世子?不巧看上了自己的大掌柜,可惜大掌柜眼睛里只有银子,而且常年挂在嘴边的就是:谁娶了我?那是祖上烧了多少辈子的高香。我才不嫁人呢,好不容易挣得银子,难不成都要给人花了去?
还是替自己的大掌柜担忧?这可是华京城里别人拿他最没办法的昭南王世子!疯子一个!至今还未婚娶,若是他真的下定决心要把掌柜的娶回去,和皇上那么一提,求了赐婚,掌柜的可怎么办?
殷楚见乔靳这般精于应酬的人,此刻竟然因为听到江茗的名字而愣住,低声问道:“怎得?乔掌柜有难?做不得?”
乔靳连忙回神,端起酒杯饮尽:“世子恕罪,方才乔某走了神。世子可是要给我那义妹江茗做套衣裳首饰?”
殷楚:“正是。”
乔靳心里转了一圈,小心问道:“世子这是……为何?世子切莫怪我多事,实在是当日她养父早去,嘱托我多加照顾,我也算她半个兄长,虽她现今有镇国大将军照拂,但多年情谊,我也实在是关心。”
殷楚扫了乔靳一眼,轻描淡写的回道:“男子送女子首饰,还能是为何?”
乔靳:“……”掌柜的,华京实在是多事之地,咱们要不然还是先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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