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二更)

    众人还在看着热闹,江茗却已经转身离去, 飞浮紧跟在她身后, 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

    “让那车夫先回府里, 带个话儿给怜莺, 今晚我与怀寅公主有约,不回府用饭了。”江茗的声音急促干脆,

    但大抵还算平稳,并没有因着眼前的情况而惊慌失措。

    飞浮应下,连忙去了,江茗自己在一旁等着,心里飞速的盘算着。

    ——不是交子, 交子是昨日她才同乔靳商议好的,他连户部尚书阮庆的面儿还没沾。

    口信是从宫里传来的, 与其同时, 三衙之一的皇城司来太和楼抓人, 并未给出罪名, 由此可见是靖文帝的命令。

    皇后等人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才是幕后掌柜, 就算是寻自己的霉头,也不会找到乔靳身上。更何况就是怕他人觉得自己同乔靳关系不浅,

    自己才在太和楼排着号子,怀寅公主可做见证。

    如果是自己的行踪被人跟着, 飞浮定然会发现。除非对方武艺如臻如化,否则也会留下马脚。

    因为鲸弥香涨价?

    不,

    虽然看见皇后和瓮贺国的人有联系,但船舶停留的位置和船帆的状况,显然是刚刚抵达水码头。何况就算如此,乔靳刚才受赐七品顶戴,给山西拉了大批粮食银子过去,功大于过。另一头内务府采办内侍也会暗下手脚,宫中定然早就传来口信,不能如此突然。

    江茗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排除二三,却也想不出乔靳为何突然被抓。那便只有一个理由,只是靖文帝想抓。

    那他为何要抓乔靳呢?

    此时飞浮回来,江茗带着她快步朝乔靳宅子前去。到了附近,她猛然停住脚步,转身进了斜对角的茶馆。待两人坐定,江茗轻声嘱咐飞浮:“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盯着。若是有,就按照往先的法子给管家口信,若是没有,便将他请来。”

    飞浮应下,转身出去。

    过了片刻,飞浮回转,身旁跟着乔靳府中的那个老管家。

    老管家见到江茗,恭敬的点了下头,束手站在一旁。

    “刘伯,许久不见,快坐。”江茗指了指一旁:“尚不知如何,先省着些体力。”

    老管家也不多言,坐在尽头,抬头看向江茗。他跟着乔靳多年,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才是真正的掌柜。原本在临安府常常见的,在乔靳宅子里也有自己的一处院子,每到商贸繁忙的时候便会来住上一段时日,都是自己亲自打点,也算相熟。而今来了华京城,却已经许久未见了。

    江茗将刚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问刘伯近日乔靳可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刘伯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乔靳向来稳妥,从不会节外生枝,也不是那种会被人蛊惑的性子,全心全意的跟着江茗打天下。

    江茗指尖轻轻点在桌上。乔靳被抓,按理来说他的宅子也应当被查,太和楼亦或是寿谦票号也应当受到牵连,为何都没有?

    太和楼和寿谦票号她此刻倒是不担心,乔靳不在还有掌柜,也都是从临安府调配来的,忠心程度和应变程度都是上佳,此时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此刻最担心的莫过于乔靳,若只是下面有人作梗,使些银子疏通便是。可如今是靖文帝下令,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老管家看着江茗,问了一句:“小姐,宅子里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江茗摇了摇头:“不必,一切照旧。你遣几个人去皇城司外面打探一下,虽也未必能打听到些什么,但样子总是要做。乔靳毕竟是明面上的掌柜,少了他总要慌乱一下。”

    刘伯应下。

    江茗这才抬头看他,露出一丝微笑:“刘伯放心,我会将乔靳好好带出来的。”

    刘伯应了一声,眉头却仍是拧着,嘱咐道:“小姐也要量力而行,切莫将自己搭进去。”

    “放心。”江茗回道:“咱们都会没事儿的。”

    刘伯这便又站起身来,和江茗辞过,这才往乔宅回去。江茗从窗户看着他的身影,小声说道:“刘伯身子倒是越来越不好了,原本华京城就天冷物干,此事又要让他操心费神。”

    飞浮也跟着往外看,她突然眼睛一转,指着一旁说道:“那是不是世子?”

    江茗跟着看过去,只见人群之中殷楚快步而来,直冲着刘伯走去,伸手搀了他一把。殷楚转头看向四周,待看到这茶馆的时候,目光竟直接冲着江茗过来了。

    两人目光接触,江茗也不躲避,微微颔首。殷楚也略点了下头,口型比出两个字,这才转头搀着刘伯进了乔宅。

    “看不出来,世子还是个懂得尊老的人。”飞浮在旁说道:“小姐,他刚才是看见咱们了,同你说了什么?”

    江茗转过身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气入腹,方才的急躁和不安消散了许多。

    “等我。”她说。

    …………

    豫章殿中,四周的楞窗俱都开了,春风飘飘扬扬的吹进来,倒也和煦。正前方偏右的地方拉了长长的洁净纱帘,被风鼓弄的不安。两名内侍忙跑过来,一人一边的按住那纱帘。

    纱帘后面有个人影,头顶盘着金边白底的常冠,身上穿着红丝淡黄色团龙窄衫,正是靖文帝。他手上拈了一颗黑子,几乎是毫无犹疑的落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萧罗,破军之势,如何?”

    萧罗跪坐在他对面,长长叹了口气,摇着脑袋:“皇上实乃棋中圣手,为何非要找微臣来?”

    靖文帝受了吹捧,微微笑道:“萧副相在华京城中,也是名声在外的棋手。”

    “那是在寻常人里头拔大个儿,遇上皇上,也走不了几个回合。”萧罗说道:“输了输了,臣又输了。微臣下次再也不敢与皇上对弈,原本觉得自己还算个高手,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与皇上对弈,只怕微臣输的连棋子儿都拾不起来了。”

    两人正说笑,曹昌的声音从帘外传来:“皇上,乔靳请来了。”

    靖文帝站起身来:“走,瞧瞧去,看看这富甲一方的大商贾,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萧罗应道:“哎,就怕是高处寻常人一等,可在皇上面前,又被比的没了个影儿。我俩这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乔靳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么一路被拧进豫章殿里。方才一进宫门,还有个内侍冲上来蒙了他的眼睛,如今突然卸下布条,光亮一照,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只在微缝里看见一双白色盘龙靴晃到了自己的面前。

    乔靳吓了一跳,连忙俯下身子:“草民乔靳,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靖文帝见他这幅样子,双手还在后面绑着,面上露出一丝不喜,冷声说道:“说了让你们去请乔掌柜来!怎么闹成了这幅样子?”

    江劭跪在一旁,眉头蹙起,他接到的命令便是捆了寿谦票号掌柜乔靳,将他押入宫中。原话就是如此,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萧罗连忙在旁说道:“皇上,旁梓年纪还小,断然是领会错了,要么便是那传话的传错了。”

    靖文帝这才仔细看去,过了半晌说道:“原来是旁梓啊。”他扫了萧罗一眼:“去传话的不是侍卫亲兵的人吗?”

    这侍卫亲兵虽说是靖文帝亲领,但平日里也许操练规整,这些便都是萧罗管的。

    萧罗说道:“错便是错了,哪能因为是微臣手下,便把责任都推到旁梓身上?”

    靖文帝微微一笑:“江衡还没说话,你倒是先心疼起来了。司天监那头还没定下日子呢,你倒先帮衬起他家来了。”

    萧罗连忙说道:“朝中无兄弟,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全都是为朝廷想。微臣这是实话实说,和太子的婚事全无关系。皇上圣明,哪里有臣子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

    靖文帝点了点头,便也不多做计较,只是看了江劭一眼,又说道:“旁梓上次在三衙比试中,可是得了第三?”

    “是。”江劭低着头,老实答道。

    “虎父无犬子,不愧是江家的儿子。”靖文帝赞许道:“可曾想去延庆道随父历练?”

    江劭一听,回道:“想,日夜都想。”

    萧罗在旁见了,连忙说道:“皇上,如今延庆道一切均安,也未有什么历练不历练的。镇国大将军也在华京呆了小半年。旁梓这般少年英雄,这般好武艺,不如来侍卫亲兵由皇上亲领。”

    靖文帝这般一听,觉得萧罗说的甚有道理。原本大胤就是武将造反起家,所以日后便格外提防武将。他虽宠信江衡,但这江衡的脾气也是知道的,不够圆滑。

    太子与江劭关系一般,并不似自己与江衡那般亲厚。所以靖文帝这才安排了他与江家的婚事,原本就是按住武将的一种手段。

    如今还算太平,若是让江劭跟着江衡去了延庆道,接下这镇国大将军的簪缨,日后又是难说。不若趁着他还小些,将他放到太子身旁,萧家身旁,养出忠心,再去延庆道不迟。

    靖文帝便点了点头:“副相说的有理,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将旁梓调到侍卫亲兵,好好历练。”

    萧罗一听事成,连连应下。

    靖文帝这才转头看向乔靳,眯了下眼睛:“还不快给乔掌柜松绑?”

    “是。”曹昌听了,对两侧内侍使了眼色,两个内侍连忙上来,给乔靳松了粗糙麻绳。但这一路走来,他手上早已经被勒的青筋直冒,手上发白,手腕处磨出了血痕。

    靖文帝面前,乔靳也不敢揉捏手腕,只规规矩矩的跪着,却听靖文帝问道:“乔掌柜可会下棋?”

    “略懂。”乔靳答道。

    “来,先来陪朕下上一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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