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书社挣的钱虽然不多, 但忙起来事情却不少,这些江茗都不能一个人担着, 不然早晚累到吐血。
书社当前需要两个人,一个就是日常管账算账的。这倒简单,她直接从太和楼里抽调了个伙计,叫做来财,将他提成了晋江书社的小掌柜。
另外一个却要求颇多, 不但得会读书识字,还要喜爱话本, 最重要的是为人公正, 毕竟要审阅那些递上来的稿子。若是此人还有点品味,
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江茗思来想去也没这样的人, 只好贴出招人启事。如果有哪方面做的不好,自己大多辛苦些培训一段时日。
结果来的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招人启事贴到门口没多久, 尚未见几个人,丰弗便坐着轿子来了, 一把将那启事撕下来,走到江茗面前,
又柔柔的将那张纸递到桌面上:“世子妃, 我觉得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她来势汹汹,江茗还以为是因为陈青歌拒绝, 才让她恼羞成怒,没想到说起话来, 丰弗还是那份贵女的腔调,不紧不慢,还带着她独有的冷淡。
江茗:“你……”
丰弗指了下边上张贴的大字——参翁君大力赞赏。
江茗隐然有种被要挟的感觉。
但丰弗确实是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加上人也是块活招牌。江茗便将薪酬、工作内容同她说过,丰弗俱都认真听下,中间还问询两句,实在是仔细。
丰弗毕竟是宰相丰忱的嫡孙女,书香世家,家教极严,江茗还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家中人可知你来此处?”
丰弗脾气也是倔的,她开口说道:“事儿是我的,也不坑蒙拐骗,若世子妃觉得我可用,我回去同他们知会一声便是。”
丰弗这人在华京城中名望甚高,虽和江宛都有才女之称,但平日并不屑和那些贵女们在一起叽叽喳喳,性子偏冷偏淡,人又有些高傲。加上是宰相府里的嫡孙女,前途一片坦荡,根本没有那些小肚鸡肠的事儿。
江茗觉得她这样的性子也实在是好,便应了下来,又对丰弗说道:“若是参翁君平日不便出门,在府中也可。每三日我会叫人送去书册,你在前面写下评注,再送回书社便是。”
丰弗看了江茗一眼,又看了看一旁那“参翁君大力赞赏”七个大字,说道:“如今我要叫你一声掌柜的。掌柜的给了薪酬,我便来书社里坐着,书社生意好了,你给我加些银子便是。在公言公,不必因为我是丰府的人就格外礼遇。”
江茗简直要给丰弗鼓掌,这性子太直爽了,还不恃宠而骄。一上来就划清上下级关系,叫自己掌柜的。
但她还是先说清楚:“如果你是想在书社里守株待兔,等那落苍院主,怕是有点难。”陈青歌说明自己不愿意透露真名真身,江茗便也由他去了。
丰弗点了下头:“我知道。”
“或者……”江茗思忖片刻,说道:“若是你那个问题能说出来,我去问问也可以。”
丰弗将桌面上的招人启事卷起,扔到一旁的竹篓里,回道:“不必,总有一日会见到的。”说完,她抬起头看向江茗:“掌柜的是如何结实落苍院主的?”
“和你一样是书迷,然后机缘巧合。”江茗主动让出位置,让丰弗坐下:“今日你先在这儿,我会在书社待上几日,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之后便都交给你了。”
丰弗应下。江茗这才进了小隔间,拿出寿谦票号的账簿来津津有味的看上了——世间只有银子好。
傍晚书社要关门的时候,殷楚出现在了门口,他只在外面呆着,并不进来。丰弗看了外面一眼,说道:“掌柜的,世子殿下来了。”
江茗将东西收好,递给飞浮,让她交还到寿谦票号,里面有问题的地方自己已经圈点出来,让乔靳看看,又吩咐来财一会儿将门锁好。
一切交代完毕,她才走到外面,笑道:“你怎么来了?”
殷楚笑道:“来交差的。和那如意居的掌柜说过了,他说晋江书社乃风雅之所,和如意居不谋而合,各个园子尽管你挑,不收半分。”
江茗听了喜上眉梢,不管这人有多少银子,平日里怎么大手大脚,甚至为了救乔靳十万两说扔了就扔了,这时能省下一笔费用就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似的。
她拍了拍殷楚的肩膀:“做得好!咱们府里发家致富之日可待!”
殷楚看她神情,就像是只偷了蜜的小老鼠似的,被感染的也笑了:“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茗努了下嘴:“败家!”
两人此般相处,若是让知情的人看了,怕是要惊掉下巴,原本不是说好的权宜之计吗?怎么看起来和老夫老妻似的?!
飞浮赶着将账本送到乔靳那里,去的时候他人却不在,飞浮只好在寿谦票号里等着,想到世子跟在小姐身旁,便也放心许多。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乔靳这才回来,看见飞浮一个人还有些惊讶,问道:“掌柜的呢?”
飞浮指了指桌面上的账簿:“先和世子回府了,让我把账簿拿来。小姐说最近几日的账簿有些问题,她已经圈出来了,让你看看,写个条子给她。”
乔靳眉头蹙起:“不能啊,这些账簿我都是先过了一遍的。”他坐到桌前,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看到最后才发现,江茗圈出来的都是些近日大量兑换散文钱的票号,大多集中在北边的寿谦票号分号当中。
其中有用银票兑换的,有用白银兑换的,也有用交子兑换的。但交子数量较小,所以在这其中只占了少量。
数目看起来倒是无甚差别,而且断断续续,对于寿谦票号的走账来说并不算大数目,所以并没有被发现。江茗心细,又有自己的打算,这才看了出来。
“小姐说,票号里的银子、文钱、铁钱数量都是有数的,再换下去铁钱没那么多,有损票号声誉。”飞浮解释道。
乔靳想了想,在一张纸上写下几行字,交给飞浮:“我知道了。”
飞浮转身要走,乔靳却叫住了她,问道:“掌柜的最近在昭南王府过得可好?”
飞浮叹了口气,说道:“我看着,咱们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
“为何?”
“这个世子能耐有点大。他对小姐太好了,好的没处指摘,小姐和他在一起怕是就要日久生情。到时候哪里走得了?”飞浮说道:“但是我看小姐今日也挺开心的,还逗弄着世子开了那家书社。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书社小姐老早就想着搞了,世子才给了她三百两银子,小姐就将挣来的银子两个人对半分了。”
乔靳说道:“掌柜的开心便是。对半分也不是不可,这样掌柜的平日里的进出项也有了明目,说是书社挣来的便可。出入府也有了名头,方便许多。再说,这书社原本也不是挣大钱的地方,掌柜的给世子些银子,最后还不是花在她自己身上?”
飞浮之前却是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如今听乔靳一说,觉得也有些道理。小姐还是那个满眼银子的小姐,并不是将自己的心爱之物交到他人手上。
“况且”,乔靳又说:“这次一连串儿的事情,世子在中间也帮了不少忙,掌柜的这是投桃报李。”
飞浮:“是了是了,没有比咱们乔大掌柜更值钱的人了,十万两银子说扔就扔的。”
一说到这个,乔靳不由得叹了口气:“今年因为这个,还耽误了春船出发的时间。眼看着夏季风来了,这次怎么也要出去行商。到时候若是我去了闽州,你可要在华京城里照顾好掌柜的。”
过了片刻,乔靳又说:“昭南王府目前看来平静,可你想想那些来行刺世子的人,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你要多加防备,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伤了掌柜的。”
…………
殷楚带着江茗去了一家酒楼,仍是让江茗挑她喜欢吃的菜色。两人吃完,外面下起了沥沥细雨,店家只剩一把伞了,殷楚便撑着伞,两人绕着近路,并肩走在街头。
江茗看了眼殷楚的肩膀,这油纸伞并不大,殷楚将大部分都罩在了自己头上,他穿着石青色的衣袍,稍一落雨,那颜色便深了许多,一望便知。
江茗伸手推了推伞:“不用这么麻烦。”
殷楚执意不肯:“你是女子,身板不如我。”
船上的惊涛骇浪自己都经过来了,难不成还怕这些小雨点?江茗说道:“你挪过去一点,别淋了头,到时候着凉晚上传给我。”
殷楚听了,将伞往回收了一些,嘴里也说着:“不会着凉。”
春末夏初的雨丝是最后的干脆,再过不久便会黏腻起来,也不会有这般柔和,拍打在人身上像是在皮肤上沾了一层浆糊,令人不悦。
春风舞动着绵密细雨,屋檐上挂着的铃铛轻声作响,也不喧闹,两人脚步缓缓,日子好像也这般变得慢了起来。远处的喧闹俱都离的远了,没什么好想的,也不需要说什么,雨水带来的草木芬芳便是气氛。
走到一处小巷里的时候,旁边的房子挡住了大部分的街市灯光,周围陡然暗了下去。江茗尚未反应过来,殷楚便一把搂过她的腰,向自己这旁猛地拉来。
雨伞被扔了出去,在空中打着圈,伞边甩出螺旋状的水滴,“啪啪”两声,两只箭弩打在伞面上,戳破了油纸。那伞斜着落在地上,惊起一摊雨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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