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书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

    升陑,非地利也,亦人和而已。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

    以分言之,以臣伐君,疑于乱矣。以天命言之,汤所谓“天吏”,非称乱也。

    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

    夏师败绩,汤遂从之,遂伐三朡,俘厥宝玉,谊伯、仲伯作《典宝》。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德。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

    桀之罪不若纣之甚,故汤放之而已。汤未伐桀之时,勇以伐之;既伐之,后乃有惭德。以其本心宽厚,不得已而伐恶以救民,伐毕乃惭,亦如人之可罪而挞之;及其挞之,则又悔之:皆宽厚之意也。

    仲虺乃作诰,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有夏昏德,民坠涂炭。

    民之有欲,至于失性命之情以争之,故攘夺诞谩无所不至。为之主者,非聪明足以胜之,则乱而已。

    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缵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经言“智仁勇”,或言“仁智勇”,未见先“勇”者。盖成大功定大业,必以智勇;智之所以行者勇也,故先“勇”后“智”。

    “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

    夏有昏德,则众从而昏;商有明德,则众从而明。

    简贤附势,实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德,言足听闻。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宽克仁,彰信兆民。

    用人惟己,己知可用而后用之。如此则是果于自任,而不从天下之所好恶也。王者心术之真,大抵如此。改过不吝,言己有过则改之,无复吝惜,若所谓“过则勿惮改”也。用人惟己,则善者无不从;改过不吝,则不善者无不改:此所以能合并为公,以成其大也。其发而为政,又能宽以居之,仁以行之,盖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也。惟汤之德如上所言,兹其所以明信于天下;天下信之而欲以为君也。孟子曰:“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桀之所以失天下之心者,惟其肆为威虐,故民坠涂炭而莫之拯。汤于是时,以宽仁之德彰信于天下,故天下归之,若大旱之望云霓。然汤之所以能成宽仁之德者,其本则自于清浄寡欲,然天下,举不足以动其心,故能利与人同,以施其不忍人之政,兹其所以彰信于天下也。盖拨乱反正,以成帝王之业者,苟有利之之心,则将夺于物欲,见利而动,惑于声色货利之私,遂至以私害公,不能执其所有,以与天下共其利。刚愎自用,遂其非而莫之改,如此则所施者无非虐政,是水之益深、火之益热也。古之人有失之者,项羽是也。汉高祖与项羽,当秦之末,俱兴义兵以除残去虐,较其势,则高祖之不如羽远甚,然而高祖卒得天下,羽失之者,以高祖之宽仁而羽则惟肆其暴虐而已。原其高祖之所以宽仁者,无他,亦本于此数者之德而已。观其入秦关,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封秦宫室府库,还军灞上,则其志已不小矣。而又不爱爵赏,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好谋能听,从谏如转圜,惟此数者之德,皆备于己,故其约法三章,悉除去秦法,而秦民皆按堵如故,莫不欲高祖王秦者。而项羽之所为则皆反是,此其成败之势所以不同也。以高祖之成帝业者而推之,则知仲虺所以推本成汤诞膺伐夏救民之意,始于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改过不吝,然后继之以克宽克仁、彰信兆民,可谓知所先后矣。

    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

    王者之用兵,如良医之治疾,惟恐其来之迟,故先彼则此怨,先此则彼怨。民信之,然后可用以征伐,故继言征葛。

    “佑贤辅德,显忠遂良;

    佑者,右也;辅者,左也。

    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推亡固存,谓推彼所以亡之故,固吾之所以存,乃邦之所以昌也。

    德日新,万邦惟怀;志自满,九族乃离。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懋昭大德,所以极高明、所以处己也。建中于民,所以道中庸、所以用人也。

    殖有礼。礼者,天之经,地之义,治道之极,强国之本也。人君之所殖,孰大乎此?

    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作《汤诰》。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

    衷,中也,民受天地之中以生。

    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善者,常性也;不善者,非常性也。人之生有善有恶,善者常性也,不善者非常性也。

    夏王灭德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祗。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

    祸不足畏。

    “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敢用玄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慄慄危惧,若将陨于深渊。”

    草木者,天之所生,民之所殖也。非天所生,则民不能殖;非民所殖,则天不能成。汤之受命也,天与之,人立之,故曰“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观民之所立,则知天之所与矣。汤始伐桀,商人皆咎汤不恤我众,然汤升自陑,告以必往,至于孥戮誓众,无所疑难也。及夫天下已定,乃曰“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盖有为之初,众人危疑,则果断之以济功;无事之后,众人豫怠,儆戒所以居业。其异于众人也远矣,此其所以为汤也。若夫事未济则从而惧,事已济则喜而怠,则是众人也,岂足以制众人哉!

    “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此非谦而过厚之辞,乃诚然矣。万方有罪,岂非天子不能治化故然乎?天子有罪,万方何与焉!

    咎单作《明居》。

    成汤既没,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训》《肆命》《徂后》。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侯、甸群后咸在,百官緫己以听冢宰。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训于王。

    曰:“呜呼!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灾。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鳖咸若。于其子孙弗率,皇天降灾,假手于我有命,造攻自鸣条,朕哉自亳。

    君懋德则施及鸟兽,不懋德则其身不能保。鸣条,夏所宅也。亳,商所宅也。桀有可伐之罪,然后汤与伊尹谋于亳而往伐之;所以起兵戎者夏也,故曰“造攻自鸣条”。既有可诛之罪,汤遂自亳而往攻之,故曰“朕哉自亳”。《周书》曰:“我不尔动,自乃邑。”亦与此同义。

    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宽,兆民允怀。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呜呼!先王肇修人纪,从谏弗咈,先民时若。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以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

    汤逃尹于桀,克忠可见。

    “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制官刑,儆于有位。

    汤岂真以刑加之哉?儆戒之而已。

    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殉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训于蒙士。’”

    有位之人以行义率风俗,以职业成政事,三风十愆,败风俗,隳政事,故汤制官刑以此为急。蒙士,童蒙之士也;为童蒙则如此训之矣。至于出为臣属,而不能正其君上,则刑墨矣。

    “呜呼!嗣王祗厥身,念哉!圣谟洋洋,嘉言孔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

    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诸桐,三年,复归于亳,思庸,伊尹作《太甲》三篇。

    惟嗣王不惠于阿衡,

    阿,大陵之有曲者,保其君如阿,平其国如衡。

    伊尹作书曰:“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

    諟,以言其不违。

    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师,肆嗣王丕承基绪。

    非汤非尹,嗣王无可承之基绪,然则太甲不当不惠于阿衡,以覆汤之典刑。

    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

    有终,善终也。相,辅相之臣也。

    其后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

    罔终,不克善终也。

    嗣王戒哉!祗尔厥辟,辟不辟,忝厥祖。”

    王惟庸罔念闻。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旁求俊彦,启迪后人,无越厥命以自覆。慎乃俭德,惟怀永图。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钦厥止,率乃祖攸行,惟朕以怿,万世有辞。”

    上弦曰张。语静之道,则曰“慎乃俭德,钦厥止”;语动之道,则曰“若虞机张,率乃祖攸行”。

    王未克变。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予弗狎于弗顺,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王徂桐宫居忧,克终允德。”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

    商冕之制无所经见。

    作书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

    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厎不类。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

    欲而无以节之,则败度;纵而无以操之,则败礼。欲而无以节之,谓广其宫室、侈其衣服之类;纵而无以操之,谓惰其志气、弛其言貌之类。人之类善,故不类谓之不善。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师保之训,弗克于厥初,尚赖匡救之德,图惟厥终。”

    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允德协于下,惟明后。先王子惠困穷,民服厥命,罔有不悦。并其有邦厥邻,乃曰:‘徯我后,后来无罚。’王懋乃德,视乃厥祖,无时豫怠。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远惟明,听德惟聪。朕承王之休无斁。”

    伊尹申诰于王曰:“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德惟治,否德乱。

    德者,得也,得道之谓也。

    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慎厥与,惟明明后。”

    “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绪,尚监兹哉!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无轻民事,惟难;无安厥位,惟危。

    惟难也所以易,惟危也所以安。

    慎终于始。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逊,顺也。有人之言,虽于汝心为逆,必于道理中求之,恐其合于道而有益也。有人之言,虽于汝志为顺,必于非道理中求之,恐其不合于道而有损也。

    “呜呼!弗虑胡获?弗为胡成?一人元良,万邦以贞。

    元者,善之长。良者,善之至。

    君罔以辩言乱旧政,臣罔以宠利居成功,邦其永孚于休。”

    能乱善恶之实者,辩言也。

    伊尹作《咸有一德》。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

    所谓“为上为德”者,将顺正救为其上造成,所以为君之德。所谓“为下为民”者,先后相劝为其下造成,所以为民之行也。

    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厎烝民之生。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于庙言“德”者,不德则坠厥宗。于长言“政”者,政荒则民散。

    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咎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

    伊陟相大戊,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伊陟赞于巫咸,作《咸》四篇。

    太戊赞于伊陟,作《伊陟》《原命》。

    仲丁迁于嚣,作《仲丁》。

    河亶甲居相,作《河亶甲》。

    祖乙圮于耿,作《祖乙》。

    盘庚五迁,将治亳殷,民咨胥怨,作《盘庚》三篇。

    上篇告其群臣,中篇告其庶民,下篇告百官族姓。

    盘庚迁于殷,民不适有居,率吁众慼,出矢言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重我民,无尽刘。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若颠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

    蘖,萌也。

    盘庚斅于民,由乃在位以常旧服,正法度。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王命众,悉至于庭。

    “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者,斅之以无自用而违其下。……治形之疾以箴,治性之疾以言。小人之箴虽不可伏,然亦不可受人之妄言。妄言适足以乱性,有至于亡国败家者,犹受人之妄刺,非特伤形,有至于杀身者矣。故古之人堲谗说,放淫辞,使邪说者不得作,而所不伏者嘉言而已。

    王若曰:

    凡言“若曰”者,或史官述其旨而代作,非其自言;或史撮其大意而删润之,非其本言。

    “格汝众,予告汝训,汝猷黜乃心,无傲从康。

    无傲,戒之以无违王命;无从康,戒之以无即安其故处。

    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钦;罔有逸言,民用丕变。今汝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

    不夷谓之险,不衷谓之肤。造险肤者,所不待教而诛。

    非予自荒兹德,惟汝含德,不惕予一人。予若观火,予亦拙谋,作乃逸。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

    “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者,言下从上、小从大则治,此申前“无傲”之戒;“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此申前“无从康”之戒。

    汝克黜乃心,施实德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德。乃不畏戎毒于远迩,惰农自安,不昬作劳,不服田亩,越其罔有黍稷。”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乃既先恶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相时憸民,犹胥顾于箴言,其发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长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则惟汝众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恐,谓恐动之以祸患;沉,谓沉溺之于罪戾。

    “迟任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

    以人惟求旧,故于旧有位之臣,告戒丁宁,不忍遽为殄灭之事;以器非求旧,惟新,故不常厥邑,至于今五迁也。

    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动用非罚?世选尔劳,予不掩尔善。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德。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汝无侮老成人,无弱孤有幼。各长于厥居。勉出乃力,听予一人之作猷。无有远迩,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邦之臧,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凡尔众,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盘庚作,惟涉河以民迁。乃话民之弗率,诞告用亶其有众。咸造,勿亵在王庭,盘庚乃登进厥民。曰:“明听朕言,无荒失朕命!呜呼!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戚,鲜以不浮于天时。

    乘时流行,无所底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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