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从走进房间之后,曹锡梁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他目瞪口呆地走到床边,伸手往许知晚眼前晃了晃,又张着嘴回头望向我,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把手中的东西往他脚上一放,曹锡梁一下蹦起来,流着泪捂着脚说:“居然是真的?许知晚,你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了?”
变成鬼样子的许知晚,此刻正捏着笔在床几上作画,幽幽抬头望了他一眼。
我说:“怎么突然作画起来了?”
许知晚把笔搁在一旁,咬文嚼字地说:“方才无事,奴家便想着,若能画些疏兰,冶治情操,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曹锡梁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奴...家?”
许知晚没有理会他,我走过去,倚在床边看她画的画儿,许知晚幽幽道:“三殿下看奴家,画得可好?”
...洁净的画纸上,趴着几株叶子比丝瓜还要肥的兰花。
我含笑说:“生机勃勃,长得强壮,好极了。”
曹锡梁冲我耳语:“你们两被火一熏,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眼睛出问题了?”
许知晚也冲我微微一笑,说:“既如此,那奴家就将其绣下来,可好?”
曹锡梁脱口而出:“我的乖乖,你还会女红啊?”
我淡淡地朝曹锡梁望了一眼,许知晚一反常态地没有介意,眯眼笑:“小时曾学过一些,让大家见笑了。”
曹锡梁小声道:“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们要见笑...”
我回头冷冷地看着曹锡梁,曹锡梁缩了缩脖子:“...我错了。”
我说:“外面还有一些物什没搬进来,你且去和我一道搬东西。”
曹锡梁和我一起走到客栈门外,我停下来转身望向他,道:“我骗她说,她快死了。”
曹锡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慢慢梗起脖子:“三殿下,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说:“没有同你开玩笑,原本只是想着知道她的愿望罢了,没想到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一向浪迹脂粉群中,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曹锡梁把手摇得活似抽风一般:“不不不不,三殿下,可能一般的女人我是能猜出来大概在想什么。可是这位,肯定不是一般的女人。” 小心地回头往房间那边看了一眼,接着道:“或者说…她压根不算女人…”
我冷冷说:“我再饶你这一次,下次再敢胡说八道,你可小心。”
曹锡梁哭丧着脸应了一声,我停了停,又问:“那倘若是一般的女人,突然一反常态变得温文尔雅起来了,可是为什么?”
曹锡梁说:“三殿下,不是我骗你,我身边的女人常态就是温文尔雅、柔情似水,根本不存在‘一反’这一说。”
他看我一脸深思,又开口说:“…不过她们倒是也有一反常态的时候,从柔情似水变得格外泼辣大胆,躁动不安。”
我道:“这是为何?”
曹锡梁想了想,一脸严肃地说:
“来月事了。”
【33】
我把药端进去的时候,许知晚已经靠着床开始刺绣了。
她刺绣看上去也是十分没有功夫,总是扎着手,落得刺绣面上都是红点斑斑。
曹锡梁在旁边一边看着,一边啧着牙。
我把药放在床几上,皱着眉说:“不如先歇会吧?”
许知晚拈出针来,并没有说话,我暗暗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先把药喝了吧。”
她放下绣棚,睁大眼睛说:“药?都快死了还要喝药?”
我咳了一声,道:“这是大夫嘱咐的,药还是要喝的,为的…是缓和脑龄退化。”
许知晚哦了一声,慢慢坐回去,又开始咬文嚼字地说:“那奴家就多谢三殿下了。”
我看着她把药端起来,用勺子一口一口吹凉,然后再就着勺慢慢饮下,忍不住说:“这药有点苦,你一口喝完可以少遭点罪。”
许知晚放下勺子,慢条斯理地说:“多谢三殿下,只是,那样甚是不雅,奴家还是慢些喝,不妨事。”
我的脑子不由自主浮现出她之前在我宫中,抱着碗咕嘟咕嘟喝汤的样子,曹锡梁慢慢把头偏向我,小声道:“…你确定你告诉她的是她快死了,而不是她被阉了?”
我把五指悄悄在底下捏成拳,曹锡梁飞也似地离开了我,
许知晚又舀起一勺药,放到嘴边,缓缓吞了下去,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尉龄领着一人,欢快快地蹦了进来:“知晚!三哥!你们没事吧!”
曹锡梁说:“他们两没事,我快疯了。”
尉龄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瘸着腿一蹦一蹦地蹦到许知晚床边,坐下来,抓着许知晚的手关心道:“知晚,你还好吧?哪里有受伤吗?咦,你在喝什么?”
许知晚慢慢放下碗,冲尉龄缓缓扯开一个不露齿的笑容,说:“奴家在喝药。”
尉龄呆呆地说:“奴…家…?”
许知晚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她:“尉龄,你哪里可有受伤?”
尉龄呆呆地说:“脚。”
许知晚微微欠过身子去看,露出心痛表情:“怎会如此?不可再蹦了,待稍后奴家给你绣一手帕,帮你包住,可好?”
尉龄呆呆地点头:“可好。”
许知晚冲她欣慰一笑,放下药,拿起一边的绣棚又开始上下飞舞,尉龄怔在她旁边看她刺绣,呆成个雕塑。
我一把扯过尉龄的手,她木木地被我拉着出了门,我说:“尉龄?你还好吧?”
她愣愣地转过头望着我,顷刻间眼底就起了一层雾:“三…三哥,知晚她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扶着额说:“是三哥不好,骗她说她快死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变成了这样了。”
尉龄眼里汪着一条河,说:“真…真的?从前太学里有人背不出书来,夫子总是说他们脑子被门挤了,三哥,知晚是不是也被门挤了一下,所以连原来的脾性也没了?”
曹锡梁凑上来说:“我觉得公主说的有道理,就凭你?撒句谎?就能让许知晚转个性儿?我看还是被门挤了这个说法更有说服力。”
我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曹锡梁,曹锡梁一把捂住嘴飞快地往后跃了几步,我和颜对尉龄说:“知晚她确实头上受过伤,但是她刚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还不是这种性子。”
尉龄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夫子经常说,读书就跟治病一样,一开始好像没有什么效果,时间久了就能看见功效了,我看生病也是这样,三哥你刚刚也看见了,知晚平时吃到个酸葡萄还要拧半天眉毛,现在一碗药还要一勺勺喝,要是以前的知晚她受得了吗?”
我心下暗叹,尉龄啊尉龄,没想到你平日里上课圣贤书的内容没记多少,夫子说的这些个废话倒是记了个十成十。
但是细想想,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难不成许知晚性子变了和我说谎并没有关系,而是真的因为脑袋被花瓶砸了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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