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
天气确实很好, 天空中没有云,一眼望去,都是十分澄澈的蓝色,阳光照射在市政厅白色的穹顶上, 透出几分圣洁。
尽管如此, 这里却依旧弥漫着某种阴郁的气氛。
权昕收回了手, 她看着牧碳的方向, 希望可以得到一个解释。
那个黑色毛织帽的大叔没死?
可是,刚刚……
“你想问, 刚刚系统明明已经提示过‘当前死亡人数增加’, 所以那人不可能没死,是吧?”
牧碳似乎知道权昕在想什么。
其实, 在刚刚符子豫和他“隔空对上视线”之前,他也并没有察觉到,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权昕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我不认为系统会给出虚假的提示。”
系统确实可能通过游戏中的一些景象, 来误导玩家。
但是,绝对不会在这种类似“通知”的话上面作假。
牧碳平静地说道:“刚才,在弗兰德斯城中, 确确实实死了人。只是,不是那个人。”
听闻此话,权昕脑中猛然间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你是指……”
“那个毛织帽大叔,不是因为咳血而死的?我们会听到系统提示的声音,其实是因为, 在其他地方有人死了,所以才出现了提示音?”
牧碳说道:“不止如此,之前我们遇到的车主米维,也是一样的情况。”
石上合听着他们的交流,皱了皱眉:“这,有点过于巧合了吧?还有……怎么证明这些事是对的?”
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可以当做是巧合,但是发生两次,就让人觉得有些蹊跷。
牧碳双手放在警厅制服上衣的口袋里,靠着身后一根栏杆,说道:“你是否还记得,当时米维从马车上摔下去的时候,我原本想要去看看他尸体的情况,却被帕里斯拦下了。”
石上合点头。
以他的记忆力,记住这些细节还是轻而易举的。
牧碳继续说道:“我那个时候以为他只是想要出出风头,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实际上,他是想要掩饰,其实米维并没有死的事实。”
权昕按照这个思路推测道:“而我们,因为脑中恰恰响起了死亡提示,也就以为是米维的死亡提示,自然而然没有去深究?”
“嗯,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况。”牧碳说道。
权昕说道:“这次,想要证明事实究竟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其实很容易。只要有个人愿意上前,确认一下那个毛织帽大叔是否还有呼吸就行了。”
牧碳扶着栏杆说道:“没错,但是在此之前,我们最好还能确认一件事情……既然之前那些人并不是因为疾病死的,那么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君九突然说道:“你们还记得,之前石上合说的,在医院看见的火焰吗?”
“你对我的话记得很清楚啊。”石上合看向君九。
“呵,我对任何任务信息都记得很清楚。还有,你好意思说我吗?以你的记忆力,恐怕让你说出来我昨天几时几分几秒说过什么,都完全不是问题吧?”
君九一点也不愿意放弃拌嘴的机会。
石上合瞥了他一眼:“方便日后翻旧账。”
“彼此彼此。”
……
权昕适时说道:“跑题了,说回火焰的事情。你们的意思是,真正导致死亡的并不是疾病,而是火焰?那些人是被烧死的?”
牧碳说道:“我猜是这样,而且你们应该还记得,米维的那个邻居的事情。”
“米维是因为看见他邻居在医院受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待遇,所以才非常抵触医院这个地方。他有没有可能,就是看见了医院里……病人被烧的事情?”
“可能性的确很高。”权昕承认道。
“因此,我们现在,除了尽快平息混乱,还应该做一件事情,就是要借这个机会,直接将这个一直迷惑民众的诅咒澄清。”
牧碳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不远处,正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帕里斯和城主。
就在他想要直接把那两个人推开,站在讲说台说话的时候……
周围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在场的各位不必惊慌,那个人,其实并没有死亡。】
【他并没有被诅咒,只是单纯的感冒咳嗽而已。】
“!”
权昕愣了愣,向四周望去。
这道声音很像来自系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但是,她又很清楚,这并不是系统在说话,而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难道是迪亚吗?
牧碳并没有表现出和权昕一样的疑惑,他的神情有些冷。
在这里,在这种关键时候出现的,确实……
最有可能,也是唯一能猜到的,就是迪亚。
但是牧碳却知道不是。
因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人群中,原本“巧妙”地躲开各种拥挤碰撞,穿梭前行的符子豫听闻此话,也停了停脚步。
他的眼神同样暗沉了几秒。
“林……安?怎么是他?”
符子豫喃喃道。
他很快掩下了刚刚浮现而出的情绪,谨慎地将自己的兜帽扣在脑袋上,低着头,并且又一次拉了拉口罩的带子,确保自己的脸全部被遮住。
紧接着,大步离开了。
牧碳露出了一丝不明情绪的笑容。
“单纯的……感冒。”他仿佛是玩味一般,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
人群中开始出现某种骚动。
“什么意思?没死?”
“怎么可能,那就是诅咒的症状啊!”
那人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是女神派来的使者,那人的鲜血淋在了女神像的手指上,惊动了女神,所以女神派我来到这里,将真相讲明。】
【他没有被诅咒,也没有死,只是单纯的感冒而已。】
【请诸位放心,女神,会一直庇护大家。】
民众的混乱竟然在此刻,有些许的平息。
君九:“卧槽,这种鬼话都能编得出口吗?”
石上合:“而且那些人居然还信了。”
“这人到底是谁?”权昕问道。
牧碳淡漠地说道:“这是知道我们会在这里拆穿诅咒的真相,所以先我们一步,直接把这个人排除在诅咒之外了。”
石上合问道:“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如果我们现在继续将真相曝出去,不是一样的结果吗?”
权昕很快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解释道——
“不一样的……你知道吗,舆论或者说……谣言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第一手的消息最有影响力。”
“看看这些民众就知道,他们很愿意相信那人说的话,这个时候,想要再次改变他们刚刚构建起来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绝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刚刚获得的安全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弃的。”
石上合不解:“为什么?”
在他看来,真相就是真相,怎么还会有人不去选择相信真相?
“有句话,造谣一时爽,辟谣跑断腿,你应该听过吧?”权昕说道。
“说的通俗一点,其实就是带节奏。”
“一般来说,足够理智的人才不会被带节奏,但是眼前这群人,看上去就没什么理智。他们最容易去相信,也最难承认自己的‘相信’是错误的。”
“……”
这一次,石上合似懂非懂。
“你在这些方面很有见解。”牧碳看了一眼权昕,随口说道。
“……”
权昕短促地笑了一下。
她自己原来也是个经常被带节奏的人,以为自己是举着正义的牌子,其实,只不过是利益洪流之中的一个浪花而已。
牧碳继续说道:“一个人在某个方面很有见解,往往证明了他在这个方面受害不浅。”
“……”
权昕挑眉:“你一定要剖析到这种程度吗?”
诅咒没有澄清。
但是,市政厅的氛围,没有刚刚那么混乱和紧张了。
有人试探着去查看倒下的大叔,也证实了,毛织帽大叔确实没死。
这使得民众更加愿意相信刚刚那人说的话。
说起来,这种凭空出现的人,总能带给人们某种“敬畏”。
城主也借着这个机会,开始了他的讲话。
而帕里斯……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说自己要离场,还没等城主答应,他就急匆匆地跑走了。
似乎,是要去找什么……
权昕眼神明亮地望着牧碳,莫名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处于弱势,于是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可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大叔没死的吗?正常人,应该不会联想到这个方向吧?”
“你又开始怀疑我了。”牧碳无奈一笑。
权昕抿了抿嘴。
牧碳话锋一转,说道:“一般人发现自己被带节奏,并且承认自己被带节奏之后,会有两种心态。其中一种,是怨恨带节奏的人,另一种,是不愿意再相信其他人。”
权昕不想因此扯开话题,她说道:“我相信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牧碳笑了笑:“那就让我想想,这次要给你编个什么理由。”
权昕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啊……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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