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身的尴尬,随即不紧不慢地褪下外套,仅着里衣若无其事地上了床。
身上的兽皮带着刚刚洗过晒干后的清爽气味,江沅用手指捏了捏,并不能确定是哪种兽类的皮毛,从花纹来看像是老虎一类的野兽,但蓬松柔软的质感又像是狐狸的皮毛。
不过江沅也没心思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眼下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身下这张木床太过狭窄,只有两个人都侧过身体才挤得下,而梁澍成正大大咧咧地平躺着,看起来没有丝毫想要背过身的意思,仿佛没意识到眼下窘迫的情形。
江沅只好自己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几条薄木板拼成的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随时都要不堪重负一般。
等终于安全地背过身子后,江沅不免轻舒了一口气,只不过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梁澍成有如实质的目光。
江沅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拉过柔软的兽皮被子,想早点入睡,然而天不如人愿,“咔——”的一声木条断裂的声音从江沅身下传来。
江沅深吸了一口气,想伸手去摸一摸床板是否完好,然而却没意识到自己半边身子都已经完全立在了床铺的边缘,这么一伸胳膊便使得整个身体平衡性破坏,直直地向下翻去。
不过还未等江沅翻下去,腰间就多了一只手仿佛轻而易举地将他拽了回去。
江沅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的情形已经从刚刚背对着梁澍成变成了自己正面半个身子扑在对方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甚至自己刻意压低的呼吸也直接喷洒在了梁澍成的耳边。
梁澍成的呼吸明显沉了片刻,然后腾出手按了按一旁的床板,一脸严肃地说:“你这边的木条断了一根,就睡我这一边吧。”
这正经又实用的建议要是拒绝,反倒显得江沅自己多想了,看着梁澍成近在咫尺的面庞,江沅叹了口气,怪自己刚刚怎么不和部落里的人多要一间房。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愿再多浪费时间来回折腾,只想赶紧把这晚凑合着过了以免再生尴尬,想到这里江沅“嗯”了一声,就这么半靠着梁澍成阖上了眼皮。
就在快要昏昏入睡的时候,江沅像往常一般下意识地将一侧的胳膊自然垂下,搭在一旁,直到手指触碰到的不是柔软的床垫而是温热紧实的胸肌时,江沅才猛然惊醒眼下两人的睡觉姿势,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江沅将手臂小心地贴着自己的腹部放置,然而由于两人过于贴近的距离,拳峰处的骨关节又恰好陷在了梁澍成的腰窝处。
江沅见梁澍成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才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五指松开放平,这下拳峰便与梁澍成的腰窝隔了一厘米的距离,还未等江沅松一口气,就发现放平的食指指甲挠在了梁澍成的背肌处,还随着自己的呼吸小幅度地刮蹭着。
这下江沅的手拘谨地悬在半空处,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只好姿势变扭地将那只手臂背在了身后,这才松了口气。
转而又觉得有些荒谬,眼前这具身体自从他高中最后一年随校去军区剧院做年终汇演时的那个昏暗幽闭的后台算起,直至之后的许多年,他都睡过了无数次,即使现在隔着衬衣,他也还能清楚地描摹出每一块肌肉的形状与线条。
甚至是身体每一寸线条的成长轨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从二十出头时的瘦削抽长到快三十岁时的紧实流畅,每一点变化他都曾了如指掌,而现在就连触碰一下都觉得过界。
想到这儿,江沅莫名烦躁地转了下略有些僵硬的脖颈,却一下子撞上了梁澍成睁开的眼睛,眼神清晰,哪里有半点睡着的样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怎么还不睡?”梁澍成压低了嗓音,开口问道,语气稀疏平常就像是曾经许多次夜晚一般,在询问枕边相处多年的伴侣为什么失眠,冷硬又带着股平缓的温柔意味。
“在想你今天没说完就被打断的话……”江沅偏过头,不自在地避开对方的眼神,随口扯了个话题,“你说我们坠机前怎么了?”
梁澍成侧头看着江沅的下颌线,半晌才开口道:“坠机前你还记得我们飞船上的定位显示早已经离地球一千五百万光年了吗?”
江沅想了会儿,只记得那是一段遥远到夸张的距离,但具体的数字则有些模糊了,便点了点头。
“目前生产出来的跃迁阀虽说最高能跨越几十倍光速行程的距离,但这种规格的跃迁阀产量极少,用途也有限,支撑这么远距离的试验项目几乎不可能。”
“而在山洞里发现的那本日记却显示在这片荒星曾经有过一项至少长达五十年的大型实验……”江沅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况且地球上各国大范围内转向太空领域不过二十年的光景,距离化国分区形成初步太空领域联盟的格局建立也才四十多年,而那本日记上方方正正的汉字却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日记的主人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区,甚至有可能和他在同一所研究院工作。
梁澍成点了点头,又道:“所以你说这个世界或许是假的,也未必不可能。”
江沅突然有些好笑地道:“那我们现在又算是什么?”这话说完就哑了下去,原本他想说的是那现在他们待得地方又算是什么,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又不可避免地多了点别的意思。
果然,听到这话后,梁澍成眼神复杂地盯着江沅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道:“你说呢?”
江沅摸不准他话中的意思,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走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只好将脑袋埋进枕头里,拉过手中的兽皮被,说:“不早了,睡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响动后,感到对方也睡下了,江沅才迷迷糊糊地彻底陷入睡眠。
直至第二天清晨,顺着略有些冷淡的光线起来的江沅一摸身边的位置,发现已经空了。
江沅也没太当回事,只当是梁澍成早起先出门了,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后,正好赶上部落里的人送来石盆和清水。
江沅简单地梳洗完后,随口问了一句来的人能不能为他们再准备一间客房,毕竟两个成年男性在一张床上有点挤。
没想到部落里来的人一脸惊讶地回道:“昨晚族长是给两位客人准备了两间房的,可您随行的另一位和我说一间就够了,您要是嫌挤得话,这就可以给您准备。”
江沅深呼吸了一下,僵硬着微笑说:“这样么,那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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