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个情丝结

    钟府两位姨娘有孕,早在李氏出去打叶子牌还有听戏时就宣扬出去了,知晓的人有不少,大多是贺喜的,也有不少说起钟府的夫人还是有主母风范的,并非妒妇。

    总的来说,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热度也就维持在和钟府有来往的一些人口中。

    但就在这几日,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热议起来,有声音跳出来且不断扩大,说的都是江楼月包揽了两位有孕姨娘的生活起居,就连吃食也全权听她安排。

    李氏再出去听戏时,也听从了钟初煦的叮嘱,将自己每日安排姨娘饮食,却全都被退回给宣扬出去。

    在府里她不敢找江楼月的茬,在府外同别人抱怨几句,好歹心里也舒坦不少。

    于是风向开始变了,说江楼月别有用心,一个不让夫君同姨娘圆房的妒妇,在姨娘有孕后,怎可能如此大度,且大度到诡异,饮食起居悉数照料,就连老夫人每日在饮食上的关切都不允,实在离谱。

    有许多人揣测,这两位姨娘腹中的胎儿怕是等不到出生,便要提前夭折了。

    锦棠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说给江楼月听,气得跺脚:“那些人凭着一张嘴,空口白牙胡乱捏造,夫人待几位姨娘那般好,又怎会害她们,不接受老夫人每日张罗的补汤,还不是因为不合姨娘味口,且担心营养太好,到时候生产,姨娘得遭大罪。”

    江楼月气定神闲,有这些流言乍然掀起,不正说明有人故意散播,她的猜想的确是对了。

    晚间用饭。

    钟初煦主动给江楼月剥了虾递过来,笑着温声道:“三日后,是皇后的千秋宴,夫人这两日可以准备一下贺礼,随我一道入宫。”

    近来钟初煦格外殷勤,每日都陪着用饭,像这般主动给她布菜剥虾,更是显得有些新奇,毕竟自他坐上首辅之位,同温蕊的相处便彻底调换过来,只有温蕊伺候他的份。

    江楼月瞧着那无事献殷勤的劲,猜他是想在入宫前做点什么,她倒是怡然不惧,就没在怕的。

    就在入宫前一日,江楼月正和管家对着账目,锦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阮姨娘那边突然腹痛难忍,您快过去看看!”

    江楼月赶忙站起身往外走,刚到阮姨娘院里,便碰上急匆匆赶过来的李氏。

    “我的老天爷哎,叫了大夫没有,人都往这里冲有什么用,快把府上的王大夫给叫过来!”

    江楼月微侧身,让李氏风风火火地先赶到屋子里去,回头往后看,是正行过来的钟初煦。

    “夫人,到底怎么回事?”两位姨娘有孕的这三个月来,未曾有过半句关切的人临到这时,才有了几分‘急’色。

    江楼月眉眼一垂,已是一副焦心挠肝的模样:“我也不知,先进去看看吧。”

    阮姨娘正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翻滚叫喊:“我……我不行了,好痛,孩子,我的孩子……”

    李氏闻言,慌忙坐在榻边想伸手进被里查探阮姨娘的身子。

    阮姨娘似太过痛苦,骤然提高嗓子嚎了一声,同时配合着翻滚横踢,一脚就踢在了李氏胸口,直踢得她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哟。”李氏什么情况都还没查看到,就胸口疼屁股疼地倒吸几口气,但也没什么好怨责的,只能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怒吼,“王大夫呢!”

    有丫鬟战战兢兢地站出来通报:“回老夫人的话,昨个王大夫就告假出府去了,得过两日才能回来。”

    李氏气得身子发抖,这钟家好不容易有的子嗣,可不能说没就没了,再次怒吼出声:“那还不赶紧出府去请个大夫!”

    吼完又扭头去瞧江楼月,忍耐了这些时日的脾气彻底爆发:“你不是每日都照看着姨娘吗?这怎么就出事了?”

    江楼月没有反驳,走到阮姨娘的婢女——因担心害怕哭的一抽一抽的碧枝跟前:“她是何时腹痛难忍的,在此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碧枝红着眼眶:“奴婢先是陪着姨娘在院里晒了会太阳,接着吃下庖厨按照您吩咐,每日准时送来的滋养羹,就在吃过之后,姨娘先是头晕恶心,紧接着便是小腹绞痛,越痛越厉害,就成眼下这般了。”

    莫姨娘和庄姨娘得到消息,在这时赶了过来,听到碧枝的答话,皆是吃了一惊。

    “碧枝你休要胡言!”

    “你莫不是在说阮姨娘之所以腹痛难耐,是因为夫人安排的汤羹有问题?”

    两道略高的声音喊出来,吓得碧枝噗通跪地:“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心系姨娘,且如实说来。”

    李氏在这一通叫喊里,吸气声越来越大,最后把身边扶着她的两个丫鬟猛然推开,冲到江楼月面前指着鼻子就骂:“果然是你,你这恶毒的妒妇!”

    钟初煦原本酝酿着如何挑起话头,没想到还不待他开口,一切就按照他的预想顺利发展,心里高兴,面上却做出沉痛,坚定站到江楼月身旁,挡住李氏欲要伸过去拉扯的手:“母亲,无凭无据,休要这般胡口诬陷。”

    江楼月瞧着钟初煦的虚伪维护,心头好笑,配合着做出感动:“夫君,还是你愿意相信我。”

    阮姨娘在榻上叫得声音更大了,莫姨娘和庄姨娘扑了过去,跟着叫唤起来。

    “这……这身上全都汗湿透了,遭了这番罪,孩子如何保得住啊。”

    “啊,我好像摸到血了,孩子……孩子是不是……”

    在这一惊一乍里,李氏气得太阳穴都开始突突:“敢动我钟家的子嗣,我跟你拼了,你这妒妇!”说完就朝着江楼月扑过去。

    钟初煦习惯和稀泥,眼见李氏动了真怒,圆润如山的身躯就这么横冲直撞过来,他忙闪身想躲,结果闪——

    哎嘿,身体不听使唤,没往旁闪开不说,还一脸懵逼地直接迎了过去。

    李氏猛力一撞,钟初煦心肝脾胃肾都不好了,差点没被撞翻,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缓过来,五官都疼得纠在一起。

    江楼月忙甩着帕子跑到钟初煦身边,又关切又感动:“呜,夫君你别护着我了,母亲要动手打我,你便让她打吧。”

    钟初煦龇牙咧嘴,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冤死了,谁想护着,是身体不听使唤啊!

    李氏更是气得够呛,一顿怒火又朝着钟初煦吼出来:“你还维护这个蛇蝎妇人做什么,她是真想让我们钟家绝后啊,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说完胸口急剧起伏,身子骤然往后一倒,还真就给气晕过去了。

    两个丫鬟眼疾手快想将人接住,只是李氏这些年来一门心思顾着享乐,身体富态到愣是没能被兜住,‘咚’一声就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快将母亲送回去歇息,大夫请来了吗?”钟初煦眉头紧皱,事情虽顺畅无比,连查验汤羹的戏码都未用上,罪责便严严实实扣到了夫人身上,但气晕母亲这件事,还是他不愿见的。

    “夫君,此事真的不是我。”江楼月双眼盈着委屈,“若是信不过,日后莫姨娘的膳食,我不会再插手。”

    钟初煦叹了口气:“你是我夫人,我永远都会相信你,也站在你这边。但是母亲,还有其他人,他们不信,我也毫无办法。”

    “夫君,别人如何说,我不在乎,你信我,我便知足了。”江楼月说着又去瞧塌上的阮姨娘,“孩子没了,人还是得好生照料,我在这里守着,夫君去守着母亲吧。”

    钟初煦点头:“你也别太操劳,明日还要入宫,早些收拾好心情。”

    待人离去,江楼月瞬息收起面上的委屈难受,回身行至塌前:“做的不错。”

    三位姨娘做起戏来,似模似样的,李氏和钟初煦已然相信孩子没了。

    阮姨娘痛呼高喊最是卖力,虽不明白夫人为何要她这般做,但只要是夫人吩咐的,她都绝对遵从,抬手扔出放在被子里捂得她满头汗的汤婆子,欢喜着朝江楼月邀功:“夫人,我是不是做得最好那个?”

    江楼月笑眯眯的:“都好,都有赏赐。”

    阮姨娘不满地看了眼身旁只跟着一唱一和说了两句话的莫姨娘和庄姨娘,嘟嘟囔囔:“明明我才是最好那个。”

    莫姨娘抚着自己的小腹,轻皱着眉:“虽只是做出小产的假象,但老爷的反应……未免也太平淡了些。”

    有孕的这几个月,都是夫人忙前忙后的照料,钟初煦甩手不管就已令人心寒,没想到哪怕是孩子没了,他也看不出有半分难受和在意。

    就连庄姨娘也忍不住轻声道:“总觉着,即便是和老爷同塌而眠,也没有半分亲近之感。”

    江楼月只笑了笑:“别想老爷的事了,有我在,你们不用忧愁。”

    她没有说在猜出钟初煦这两日会动手后便格外留意,许是因着云月,他对下人也没有那般信得过,是亲自去下的药。

    若让几位姨娘知晓了,想来即便没有感情基础,也会心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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