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来,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一般,刚想开口便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在一旁的黄锦连忙上前:“陛下!你总算醒了, 奴才这就去叫御医!”
朱厚熜挣扎着拉住他:“先别走, 靖华呢?我好像看见他了。”
“真人冲进火海就您出来,然后自己也烧伤了,她又坚持不给御医看病, 现在还在元恩宫里养着呢。你已经昏迷了两天, 太后娘娘和公主刚刚才走,谢天谢地,真龙天子有吉人自有天相!”黄锦一脸激动, 这满宫的内侍, 恐怕他是最关心皇上的安危了。不止是因为从小侍奉来的情谊, 自从进宫后, 他凭借嘉靖的宠爱在司礼监混得风生水起,眼看过两年就要接管东厂,这时候新皇上位, 他就是第一个被清洗的。
朱厚熜又将事情的始末仔细问了一下,当听到只有李乘风和陆炳两个人不顾安危进去救自己的时候, 不由沉下脸色。
黄锦小心翼翼的观察皇帝, 看风向不对,连忙跪地道:“奴才该死, 当时正在司礼监换岗,没来得及救驾!”
“起来吧。”朱厚熜淡淡道,其实他早该想到, 就算他当上皇帝,推行再多慈政,可世人皆薄情寡义,又有几个人能感念他的好。
但是好在,还是有人真心对他,想起当时不顾一切冲进来的女道士,朱厚熜眸子微暖。
其实他身上并未有什么烧伤,只是被烟熏到了肺,所以第二日便可下地,首件事便是去找李乘风。
看到小皇帝来,女道士还觉得有些惊讶,“你不在屋里躺着,受风了可怎么办?”
“早就好了,能有多大的事,你……还好吗?头发怎么了?”朱厚熜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强行转移话题道。
“害,这不是被火烧了不少,我想着干脆修一修,然后就把发尾全剪了。”李乘风不怎么在意,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成天顶着一脑袋长发,早就觉得不顺眼了,现在短了些反倒清爽不少。
朱厚熜心疼的看着他,身体发肤,靖华的头发还那么好,结果就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剪,实在是过意不去。
“先不说这些了,”李乘风面色凝重的将火折子拿了出来,把怀疑之事与小皇帝讲了一下。
朱厚熜听完面色逐渐冷硬起来,其实他也一直在怀疑,到底为何行宫会起火。醒了之后询问一番,负责行宫清扫的两位宫女都已自杀。按理说皇上差点死在火中,如果真是她俩人的失误,自尽畏罪倒也说得过去,朱厚熜也就没再追究,可如今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朕就知道!这宫中有人想要朕的命!”小皇帝狠戾的说道:“等朕把人抓出来,定要抽筋拔骨以泄心头之恨!”
“行了行了,在这无能狂怒有什么用啊”李乘风吐槽,“关键是理清到底是谁这么做?张太后吗?”
朱厚熜摇头:“不可能的,张太后毕竟有恩于朕,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于情于理朕都应报答她,现在废了朕她怎么能肯定下一个皇帝会对她张家百依百顺。现在她要做的,是大力拉拢,送女人才是她的手笔。”
李乘风听他这么说,便也觉得有道理,对于这些阴谋诡计自己确实不如对方灵敏。于是便道:“那你觉得是谁?能从你的死中获得好处的,朝中还能有谁?”
有些吃力的坐在椅子上,虽然自己逞强说身上没什么伤,可事实上身体情况不容乐观。朱厚熜想了半天,冷静道:“我们可以一点点推,假如朕死了,都会发生什么?”
“啊?”李乘风有些懵了:“那……估计会马上换个皇帝吧。”
“没错,国不可一日无君,内阁会立刻推举新帝人选,朕无子,皇位自然和上次一样,落在我们这支人身上。如果按常理,我下面最大的弟弟是端王的长子,将端王世子迎进宫做皇帝也是说得通的。”
的确是这样,李乘风点头,就跟朱厚熜当皇帝的顺序一模一样。
“不过……”嘉靖顿了一下,又道:“有一点不对,那就是端王还在世,他儿子越过老子当了皇帝,那他要当什么?太上皇吗?朝中阁老们应该也会考虑到这点。所以排除端王世子,那目前最年长的王爷,益王也是有可能的。”
这也有道理,益王素有贤名,人又谦恭,颇有弘治皇帝之风,十分符合文官们心中的明君。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李乘风想破头也想不出。
朱厚熜摇头:“这都只是猜测,不过你还记得朕刚来京时的遇刺吗?后来朕派人去查了那个此刻的底,他就是江西建昌人,那里正是益王的封地。”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李乘风问道。
朱厚熜此时反倒气定神闲起来,淡淡开口:“还能怎么办,等呗,他们都行刺两回了,朕还活得好好的,那肯定就会有第三回。加强防备,就不怕他不露出马脚。”
说完又期期艾艾的看了对面的俏道士一眼,脸色微红:“不过靖华你也看见了,朕的身边都是些草包小人,能否请你多多陪着朕一些,也好安心点。”说完便流露出一副担惊受怕伤心欲绝的神色。
李乘风不疑有他,离开拍着胸脯道:“陛下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您出事。”
果然对付靖华,装乖卖可怜比什么都管用。在看不见的角落,小皇帝摇晃起狐狸尾巴。
这边二人正分析事件,小陆炳那里也没闲着。
这三个人里,可以说受伤受的最严重的就是他了。横梁他一下可着实砸的不轻。但他这一伤,可真是有无数人羡慕。从到家的那天起,宫里的赏赐便仿佛如流水一般送进陆家。
张太后、蒋太后、两位公主,甚至连阁老们都上门对其表示慰问。陆松当了一辈子锦衣卫,尽收旁人白眼了,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不由有些飘飘然。结果被妻子连声呵斥:“拿儿子命换来的好话你还有脸乐!”说完又心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陆炳,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傻孩子,你怎么这么耿直,就算是能当大官,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为娘可怎么活。”
陆炳满脸通红,挣扎着从娘怀里出来,他都十好几了快赶上他爹高了,娘亲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但害羞归害羞,他还是一脸认真道:“我救皇上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于公我是大明子民,救驾本身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于私我跟皇上从小一起长大,他在我心中跟哥哥一样,我怎么能不去救呢?”
陆母头疼:“谁也没让你不去,皇上也是吃我奶长大的,我当然也心疼,但是你能不能有点策略,怎么几个人里就你被伤得这么重?你这傻子就不会躲着点……”
陆家父子早就习惯了她的唠叨,只能一边听着主母的喋喋不休一边放空自己神游太虚。
又过了两天,陆炳的伤口开始长新肉了,整日痒得不得了,想挠又不敢挠,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就在他奇痒难耐之时,李乘风带着救命法宝登门拜访。
陆炳一脸享受的涂着药,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好不舒服。李乘风瞧着红脸蛋的高大少年,心中暗叹,真的好像金毛啊。按捺住想要摸头的冲动,笑着对小陆炳道:“本来陛下想要亲自来看你的,可惜身体还没好利索,始终有些咳嗽,太医院的御医们抱着他大腿求他三思。”
陆炳听着也感到有趣:“害,我这都是小伤,还没有几年前陪纯茵上山掏马蜂窝摔的狠,而且皮糙肉厚的,哪里用陛下亲临,真人送药过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你觉得好用就行。”李乘风道:“这药是天工局跟太医院合力新制的。”在朱厚熜受伤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水杨酸等几个救人的方法,于是便去找御医们探讨。最后由天工局设计了一整套提纯的设备,经过两方的合力研究,提高了一些药的药性,给陆炳的烫伤膏便是成果之一。
“有真人坐镇,想必定然会越来越好。”陆炳憨憨的笑了,随即又有些落寞:“我要是也有真人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怎么了这是?”见金毛耷拉耳朵,李乘风连忙关切问道。
“虽说我救驾有功,可跟脑子依然不好使,跟那群文人想比,我反应慢,背书又背不进去,哪怕是皇恩浩荡继续让我做伴读,恐怕也只是给陛下丢脸。”
李乘风心下好笑,他以为是什么事,“你怎么会这么想,刚才还说羡慕我,可就是我,对于四书五经也是一窍不通啊。陆炳你反应快,武功又高强,天底下有多少读书人,又有几个当时能鼓起勇气去救驾的。”
“可是不读书……始终会被人看不起,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我爹就经常被人偷偷叫莽夫一个。”陆炳依然闷闷的。
李乘风觉得这样不行,好好的孩子自信心都要被打击没了,于是祭出自己的压箱底法宝,郑重对他说道:“其实……这些都是有窍门的,你看我也没读过什么书,为何人人都觉得我高深莫测呢?”
陆炳迷茫了:“因为真人你一看就觉得是高人啊。”
“对了!就是这个看字!”李乘风老神在在:“哪怕是什么都不懂,架势也要端住,我看你就先从言行举止开始练起,争取就连走路都要跟旁人不一样!这副铁憨憨、额,耿直的表情也要收回去!要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你在想什么!”教导老实人装比也是挺不容易的,唾沫横飞的讲了一通后,留下似懂非懂的小陆炳独自消化。
过了几天,当李乘风再看到陆炳的时候,发现这孩子走路迈步时抬腿至九十度,然后向前伸直踏在地面。刚想上前阻止,便听周围人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救驾功臣吗?怎么走路跟鹤一样,果然是不同凡响!”
“是啊是啊!英雄出少年,一看就是大人物!”
李乘风:“……”默默的收回双手,这孩子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应该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陆炳
正史上说他健壮勇猛,身材高大,肤色火红,走路像鹤。
我琢磨了半天,这个像鹤的走路姿势是什么样的,又照镜子演练了两遍,成功把自己弄得不会走路了……
看着我肝到这么晚的份上,能打个五折吗……只吃猪脚可以吗ORZ
明天继续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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