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此一言,沈司珈一直以为不过是凡人夸大,直到今日见了实景,她才恍然,自己果然是孤陋寡闻了许多。
浓云滚滚,遮天蔽日,少了宜人的暖阳,溯洄城外茂密的树林不由生出了些许肃杀之气。
冷风飒飒,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黑沉沉的土壤慢慢翻腾,于阴暗的树冠之下缓慢的伸出了一只干瘦的白骨,白骨五指抓地,伸着胳膊在周围摸索了几下,接着借力一撑,将一具残缺不全的骷髅从地底扯了起来。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赶紧的,那边都搭起来了。”墨绿的灌木之中,李腾云吹动着骨笛,目光往刚爬出来的骷髅身上一瞥,有些嫌弃的开了口。
骷髅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空洞的眼眶往李腾云所在的位置看了看,迈开了步子,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众多骷髅聚集的地方移动。
远处的空地上,各色衣衫褴褛的骷髅正在搬动金块,他们互相搭配,如码头上搬砖的长工,在李腾云的指挥之下,将散落一地的砖瓦重新拼凑粘合,很快,便搭建出了一个缩小版的腾云殿。
“厉害啊,李道友,深藏不露啊!”沈司珈抚掌感叹,今天算是真正见识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真谛,长眼了!
“小师叔过奖了,我们李家天生能驱使地灵,这些不过小菜一碟!”李腾云得意的摇头晃脑,末了还臭屁的向着芙孟晚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看你夫君多厉害!是不是更加爱我了啊?’
“驱使地灵……这般高超的技艺,可不是随便一个修仙门派就能会的啊。”晏峥听话一向懂得抓重点,腾云殿的名号他未曾耳闻,但能驱使地灵的几个修仙世家他倒是略知一二。
姓李,又能随意操纵地灵,这么对应起来的,那便只剩下一家了……
“小师叔,我刚才用传信符通知了溯洄城中的本门弟子,他们回信说已经动身,应该不出半日,便可抵达这里。”慕风使命达成,从远处小跑而来,立在了沈司珈的身侧,汇报道。
“半日的话,那便得等到晚上了,夜晚林间猛兽众多,有些受伤严重的修士仍需人看护,送佛送到西,我们今夜便轮流值守,护着他们吧。”沈司珈掐指算了算时间,对着晏峥几人说道。
“好。”晏峥欣然同意,反正只要是能和沈司珈待在一起,他怎样都行。
“那赶巧了,我看话本上说洞房一般都是月上中天,今日这时辰正好,不如今夜大家就顺道把我和孟晚的喜酒喝了吧。”李腾云驱使地灵本就是为了搭建喜房,现在看着也搭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用上。
“李腾云!谁说要嫁于你了!你少痴人说梦!”芙孟晚气的跳脚,若不是晏峥和慕风都在此处,她都想立刻御剑而去,再也不要看到这个让人生厌的登徒子!
“夫人,你怎的又生气了?可是嫌弃这喜房简陋?若是如此,咱们且先简单办一个,待进了城,我再叫上乡亲父老给你补办一个,你看可好?”李腾云耐着性子哄着,芙孟晚即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他未来的妻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多哄着些的,这没什么。
“李腾云,你闭嘴!若你再敢说一句娶我的妄言,我便立刻杀了你!”芙孟晚气的急了,直接将灵袋中的长剑祭出,剑尖寒芒一闪,对准了李腾云的心口。
“夫人……你这……”李腾云颇觉委屈,他皱着眉头望着芙孟晚,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李道友,成亲是大事,本是应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今夜你家既无高堂,又无亲友,这叫人怎么放心嫁于你呢?”晏峥上前一步,将芙孟晚的长剑摆远了一些,缓缓道。
“高堂……”一提到高堂,李腾云嬉皮笑脸的面上便有了一丝裂痕,不过转瞬,他便抬眸对上了晏峥的眼睛,憨厚一笑,道:“修道之人,悟天道,修大德,早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了,是以,叩拜天地亦是叩拜父母了。”
“呵,李道友可真是豁达。”晏峥淡笑,眸光中印着李腾云眼中的心虚,直看的他无地自容,神色闪躲。
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李腾云,你可真敢说啊,这话若是被你那暴脾气的父亲听到了,可会饶过你?
“咦?这么热闹啊,我还以为,此处只有慕师兄和晏师兄两人呢。”
尴尬的沉默被道轻灵的女声打破,晏峥和沈司珈神色未变,可站在他们二人身侧的慕风和芙孟晚两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一个满面惊喜,一个愁眉不展。
“落乐,你来的可真快!”慕风微笑回应,语气亲切。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嘛,就飞速赶来了。”
落乐的出场,一如沈司珈初见她时那般招摇,翠绿的碧心莲飘然而至,莲心中央,落乐一袭浅蓝衣裙,衣袂飘飘,从天而降。
落乐,竟会是她!
沈司珈对落乐的态度是无关痛痒,可芙孟晚却并非如此,她微微蹙眉,心里不禁露出了一丝担忧。
她自入了五律堂以来,没少在落乐那里吃过亏,先是份例里面的丹药成色低下,再是演武场中屡屡遭她挑衅,此次又遇上她,恐怕这返回宗门的日子又不能消停了!
“晏师兄,数月未见,你的伤势可大好了?”落乐依旧目中无人,她无视身旁的沈司珈,径直走到了晏峥的身边,嘘寒问暖。
“好了。”晏峥冷淡回应,余光时刻关注着沈司珈脸上的表情。
“好了便好,师兄你天生体弱,试炼又凶险异常,这一路上你可有照顾好自己?”落乐说着,便又往前行了几步,动作亲昵,作势就要攀上晏峥的手臂。
“有劳落师妹关心,我这一路有小师叔悉心照顾,可好的很呢。”晏峥侧身一躲,眸光如盈盈春水,望向了对面的沈司珈。
沈司珈?怎么又是她!这女人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落乐眼中一寒,却又不敢在晏峥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僵硬着挑了挑嘴角,朝着沈司珈咧了咧嘴,客气道:“小师叔可真是费心了。”
这哪儿是在谢我,分明是想吃了我啊!哎……怎么总能撞上晏峥的这颗歪脖子桃花树啊,孽缘啊……
沈司珈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但作为长辈,她总不能和个小辈一般见识,算了。
想罢,沈司珈便轻轻的闭了闭眼,衣袖一挥,沉声道:“无妨,举手之劳。”
“小师叔过谦了。”落乐违心称赞,目光一转,从芙孟晚的身上扫过,看向了手执骨笛,满脸憨笑的李腾云,她微微一愣,朝着慕风转过了身,开口问道,“这位是?”
“这位……”
慕风看向李腾云,正琢磨着要怎么介绍他的身份,便见他理了理衣袍,朝着落乐作揖行礼,礼貌道:“在下李腾云,乃是腾云阁主人,亦是你芙师妹的夫君,落乐师姐,幸会!幸会!”
“夫君?”落乐讥笑。
李腾云?那不是那个空有钱财没有脑子,只会追在芙孟晚身后的炮灰嘛,他竟然这么早就到了芙孟晚的身边,还真是王八配绿豆!
“李腾云,你不要胡说!”芙孟晚脸色一白,她本来就和落乐不对付,这下倒好,平白的给落乐送了个嘲笑自己的理由。
“夫人,何故这么凶?是不是不喜为夫和别的女人说话,吃醋了?”李腾云心里美滋滋,他就知道,但凡女人都会为了自己吃醋难过,自己的魅力果真是无穷的啊!
“谁吃你的醋!不要白日做梦了!”芙孟晚狠狠刮了李腾云一眼,面带嫌恶。
“芙师妹,你这出去了一趟,还顺道捡回来了个夫君呢,可真是好福气啊!”落乐捂嘴大笑,恨不得立刻把芙孟晚有了夫君的消息告知整个天阙宗。
晏峥,你可要好好看着,你这朵白莲花的桃花还多着呢!
“落师姐说笑了,我与这个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至于‘夫人’这个称谓,不过是他信口开河罢了,做不了真。”
芙孟晚沉声解释,早知道落乐在溯洄城,她定不会让李腾云这个烫手山芋跟过来,就应该让他困死在那堆金块里,不要出来了!
“萍水相逢便互许终身,芙师妹,你与我们果然不同啊!”落乐明朝暗讽,眸光不时往晏峥脸上瞥上两眼,幸灾乐祸的很。
“你!”芙孟晚自知说不过落乐,便不欲再和她解释,兀自转身,大步离去。
“呀,芙师妹这是害羞了?”落乐自顾自的说着,打趣玩笑开个不停。
“落师侄的热闹可看完了?若是看完了,不妨来看看这些受伤的修士,治病救人,不是你们苏木堂的首要之事吗?”沈司珈向来看不惯女子相互为难,芙孟晚和李腾云之间明显是误会,落乐还非要拿来开些玩笑,着实让人有些烦了。
“自然,我行医救人可用不着小师叔你在一旁指手画脚。”
沈司珈出言教训,落乐下意识的就想还击过去,她才刚开口回了一句,便忽觉得脊背一凉,抬眸一看,便见对面的两个男人都有些眼眸冷冽,面色不善。
这是做什么?一个两个都护上芙孟晚了是吗!
“落师妹,人命关天。”慕风难得对着落乐冷脸。
他历经前世,自然也知道落乐的因果,他们二人一人钟情于芙孟晚,一人倾心于晏峥,算起来也算是同病相怜,是以,对于落乐,慕风总是会格外宽容一些,毕竟每每看到她,慕风就像是见到了自己,亲切异常。
可今日,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诋毁芙孟晚,暗恋一场,他终归还是留有余情,纵使此生再无可能,慕风却仍是不愿有人对她出言不逊。
“你们……好!我救人!”落乐愤愤不平,迈着步子往临时搭建的帐篷处走了走。
芙孟晚,你可真是好样的,才数月不见竟已经让你的爱慕者们如此死心塌地了!不过你别得意,等我从李腾云家的上古秘境里面出来,我也会变成单系灵根,到时候,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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