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大楼下。
安室透坐在车里，不时地看向楼梯的方向，黑麦和苏格兰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虽然苏格兰已经被成功救下，但后续工作才刚刚开始，现场要怎么伪装，然后怎么向组织报告，三个人的口径必须统一，还有……为了叛徒把枪口对准同伴的行为，他还欠库拉索一个解释，安室透用食指低着下巴思考着。
虽然库拉索看似因为感情产生动摇，放走了景光，但她作为组织忠实的走狗，难保不会反悔，或许还会把他和黑麦今晚的背叛一起供出去……
就在这时——
“轰——”
楼顶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安室透下意识地抬头，一个纤细高挑身影似乎毫无防备地被爆炸造成的冲击波裹挟着，扔出了楼顶。
这么大的爆炸一定会让官方第一时间介入调查，与其战战兢兢地伪装现场，推敲每一个细节，不如直接炸掉，不给组织插手的机会，他几乎在听到爆炸声的瞬间就猜到了库拉索的目的。接下来只要找一具尸体，景光就可以通过假死脱离组织了。
水泥块和钢筋的碎片像雨点一样高速落下，安室透立刻抬手护住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夜空中的人影上。
这个高度掉下来……会死。
只见库拉索在空中很快找回了重心，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仿佛计算过那样，在跌落时向街对面的路灯伸出双手，握住了灯柱。
但或许是惯性太大，在短暂的缓冲之后，下一秒库拉索就脱手，整个人飞了出去，最终重重地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不动了。
安室透立即打开车门冲了出去，他扑在库拉索旁边，拨开凌乱的铂金色长发，拍打着她沾满了灰尘的脸，大声呼唤着试图唤醒她的意识：“莉莉，莉莉——能听到吗？”
他不敢擅自挪动她的身体，怕造成二次伤害。
莉莉艰难地睁开了双眼，湛蓝的眼睛里写满了意外：“波本？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现在带你回组织。”安室透一边冷静地说，一边低头在莉莉的身上寻找着伤口，但除了擦伤，深色的衣物上并没有明显的血迹。
“不用了，把我捎回家就行。”莉莉一手撑着地面，一手裹紧了外套，安室透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背部，帮莉莉缓缓坐了起来。
他注意到莉莉那只撑在地上的手背皮肤已经血肉模糊，猜测刚刚的脱手就是因为这只手吃痛。
“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事，但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内脏很可能受到了损伤。”安室透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搞这么关心做什么……刚刚不还拿枪指着我吗，莉莉在心里腹议，表面上则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的，我能感觉到只是一点皮外伤，养几天就好。”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安室透叹了口气，手臂横穿过莉莉的腿弯，抱起她转身往车的方向走。
他把莉莉安置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又在任性伤员的要求下给她盖上了放在后座的外套。
回程的车速要慢了许多，安室透转头看了莉莉几眼，发现她靠在椅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没有什么问题吗。”他试探道。
“什么……比如你为什么要帮助叛徒逃脱？”莉莉语气倦倦地说，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外套里，脸上的伤口渗着血，在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哼，大家都说女人是感性的生物，但我认识的人中，爱情也好，友情也好，男人似乎才是会受到感情驱动做出傻事的家伙……嘛，我也没资格说你。”
说完，她弯起略显苍白的嘴唇自嘲一笑。
“共犯先生，现在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我还没傻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万。”
波本和苏格兰关系好，莉莉早就知道，因此被前者拿枪指着算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特地喊上波本了。在最后关头，苏格兰直接用了私下的称呼“zero”，而波本也听从他的意见放下了枪，也说明他们大概确实私交甚笃。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波本是出于情谊，黑麦又是为了什么呢，在她赶到天台之前，他和苏格兰达成了什么共识吗，莉莉思索着。
安室透观察着莉莉的表情，没有发现说谎的痕迹，于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把之前想好的借口暂时压下。
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欣赏呢？人不是理性的动物，谁不是出于感情行动呢。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莉莉抚摸着左手的手腕，意识陷入了刚加入组织时的回忆……还有更久远的冬季。
车里一片安静，只有汽车运行的白噪声嗡嗡作响。
虽然很抱歉打破宁静的氛围，但是今晚的事怎么汇报还需要确认一下，明天组织肯定会分别审问莉莉和黑麦，这么想着安室透转过头：
“莉——”
他突然噤了声。
邻座女性窝在座位里，呼吸声绵长而均匀，脑袋自然偏向另一边，长发遮住她的面容，似乎睡着了。
金发男人放弃了之前的打算，重新看向前方的挡风玻璃。
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驾驶座的男人为熟睡的女伴关上了副驾驶车窗——这也使得车内原本不易察觉的气味变得浓郁起来。
他动了动鼻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莉莉。”
没有回应。
单手扶着方向盘，男人伸手推了推莉莉的肩膀。
依旧没有反应。
安室透的心沉了下来，他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把手探进了莉莉盖着的外套里，在她身上摸索着……最终在腹部摸到一大片湿濡的触感。
收回手，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六棱柱状的阳光从透过玻璃射进房间里。
这里是……医院吗。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不仅腹部，全身的伤口都被好好处理过了，和最后的记忆也没有发生断层。
害——我不禁叹了口气。
担心手上伤口的愈合速度引起疑虑，我在出门前特地吃了24小时内把代谢水平降到普通人水准的胶囊，没想到爆炸时飞溅的钢板碎片刺进了腹部深处，导致我落地失败，又对伤口造成了二次伤害。本来打算瞒过波本，回公寓自己处理一下伤口，恢复代谢速度后最多一个月就能痊愈，结果却在半途中因为失血而失去了意识。
原本几周就能解决的事，硬是要拖成几个月，我在心里这样抱怨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波本走了进来。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看到我坐在病床上后，挑了挑眉，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立刻缩回被子里，只留两个眼睛露在外面，贼溜溜地看着他。
小麦色皮肤的男人见状冷笑一声，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嘲讽地看着我。
“……”
“……”
与其这样，不如先发制人，我率先开口问道：“那个……我的伤口怎么样了。”
“没关系的，只是一点皮外伤。”波本学着我昨晚的口气，微笑着说道。
……老阴阳人了。
“本来就是，回家自己随便缝一下就好了！”我把被子往下拉露出整张脸，不服气地反驳，如果不是伤口被发现了，哪有这么多事。
出乎意料的，波本听了我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干、干什么，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我抬起胳膊在脸上擦了一下，却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忍不住龇牙咧嘴。
“……已经擦掉了。”波本转过头，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了，回答了我之前的问题，“全身擦伤不计，共十三处骨折，其中五根肋骨骨折，胫骨盆骨骨裂，但是最严重的还是在腹部，异物刺进皮下10厘米，造成了肝脏肾脏破裂，没有生命危险。”
嗯……和我估计的差不多。
“我和医院朋友打了招呼，你可以在这里安心养伤。”
“那恐怕不行，组织可不会给我们时间……”我说着重新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话还没有说完，波本直接站起来，按住我的肩膀，把我重新按倒在硬邦邦的病床上。
诶？
男人弯着腰，金色的碎发自然下垂，俊俏的脸庞就在我正上方，皱起的剑眉下是眼神慑人的深蓝色双眼，他一字一顿地说：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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