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 雷声轰鸣, 一场大雨说下就下, 让人完全没有防备。
秦菀举着油纸伞跟着小厮进了府里,雨落在伞上‘啪嗒啪嗒’作响。
跟着小厮转过门前绘着吉祥寓意的祥云影壁, 从旁边的回廊到了后面,廊道蜿蜒, 再行几步,便到了一处花草幽径的庭院, 路过假山花池,没多久,那小厮便领着她到了一处院子里。
回廊下还站着好几个侍卫,个个面色肃然,立得挺直,瞧见秦菀,也不过是轻轻的扫了一眼。
卓尧早就见过秦菀多回,他转身敲了敲门,对着里面的人道:“爷, 秦姑娘来了。”
直到里面的人发出声音,卓尧才帮着把门打开, 等到秦菀进去了, 他又将门关上, 带上院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自身后的房门被关上,秦菀紧张的心尖都在发颤,她只得垂着脑袋以求掩饰面上的情绪, 还不忘略福了礼道:“民女拜见侍郎大人。”
先前淋了雨的缘故,她身上浸湿,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上,衣裙尾处还沾染上不少泥土,就算不照镜子,秦菀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
叶明戈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一旁的茶盏,动作不疾不徐的饮了口热茶,这才移眸望向曲着腿的少女身上。
就算是极力隐藏,叶明戈也能看出秦菀正拼命克制着恐惧的情绪。他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就在秦菀的腿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堂上那人才开口让她起身,盯着她水润的眸子,他低声问道:“何故什么事,能让秦姑娘不惜冒着大雨也要见本官?”
他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秦菀一愣,随即在心中暗道,这人装起大尾巴狼倒是熟练得很,近日发生的事明明都与他相关,偏偏做出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当真是不要脸。
可,纵然她再气,想到林婶他们一家,所有的怒气都被她尽数按了下去。
秦菀绷着脊背,因为淋了雨的缘故,身上湿漉漉的,再加上时不时有凉风飘进来,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缓了缓才道:“回侍郎大人话,民女是有一事相求。”
叶明戈摩挲着玉扳指,眸色黑沉如同泼了墨,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搭在下巴,唇角扬起浅浅笑意,“说说看。”
秦菀身上湿腻的难受,但再难受也好比面对这个男人。
她将近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与他听,当中自然不乏说到那府衙大人冤判的事。
足足说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男人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他的眼睛也从未移开一直盯着她看,秦菀有几分不自在,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让她总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
该说的都说了,她甚至还加了不少润色,但男人面上总挂着那副柔和的笑......就像是在看她演戏。
屋内又安静下来,秦菀垂着脑袋,面上看起来波澜不平,但内心里已然翻江倒海,只能捏着自己的手缓解紧张。
终于在秦菀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叶明戈才轻勾着嘴角温声:“我从不做无利之事,秦菀,你要怎么报答我?”
她的脖颈纤细雪白,肌肤细腻,微微垂着,有种楚楚动人的美。叶明戈眼底越发幽深,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一览无遗。
明明来之前就已做好准备,可骤然间听了他的话,秦菀眸子仍旧迅速笼罩一层雾气,嘴唇蠕动了几下,仍旧垂死挣扎道:“民女没钱没权,只有自己......若是大人愿意,民女可以在大人府里为大人做牛做马。”
叶明戈笑出声,摇摇头,“这倒不用,我府里有的是丫鬟小厮,还用不着你做牛做马,这个条件不诱人,换一个。”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之间的关系,除了床榻之上,还能有什么?
秦菀当然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咬咬唇,想想昌哥儿,想想林婶他们一家,她闭了闭眼道:“若大人不嫌......民女......民女还可替大人暖床。”
刚说完,秦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那不是害羞,是愤懑。
叶明戈玩味地看着她,嘴角终于浮现一个真切的冷笑,本想再逗逗她,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不能逼对方太紧,她这般性子能说出这番话,对她来说已经实属不易。
没有再多难为她,叶明戈朝着门那边扬声道:“仇叱。”
“在!”仇叱推门而入。
“去找王嬷嬷来。”
“是!”
......
秦菀跟着上了岁数的嬷嬷继续往前走,在回廊里走了好一会,转过两三个个偏门,这才到了一处暖阁前,廊下正跪着两个个年龄不大的丫鬟。
王嬷嬷举着油纸伞回头看秦菀,虽然她看起来狼狈至极,可这丝毫不影响女子的美貌。
这少女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六七的年纪,身材瘦弱略显单薄,束着的腰带将少女的腰身勾勒的十分好看,原本生了个单薄身材,偏偏胸前起伏明显,当真俏丽极了。不光如此,少女的脸已是让人移不开眸子,眉眼如画,肤色莹白透亮,眼尾下还刻着一颗泪痣,本来是清丽之质,但有了那颗泪痣竟给她添了几分娇娆之意。
只不过此刻她面色过于苍白,一双好看的眼死死盯着这庭院,满面的不敢置信。
她心中存疑,回头看了眼暖阁,却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这暖阁过去是废弃不要的,但前些日子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叫人过来修缮此地,不光如此,还移栽了不少好看名贵的花种,耗费百两,惹得府里上下议论纷纷。
王嬷嬷当初也奇怪,但见到秦菀,她一下就明白了爷的用意,只不过,这暖阁偏僻,明明爷旁边还有几处比这还大几倍的地方,却只是叫人将这地收拾出来,关于这点,她略有些费解。
没多想,王嬷嬷对着秦菀笑道:“秦姑娘,别在风口站着了,热汤已经备好,先将这身衣物换下来吧,省得生病。”
“......好。”秦菀松开攥得紧紧的手,面色苍白得可怕,这里是她不愿意回忆起的一段记忆,甚至可以用噩梦形容,她就是在这里,在这里差点被叶明戈......
她紧咬着下唇,秦菀没想到他竟然将她安置在这个地方,叶明戈这是要时时提醒她——她无论怎么躲怎么逃,也终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吗?
屋里头的丫鬟是叶明戈新买的,其中一个叫白芷,年岁不过十四五岁,年龄虽小,但胜在性子沉稳,还有一个叫白苓,年岁与秦菀差不多,也是十六七岁,除了白芷、白苓以外,暖阁里还配得有一两个专门洒扫院子的丫鬟。
王嬷嬷吩咐了白苓、白芷几声,便向秦菀行礼告退。应该是去见叶明戈。
两个小丫鬟都生得清秀,先是低眉顺目的向秦菀行了礼,然后好奇地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新主子,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再耽误,接着就准备伺候秦菀入浴。
热汤刚刚布好,浴桶旁放着一个精致的木架,上面摆着沐浴用的东西,甚至还有盛着干花的小篮子。
白苓走到浴桶便,将干花尽数撒入浴桶中,白芷走到秦菀身边小心道:“姑娘,奴婢先服侍您梳洗下吧。”说着就上前服侍着帮她把湿衣脱下,但刚沾上手,却被秦菀躲到一旁,正发愣间,便看到对方一脸不自在的样子。
秦菀摇摇头,“这儿不用伺候,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白芷白苓慌张对视一眼,倏忽间,两人噗通一声双双跪倒在秦菀面前,“姑娘,可是奴婢们有伺候的不周地方?若是哪里不好,姑娘对奴婢们打骂都可,只求姑娘好心体恤体恤奴婢们,还是让奴婢们服侍吧,若是让爷知道了奴婢们惫懒,定是会将奴婢们发卖到别处去。”
这两毫无征兆的一跪,秦菀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赶紧将两人扶起来,见两个姑娘表情惊惶,她只好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只是不习惯沐浴的时候有旁人在场。”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不肯起来,秦菀无奈道:“起来吧,等我进了热汤,我再唤你们过来服侍可好?”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是。”
虽是这么说,但二人还是在房中等候,好在有屏子挡着,她倒也没那么尴尬,伸手褪了身上的湿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接着便抬脚入了浴桶中。
带着热气的水,一下漫了全身,哗啦啦的水声引起二人的注意。
“姑娘,奴婢们可进来服侍了吗?”
“......进来吧。”
白芷白苓刚进去,虽然屋里蒸汽弥漫,可是她俩还是被浴桶里那一片莹白给迷了眼,连呼吸也微微屏住。
这到底是打哪来的美人,竟能生得这般白净!那肌骨就如同冰玉那般,莹洁光滑。
二人看愣了一瞬,接着忙上前拿起帕子手脚麻利的替她擦身、洗头。
秦菀坐浴桶里,面上却不露轻松的神色,她闭上眸子,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跟叶明戈相处。
沐浴过后干净爽利,秦菀换上了早已备好的藕荷色云绣锦裙,白芷白苓由里到外给秦菀穿戴齐整,还拿着梳子给她梳了个发髻,白芷正要替她描眉画眼,却被秦菀抬手制止。
白芷一愣,不由在她面上瞧了瞧,倒也听话的放下胭脂水粉。姑娘生得漂亮,即使不上脂粉,也是好看的。
穿戴整齐后,秦菀透过铜镜看见自己此时华丽的装扮,不由一愣,这还是她穿到古代以来,第一次拾掇得那么好。
“姑娘生得真好。”白芷目光闪过艳羡,不由得感慨道。
秦菀微扯了下唇角,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若是可以,她倒宁愿生得普普通通,一生顺遂安康自由自在,也总好过在这当个笼中雀,沦为他人玩物的好。
没过多久,屋里忽然来了几个端着食盒的丫鬟,行礼请安后,丫鬟们埋着脑袋开始布菜,这个时辰早已到到了吃晚膳的时候。
秦菀扫了一眼桌上的几道色味俱全的菜肴,却在那道鲜美牛肉汤羹住了眼,无论是色香味,都做得堪称一绝。
盯着那碗那牛肉汤羹,秦菀想到秦昌。
昌哥儿最喜她做的西红柿牛腩,每每就着这道菜,他都能吃三大碗米饭。
想起昌哥儿,秦菀对这一桌饭菜顿时没有了食欲,她来侍郎府前,虽然特意将昌哥儿托付给肖双他们一家,可长期麻烦下去却不是一个办法......
目光一扫,秦菀忽然发现桌面上竟摆着两副碗筷,柳眉下意识一皱。
当中布菜的丫鬟察觉到秦菀的情绪,以为她是在等爷,福了福身道:“姑娘莫急,爷稍后就来。”
秦菀:“......”这小姑娘到底哪只眼睛看见她急了?
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话刚落,那边叶明戈就已经踏步进来。
从进了屋那刻,叶明戈的目光就在她身上一顿,他见过秦菀一身粗布麻衣的样子,那些破布衣裳尚且都遮不住她的美,更别说是经过打扮一番的她了。没想到这才换了身衣服梳了个头发,竟撩得人心尖微颤。
不得不说,秦菀果然是难得的美人。
叶明戈不着痕迹的移开眸子,慢条斯理的环顾了一圈,轻勾着嘴角,“这地你可还满意?”
他这是摆明了明知故问。
秦菀此时非常想上去跟他理论一番,也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将她安排在这里,可所有的气忿,只要一想到秦昌他们,便消失殆尽。
她小声回着,“大人安排的地方,民女自然满意。”
看着小姑娘憋着气的模样,叶明戈笑笑,随着她轻轻应了声,他走到桌前坐下,“过来吃饭。”
“...是。”
她走到他对面坐下,整个人巴不得离他远远地,但还没拿起筷箸,叶明戈笑着看她,嘴角弯翘:“秦菀,我是洪水猛兽吗?”
秦菀身子一僵,虽然眼前的叶明戈笑眯眯的,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由内散发出的阴鸷森冷。
她缓缓起身,走到叶明戈身边坐下,他这才满意了。
安静了片刻,他又道:“你以后唤我爷或明戈都行,在我面前,也不用自称民女,自称我便好。”
“......是,爷。”她不愿与他亲近。
叶明戈睨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原本上扬的嘴角莫名放下。
丫鬟小心翼翼的布菜,一时之间,屋里只有吃饭的声音,气氛无比沉闷。
这或许是秦菀第一次吃饭吃得那么憋屈,加上心中有事,味同嚼蜡,没吃多少,她就放下了筷箸,叶明戈侧眸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喝了口汤,擦了擦嘴道:“怎么,不合你胃口?”
“......没有。”
叶明戈却不依不饶,“那便是饭菜不好吃。”
“没有。”秦菀道:“只是民......我心中有事,还望爷能给个准话。”
他看了看她,“说。”
秦菀起身行礼,低眉顺目,“我想知道爷,对于刘家父子、我弟弟入私塾一事,什么时候可以解决。”
叶明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我已经找人打好招呼,不出几天刘家父子便能出狱,至于你弟弟,不日也能上私塾。”
“多谢爷。”秦菀松了口气,想起什么又辐身一礼道:“爷,我还有一事相求。”
叶明戈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嗯。”
“爷,现下我已然入府,不知......昌哥儿安置问题,爷可有考虑?”
他放下茶杯,笑着看她,“自然,毕竟是你弟弟,我当然得放在心上。严夫子宅心仁厚,我已将昌哥儿托付于他,还买了新的丫鬟小厮照顾昌哥儿起居。”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秦菀的神情反而变得面如土色,他皱了皱眉,“怎么,你不喜欢?”
秦菀此刻的思绪已然混乱,乍然听到他这番话,还以为他是真好,事无巨细的将一切安排妥当,可秦菀却知道,叶明戈这意思,便是不打算让她回去。
她怔怔的看他,眸子犹如失了神那般,“爷这是打算要包我多久?”
叶明戈的眼睛眯了眯,“原来你想的是这个。”他先摆摆手,示意那些婢子们将饭菜撤走尽数退下。
几个婢子领会了命令,有条不紊的将桌面清扫干净,给两人行了礼后,便接着出去。
屋里瞬间就只剩下叶明戈和秦菀二人。
高大的身影遮住她面前的光明,叶明戈着一身紫檀色锦衣,腰间挂着青白玉佩,他在她面前站定,忽然俯下身问道:“你想待多久?”
他眸光幽深,皮肤白皙,蜡烛的火光摇摇晃晃,晕出的暖黄光晕迷了她的眼。不得不说,叶明戈长得是真好看,像极了画里的翩翩公子......当然了,只要忽略他眸中的冰冷......
这样的人,往往极度危险。
她咬着下唇,静默了会道:“我会待到你厌弃我的那一天。”
这个答案无疑是让叶明戈惊讶的,他默默的看了她一会,笑了笑,将她搂进怀里,“不会有那一天的,毕竟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想把你永远关在府邸。”
秦菀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睁大眸子仰头看着他。对方笑得温文儒雅文质彬彬,可在她眼中,眼前的人影却幻化成了面目狰狞的恶魔,只等她一步一步踏入他设好的陷阱,再慢悠悠的将她一口一口剁碎吃掉。
叶明戈将人放开,清楚的看见她小脸苍白的吓人,他叹了口气,修长细直的指节忽然抚上她的脸,声音低哑,“秦菀,好好在这府里待着,我会对你好的。”
对她好?秦菀不由冷笑,像他这样寡情的人,不过也只是因为一时的欲望,现在他对她还在兴头上,话自然也会捡着好听的说,以后等他腻了,自己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光景。
知道秦菀没做好准备,他倒不急,和她说了几句话,随即站了起来,“好好在暖阁里休息,我这几天出去办些事,等过几日我再过来。”
秦菀巴不得他永远别回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于是跟着起来辐身,“爷慢走。”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知她没有想留自己的意思,却还故意道:“菀菀,好好在府里等我回来。”
闻言,秦菀身子下意识一僵。
见状,叶明戈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
侍郎府里的人都知道,禁欲二十多年的爷,忽然在某天里破天荒的在府里养着一个貌似天仙的姑娘,并且这姑娘还十分得爷宠爱,先有花费百余两重新修缮暖阁,后还有源源不断的补品、衣物、首饰等进了暖阁,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白芷和白苓每日都在帮秦菀拆爷送来的礼,刚开始还有些新鲜感,可连拆了两三日后,两人看见推积成一堆的礼就头疼。
这日,白芷如往常一样,选了几件新鲜的小玩意就递到秦菀跟前想着逗她一笑,可对方兴致永远不高,基本上只把玩了几下就随手扔到一旁,然后接着倚在贵妃榻上睡觉。
白芷有时候都觉得,秦菀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样子,见她不开心,白芷自己也跟着有些发愁。毕竟她的职责就是服侍好秦菀。
不过,相比于白芷,白苓就没所谓多了,服侍完秦菀睡觉,两个小丫鬟就出了暖阁。
这夜微风带着凉意。
白芷每日晚上的时候都要替秦菀熨衣服,刚将衣物平整摆好,将燃烧的木炭放进熨斗内,左手摁着衣物的一段,右手执着熨斗,在布帛上来回熨烫。
而白苓则坐到一旁,一边吃着秦菀赏给她们的糕点,一边看着白芷干活,瞅见那用名贵料子制成的衣裙,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普通衣裙,她心里头忍不住冒起了酸气,“唉,要说这人的命运也是奇怪,明明大家都不是什么富贵命,偏偏就有人能一跃枝头成凤凰,享尽荣华富贵。”
白苓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惹得白芷心头略有些不悦,她头也没抬就驳道:“你还是少在这说这些子没用的话,更何况,姑娘待你也不薄,你上哪能找到这样良善的主子?这要换了旁的主子,万一听到你刚说的这些话,指不定将你一顿好打,直接发卖到别处去。”
自己不过是一时感慨,却换来白芷这一顿好说,白苓心头瞬间有些不舒服,她撇撇嘴道:“本就说的是事实,更何况,按着姑娘这沉闷的性子,爷能好待她几天?要我说,秦姑娘还是有些不知好歹了,爷那般俊朗有才,这换了旁人,都个个冲上前献媚了,谁会跟她似得避之不及?”
白苓越说越离谱,白芷直接将熨斗放到架子上,皱着眉瞪她,“姑娘能不能得爷的宠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得不了,长着一张嘴不是让你成日里编排人的。若你真不想在这伺候姑娘,赶明日里,我便告知姑娘一声,你也好去找你自己的枝头去。”
“你!你......”白苓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囫囵话都说不上来,她年纪虽比白芷大上几岁,可却不如对方的一张巧嘴,见对方继续拿着熨斗干活,她气的直接跺脚离开。
这说不过,走就行了吧!
*
翌日醒来时,天才微微放亮,夏日清晨明媚,院中栽种的花正漫着淡淡的花香。
她的视线移向门口,果不其然,门上依旧映着两个人影——是白芷和白苓。
秦菀起身,唤了声进来吧。白芷和白苓便推门而入。
洗漱过后,仍旧是白芷簪发,秦菀不喜首饰,所以她头上只戴着一根简单的簪子。
早膳已经备好,但秦菀还是和过去一样,匆匆吃了两口就让人将这些东西一一撤下。
“姑娘,今日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吗?”白芷提议道。
秦菀回过神,抬眸看了看外面,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确不错,但她却没什么兴致。
“不用了。”
白芷难掩眼中失色,“是。”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秦菀的脾性愈发的焦躁,这些日子虽然有人时时刻刻伺候着,可也是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着,她只能在侍郎府里走动,但凡想出门,她总会被几个侍卫拦住,能活动的地方也仅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就犹如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自由,没有希望,只能等着主人回来。
秦菀深吸口气,又想起昌哥儿来。
来侍郎府前,她甚至还没有和昌哥儿好好告别一声......
至于林婶他们,叶明戈的确是遵守了诺言,不过两日时间,刘叔和阿长已经安然回到家中。
这人虽然霸道冷漠,但至少从不食言。
*
转眼又两天过去了。距离叶明戈离开的时间已经过了有十几日,因为没有看完整本书的缘故,她此刻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反正左不过离不开权谋二字。
秦菀连着两天都没有睡好,浅眠易醒,脑子里出现了很多过去的画面。大部分都是过去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还会梦到她依旧是个现代人,躺在家里玩手机看电影。可当梦醒后,无助的空洞感席卷全身,让人窒息。
这天,她照常发呆,等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她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过去因为只有她一人吃,膳食准备的菜肴都是惯例的四菜一汤,但显然今天的菜肴比过去多了不止一倍,她扯起嘴角,略带讽刺意味的笑了笑,该来的总会来的。
叶明戈是在酉时日入时候过来的。
秦菀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房门却被人忽然推开,她一惊,茶盏直接掉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叶明戈垂眸看了眼茶盏,再抬眸看向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勾着薄唇道:“怎么,我回来了你就那么激动吗?”
“爷。”她忙俯身低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破碎的茶盏很快被白芷收拾干净,叶明戈跨步向前,直接走到她面前,随即伸手将她扶起来,“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行礼。”
秦菀应了声是。
今晚的菜肴尤其丰盛,但秦菀还是和之前一样,匆匆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叶明戈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唤了声管家。
管家进门行礼,“爷有何吩咐?”
叶明戈用筷箸夹起一道清脆时蔬,放入秦菀的盘子里,面无表情道:“等会将膳房里的厨子尽数换掉,再从外头再聘几个会做菜的。”
管家愕然。
秦菀猛地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叶明戈对她温和的笑了笑。
“你换掉厨子做什么?”
他含着笑意看她,“我不在这的十几天里,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既然厨子不能做出让你满意的菜肴,我留着有什么用?侍郎府是不养闲人的。”
秦菀怔怔的看他,“是我自己没有胃口的,和他们又没关系。”
“嗯?他们是厨子,既然没办法让你多吃,我只能换掉。”
秦菀又惊又怒,她重新拿起筷箸,“我吃,我吃还不行,你别让他们走了。”
叶明戈拒绝,“晚了,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我顶多可以多付他们一月的工钱。”见秦菀还想说什么,他接着道:“再求情的话,他们可能什么也没有了。”其实是他并不想从秦菀口中听到她为别人求情的话。
她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一顿饭过后,外面的天早已黑透了,明月悬挂于空。
叶明戈洗漱完,穿着白色中衣,再次进了暖阁里。白芷白苓早早便识趣的悄然退下。
秦菀坐在榻上,身上也只穿着白色中衣,头发被一根簪子稳稳箍住。
他上前几步,亲手将秦菀头上的玉簪解开,瞬间,乌黑的长发倾泄而下披落在背上,他伸手握住她小巧的下巴,俏丽的小脸在昏黄的烛光下带来了几分朦胧美感。他的眸子瞬间深沉的可怕,呼吸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她面上,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握住她下巴的手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害怕?”
秦菀知道自己与他总会那么的一天,可她显然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她死死抓着床沿,指尖泛白,看他俯身过来,她反射性的就想到了那天的事,胸闷郁结,再加上吃的东西还没消化,她顿时觉得胃里难受至极,紧接下一秒她忽然推开叶明戈,跑到一旁疯狂干呕。
叶明戈的脸都黑了。本想发火,可看见她面色蜡黄,死死捂着肚子的难受样,终究还是上前帮她拍背,动作很温情,眼神却是冰冷的。
秦菀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白芷她们的注意,推开门的时候,正巧看见爷正帮着秦姑娘拍背。
白芷不由分说的先去倒水。
“爷,奴婢来吧。”白苓走到两人身边。
叶明戈睨了她一眼,半眯的眸子毫无掩饰嘲讽的神色,白苓一惊,正巧这时白芷端来了水。
喝了水,秦菀才觉得干呕的症状好了些,她擦了擦眼角的几滴泪,眼眶红红的像个兔子。
见秦菀这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叶明戈看得心头一动,竟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是楚楚动人。
白芷识趣的带着白苓悄然退下。
两人又重新回到榻上,秦菀回过神后也知刚才反应过大。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脸色,正巧两人四目相对。
烛光微动,气氛暧昧。
叶明戈低着头深深看了她一会,忽然笑出声,“多亏你刚刚那番干呕,害的我现在都没心情和你做别的事。”
秦菀紧紧抓着剩下的床单,指尖发白,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憷,脸也不自觉的越来越红,听到他刚说的话,她反而庆幸般的松了口气。
还好......今晚算是保住了。
秦菀本以为刚刚自己的那番行为,定是会让他厌烦了,然而没想到的是,叶明戈忽然侧过身子,将她往里推了推,“你到里面睡。”
秦菀眨了眨眼,知他不是开玩笑,她不情不愿的爬上床睡里面,才刚躺下,叶明戈随手剪了灯芯,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随即他在她身边躺下。
黑暗中,叶明戈动了一下,手掌直接搭在她的腰间,他一触碰,秦菀就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全身僵硬的像个石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心睡吧,我这几天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秦菀心中顿时欲哭无泪。
*
叶明戈的作息时间很是规律,他每日雷打不动的在卯时起床。
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先去看了看身边的人,瞧她将自己缩成一团,乖巧的一动不动,他无声笑了笑,睡着了还不忘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叶明戈看了两眼,恶作剧般的伸手掐了掐她的腰,第一下没反应,他就掐了第二下,这回秦菀才像是有了感觉,还不耐烦的嘤咛一声。
瞬间,他的心情一下阴转晴。起床洗漱后,他直接拿着长剑出去。床上的女人依旧睡得很香。
直到辰时,太阳快晒屁股了,秦菀这才悠悠转醒,她这一觉睡得不算太好,只记得醒来之前,她一直做着被野兽追逐的噩梦,最后是一脚踩空坠入悬崖的画面。
昨日跟她共枕的男人不知道去哪了,不过一睁眼没看见叶明戈,她心情总算没有那么郁闷了。
听得里头的动静,白芷白苓忙进来服侍,伺候着梳洗完,叶明戈也从外头回来了,看丫鬟正替着秦菀选首饰,他移步走向秦菀。
“爷。”两个丫鬟停下手中的活,向着叶明戈行礼。
这一动静惊扰了正在闭眸的秦菀,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正要起身行礼,肩头却被人重新按了下去。
“我说过了,菀菀见着我,不必行礼。”叶明戈站在她身后,通过铜镜看着她,今日她着一身杏红衣裙,配上精致的飞仙髻,耳上正挂着两颗长坠珍珠,衬得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愈发清冷,倒是有种别样的撩意。
他来之前,白芷正在给她选首饰,叶明戈直接越俎代庖,根据她身上的衣裙,给她选了根带着兰花的玉簪。
“这玉簪倒是配你今日的装扮。”
秦菀抿了抿唇,没说话。
叶明戈和秦菀一起用了早膳,在他准备去上早朝的时候,秦菀小心翼翼的问道:“爷,我已离家多日,我今日可不可以去回家去见见我弟弟?跟他说几句话,我就回来。”
叶明戈正在小厮的伺候下穿朝服,听到秦菀这么说,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秦菀忽然觉得胸腔发闷,抬眸看他,只好听话的点点头,“......好。”
送走了叶明戈,秦菀才像是解脱般的松了口气。
连着在暖阁里几日,今天的秦菀总算有了出去逛逛的心情,自然了,她这里的出去,仅限侍郎府里。
现在还不到夏天最热的时候,她带着白芷两人走到假山花池这边,看到花池里的鱼,倒是惊讶了一瞬,白芷上前,“姑娘,要奴婢去取点鱼食吗?”
秦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水池里的鱼,笑着点点头,“好。”
自秦菀入府以来,见她笑得次数屈指可数,秦菀这忽然一笑,倒是将白芷看愣了一瞬。回过神后,她总算能理解爷为什么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对一个女子了。
白芷脚程快,没一会,她就取了一袋鱼食过来。
三人在花池这儿.待了快半个时辰,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几道说话声。
“唉,最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莫名其妙的就把那些厨子一一打发出去了。”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我听说,是因为暖阁的那位。”
老者疑惑道:“跟暖阁那位有什么关系?”
“嗐,还不是因为暖阁那位不爱吃饭,爷因为心疼她,就将原先的那些厨子全换了。”
“竟是为了这种理由?李大厨子都在侍郎府里干了快六年,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前些日子他娘病了,现在正是愁银子的时候,爷这说换就换......”
“唉,只能怪李大厨命苦,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来了个秦姑娘,算了算了,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咱们说这些话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咱们也得跟那些厨子一样,直接被打发出府了。”
两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秦菀素白的小脸毫无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姐妹带着万字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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