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的黑暗中, 所有的感官知觉都已被放大,微音身体紧贴墙壁,甚至能感觉到浮修略带沙哑的声音, 通过空气,字字径直地撞到她耳膜里, 掀起一阵涟漪。
而他两只手皆擒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温热,却令微音感到手腕正被火灼着,然而这种灼热感却并非大火烧灼,反倒像是被架在煮茗器具上,温火慢灼着。
微音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她没有挣扎,因为这样就显得她很怂, 试问她肯认怂吗?
当然不肯了!
堂堂仙主,在一个小弟子面前怂成这样,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是以,微音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便再次装出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声量,道:“为何不能吃?”
在这狭窄的过道里,浮修珩的气息已经不能用近在咫尺来形容了, 简直就是贴在她肌肤上,每一个字透出的温热吐息,皆拂过肌肤, 激起一阵战栗。
她听他缓缓道:“师父,难道不知道么?”
微音被他如此近的声音惊得抖了一下,她着实不习惯离人这样近,因为这令她总有一种类似于领地被侵犯,隐私泄露的不安全感。她定了定神,感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已沁出细密的汗,汗水同糕点融在一起,表面已经变得有些滑,微音虽被浮修珩擒住手腕按到墙上,却宁死不屈地正勉力抓住那块糕。
有时候她也挺佩服自己的,在被人按住的那一刻,她的下意识反应竟然是丢了蜡烛保住吃食,由此可见,这些年咸鱼当得已经让她废得彻底,乐不思蜀了。
微音的脑筋在混沌之中纠结在一起,转不过来,她咂摸了一下浮修珩的话,没弄明白,便结结巴巴地反问道:“知,知道什么?”
继而,未待浮修珩开口,她像是反应过来了,后知后觉道:“你说糕有问题?”她顿了顿,语气十足的漫不经心,道:“无碍,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不过就是腥了点罢了,但是做糕用的水本就沾了点腥,这点程度的问题对我影响不大,所以……”
她本还想说“不必担心”四个字的,岂料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浮修珩就松开了原本握着的她拿糕点的那只手腕,其实也不算松开,因为他只是放轻了力道,然而容不得给微音喘口气的工夫,他的手已经缓缓向下,修长而有力的指尖轻轻巧巧地顶开了她抓着糕的指头。
微音又惊又怒道:“我的糕!”
她的糕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掉落在地,因为浮修珩在顶开她的指尖后并没有趁机取出那块糕,而是顺势将手指嵌在她的指缝间,随即,那块糕像是融化般瞬间消失殆尽,没了糕的阻碍,只余他们的掌心相贴,手指与手指严丝合缝地交叉在一起。
微音嗅到一丝极细微的腥气,然后那腥气立刻被浮修珩身上冷冽的苦楝木气息冲淡,将她重新包围起来的,又全都是这种冷香了。
微音揣摩不透他的心思,她觉得他又回到叛逆期了,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也不曾说几次话,气氛有些沉闷压抑。
微音想了想,认为他是在为自己随意吃东西而生气,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以她的修为,这点腥气完全能被她自己化解,实在是不值得生气。
当然,他算是在担心她,这也是一种孝心的体现,她很欣慰。只是他今夜的行为实在逾矩,也可能是一时心急,念在他关心她的份上,她也可以不计较。
然而他如此用力地按着她,令她无法动弹,且没有表现出丝毫想要放开她的想法,看来是太过担忧,她有必要向他解释一下。
微音心中酝酿一番,便开口了:“你可知血刹海上发生的事?”
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半晌,她都没有得到对方的答复,心想这小子气性还真不小,便不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讲下去:“八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便是在血刹海上展开的,因为当时死的人太多了,血液将海水染红,便使这海水沾上血腥气,时至今日,仍未完全清除。”
微音觉得自己这个说书先生做得很到位,想要再进一步解释时,浮修珩的大拇指在她手心中摩挲了下,微音听出来他的嗓音又沙哑几分,他低低地道:“师父,那你当时有没有去,有没有受伤?”
他沙哑时的嗓音又格外动听,微音愣了一下,继而安抚道:“当然没受伤,有掌门师叔他们顶着呢,我好得不得了!”她顿又顿,了句:“所以,血刹海水做的糕点对我根本造不成损害,我完全不怕它……”
她听到浮修珩适时“呵”了一声,声色带着些凉意,然后他也把脑袋抵在墙上,侧过脸来对着她的侧脸,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整个半张脸上,包括面颊、耳朵及脖颈,他的身躯覆在她身上,她的手正被他紧紧按着,微音觉得脖颈被他的吐息弄得很痒,她想缩回去,却又无法。
她觉得这个小徒弟今日十分没礼貌,即便空间窄小,也不应该为了夺取空间而侵占她的空间,以至于她整个人贴在墙壁上,连喘口气还要找时机!她承认她近来胖了一丢丢,但整体而言她还是个瘦的,并且她也没占多大空间,偏偏他一个成长期少年要来挤她,非要同她抢地盘,一山还不容二虎呢,更何况这只是条小过道!
微音想开口呵斥了,然而浮修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在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之后,继续用那种略沙哑的动听声音道:“师父想吃糕,究竟是因为您不屑于血刹海水呢?还是因为你的新徒弟?”
他在“新徒弟”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吐字不急不缓,一字一吐息地喷洒在微音肌肤上,慢条斯理的模样,简直像是猫在捉弄老鼠。然而微音的脖颈委实敏感,受不得他这般说话,她平日里也没有在意过,因为无人敢离她如此之近,近到……仿佛他的脸似乎要埋到她的颈窝里。
他的声音缓缓流淌进她的耳里,她只觉得脖颈痒,便挣扎着想要缩远脖子同他的距离,然而她又失败了,因为她动了动头,却发现自己斜逸出来的头发也被他枕住了,她只得忍着头皮上的疼意,一动不动。
微音回想了一下他方才的话,试图解释:“我真没打算收他为徒啊……”
浮修珩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似乎已经知道她怕痒,又故意朝她的颈窝吹了口气:“那师父为何一开始不拒绝?”
试图缩脖子又再次失败的微音:“……”
见她不回答,浮修珩又再次吹了口气,他仿佛觉得这很有意思,如果此刻能看清他的神色,那应当是半眯着黑眸,似笑非笑的样子。
微音受了这一击,浑身再次一颤,欲哭无泪道:“你别……我真的没打算收他为徒,我就瞎说说的……”她总算明白了何谓话不能乱说,春一曾说她会死在这张嘴上,果然,她今日在此跌了个跟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微音差不多也明白了,浮修珩他吃醋了,就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那妇人的收徒请求,他这么个十八岁少年,就醋成这个样子。
他心眼也太小了吧?!
微音震惊了,她觉得浮修珩的心眼可能就比针尖尖大那么一丢丢,因为她收新徒弟这么个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值得醋?!
但她又转念一想,觉得浮修珩当年因她与含月瑶的一点儿龃龉,就黑化入魔了,他的本质属性或许就有心眼小这一点。
这么一想,她便释然了。为了开解浮修珩,她绞尽脑汁,郑重道:“我不会收他为徒的,你才是我徒弟。”
浮修珩这下总算没有再朝她的脖颈吹气了,然而他仍没有放开她,似是不信她的那番说辞。
微音见此颇有成效,便再接再厉道:“我保证,你是我惟一的徒弟,我不会再收其他人为徒了。”
这话其实不假,倘若浮修珩不再作妖,老老实实地走正道,她完全不用费心去收第二个徒弟,直接就把希声峰峰主之位传给他了。
此言一出,她能感受到浮修珩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大拇指在她的手心里不断亲昵地摩挲着,久久地,久到微音感到腿都发麻时,她心中还惊疑不定着,生怕浮修珩不信,便在这时,浮修珩低低地说了一声:“好。”
紧接着,他在她耳畔低语呢喃道:“师父,你可要记住今日你说的话。”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要骗我……”
他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更为沙哑,却在此场景中,那些字音直直撞击微音心口。
待微音反应过来时,浮修珩已经松开了她的手,俯身从地上拾起那根早已熄灭的蜡烛,用灵力将它再次点燃。
借着微弱的光线,微音这才看清,浮修珩的眸光幽暗,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尾泛着些红。
浮修珩将蜡烛递到微音手中,哑声道了一声:“师父,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话,他便打开了门,企图离开。
微音唤他:“等一下。”
浮修珩侧首道:“师父,还有事何事吩咐?”
微音扯了个笑:“你看,这房间这么小,不若咱俩换换?”
浮修珩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师父莫不是想去找您的新徒弟?”
微音:“……”
浮修珩再次温柔一笑:“那可不行。”
说完这话,他出了门,又立刻飞速把门关上,徒留微音在原地干瞪眼。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像是在卖奶茶:“客官,你要几分糖啊?多糖还是少糖啊?”
好叭,我不剧透了……感谢在2020-03-13 19:11:29~2020-03-14 20:3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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