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相思用手捂住头, 额头上全是冷汗, 宗师一怒,威压犹如绵绵细针般散开,扎得她头痛。忍不住惊叫一声。
这声大叫惊醒了乌斯曼,威压褪去, 相思喘息片刻,方抚着胸口道:“……没事。”
乌斯曼望着她, 眼眸中神色复杂:“你可知晓你爹爹是谁?”
相思微抬眼眸,瞥了瞥他,不解道:“大人, 这是何意?我爹爹五岁时便走了,但我亦是见过他的, 他身体虽不好,对我却极是疼爱。”
乌斯曼沉默许久方道:“他与你娘亲的感情亦是很好……?”
回想到以前之事, 相思的眼神柔和下来,她笑了笑, 道:“自然, 爹爹对娘亲极好,他身体不好, 但娘亲每次外出,他总要拿着伞去接她,娘亲也因爹爹离世,忧思郁结, 三年后也跟着离去了……。”
乌斯曼忽然大笑起来,眼角闪烁着泪光,喃喃道:“白头之约,三世不变,原来都只是我一人的痴念……可笑,可笑之极!”
说着便大笑出门去,身影一晃消失在几人眼前。
邱秋与江上智对视一眼,不知乌斯曼为何突然离去,相思迟疑道:“小桑,我是否说错话得罪大人了?”
邱秋摇头笑道:“莫要胡思乱想,前辈只是想到些不高兴的事情罢了,与你有何干系,今日我该与你道谢才是。”
相思笑道:“无妨,小桑的事我是愿意帮忙的。”
***
从相思那里回来,邱秋一直沉默着,从乌斯曼的表现来看,相思与乌斯曼一定是有关系的,且这关系还与相思的娘亲有关。
想着乌斯曼刚才的失态,与相思说她娘亲与爹爹之时的神情,邱秋发挥前世八点档的狗血剧情,脑补了一出三个人的爱恨纠缠。
江上智将茶盏递到她面前:“在想些什么,这般入神?”
邱秋接过茶盏,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相思的娘亲与乌斯曼应该是恋人,但因为一些缘由,相思的娘亲另嫁他人,乌斯曼因而念念不忘,便有了执念。”
江上智道:“乌斯曼与我说过一个故事,他曾经有一个妻子,两人非常恩爱,但因被仇家追杀,她妻子也因此而死。若他妻子便是他的执念,这境便不该构成如今的场景,该是他妻子被杀前的场景才是。”
邱秋抬眸望他:”你的意思,这执念该是与相思有关?”
江上智淡淡道:“若是那日我们未救下相思,她又该如何?”
邱秋一惊,相思一个普通女婢,若无他们相救,观红摩洛手段的残忍,只怕会命丧当场。
邱秋艰难道:“……几百年前,相思在那日便已经死了?”想着相思这么好的女孩,一想到这个猜测,她心里极其不好受。
江上智淡声道:“这样下结论太过武断,但就算不死,也不会好过。我们本想避开这场邀约,但境的主人主动将邀约补全,可见这场邀约在境的主人记忆里十分重要。”
邱秋想了想道:“既然与相思有关,又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我们该去相思的小村庄看看才是。”
江上智凤目微抬,点了点头:“也可。”
定了要去相思的小村庄,第二日,邱秋便与江上智和相思一道离开了幽冥宫。
相思出生的小村庄离幽冥宫不远,不过半日的路程便到了。
这还是邱秋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小村子。她从流云城一路过来,走的是官道,住的是驿站,虽有停留也是摇光城那样的大城池,这般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田野漫漫的村庄,她只觉得新奇无比。
村子并不大,远远望去,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样子,都是土胚做墙,毛草做顶。邱秋一行人到时,已是黄昏,夕阳沉落,茅草屋顶飘起缭缭炊烟。
相思带着邱秋二人到了一处偏远的屋子,这屋子与其他的茅草土培房又不同,是木造的,院内还铺有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但因久无人居住的缘故,甚为破败。
邱秋抬着眼,四处打量:“这屋子比旁的要好上许多。”
相思笑的很怀恋:“这屋子是我爷爷留下的,爷爷年轻时经过商,便存了些家底,修了这屋子。”
江上智目光却定在屋子内供奉的一尊神像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神像前,打量片刻道:“这尊神像以前便有的吗?”
相思闻言侧头望去,拧着眉,惊讶道:“……这屋里从未摆放过神像?爹爹与娘亲都不是信神之人。”
邱秋也走上前去看,屋内案几的正中央摆放在一尊一尺高的神像,这神像洁白无瑕,晶莹剔透,一看便价值不菲,而真正让她吃惊的是,神像雕刻的女子竟然是摇光城花神的模样。
这竟然是尊摇光城内家家供奉的花神神像!
自来到这境以后,不管风俗和习惯都与玄宗时不同,恍如另一个新的世界,后来有江上智解释,这是几百年前的记忆,但这记忆构成的境却是与外面的世界大相径庭,然而没想到的是,在相思的家里竟然遇到与外面世界有联系的花神神像,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江上智听了相思的回答,挑了挑眉,也没说话,而是双指并拢去点供奉的花神神像。
邱秋见状,拧着眉,轻声道:“你小心些……”
话音未落,被点的白玉花神神像,发出耀眼的白光。
邱秋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到了一片白茫茫之地。
这是哪里?
邱秋正疑惑之时,白雾渐渐散去,她眼前的景象是相思家的屋子,而这屋子与她们所在的屋子又不同,屋内的一切都极为干净整洁。
“爹爹,爹爹,我也想要一个与二娃一样的木马。”
清脆的女童声想起,邱秋寻声望去,便见一个穿着红棉袄,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从她身体里穿过去,像里间跑去。
邱秋怔了怔,发现自己竟然是魂体一般的存在,脚步却主动寻着女娃娃的方向而去。
里间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脸色惨白蜡黄,眉头紧锁,一副病容。见着奔跑过来的女童,他一把接住她,嘴角露出笑容,温和道:“小思,慢一些。”
邱秋对这小女孩的身份有了猜测,果然,场景一转,便见小女孩抽泣的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极为美貌的妇人,当是秋水为神,白玉为骨。而这妇人的做派却与她娇弱的外表不同,只见她双手叉腰,指着小女孩骂道:“相思,娘亲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爹爹身体不好,不要拿这些事情去打扰他,你为何总是不听?”
小女孩委屈道:“可是,二娃他们都有小木马……”
美貌妇人柳眉倒竖:“你还敢顶嘴。”
女孩口中的爹爹从屋内走出来,捂着嘴咳嗽几声:“玲珑,莫要为难孩子。”他上前去将小女孩拉起来,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轻声哄道:“小思想要木马,爹爹买给你好不好?莫要哭了。”
接着场景又一转,邱秋发现自己在一个灵堂内。
白色的布幔挂满屋子,中央停放了一口黑色的棺材。
小相思与美貌妇人跪在灵堂前,神色极为惨淡。美貌妇人低声道:“……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们母女多年……也谢谢你给了相思一个完整的家……”
接着场景又是一转,是在一间房间内。相思已经长大些许,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她拉着相思的手,目光爱怜的望着她:“娘没用……不能照顾你长大,咳咳咳,你还这么小,娘亲真的放心不下你……相思,相思。”
相思啜泣道:“娘亲,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我去给你找大夫……”
妇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娘的身子,娘自己清楚,莫要白花钱了……这些钱你留着……你以后便是个大人了,要会打算……咳咳咳!”
妇人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多,弥留之际,突然又来了精神,她目光盈盈道:“……去帮我把柜子里的那幅画取来……”
相思便进了里屋,将画取出来。邱秋见着,这幅画正是相思给乌斯曼看的那幅。
卷轴打开,妇人伸出瘦如枯柴的手指,细细划过画上的字,轻轻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相思,相思”
这几句话好像耗费了她全身力气,手指缓缓垂下,目光逐渐暗淡。
相思失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接着场景又是一转。
这次是兽园,邱秋几日前经历过的事情。
与邱秋所经历的不同,相思跪着地上,红摩洛一掌拍过去,相思吐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相思被当成死人丢到后山的坟地,邱秋走到相思身前,想去扶她,手却从她身上穿过。邱秋怔怔的看着,难道真正的相思便是死在这里了吗?
但场景并未转换,邱秋在一旁看着,夜色降临,明月当空。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缓缓走来,他路过尸体之时,相思倏地睁开眼睛,扯住他的衣袍角,挣扎道:“……救我……”
黑衣人停顿片刻,低头望了望,便将人抱起离开。
邱秋在后面跟着,没想到乌斯曼与相思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场景又是一转,幽冥宫内灯火通明,一片混乱。脚步声,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混成一片。
大厅内,红摩洛口吐鲜血,满面狰狞道:“乌斯曼师兄,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却为了一个小丫头置我于死地……”
乌斯曼冷冷道:“你毁我女儿容貌,又三番两次置她于死地,无论如何我都留不得你。”
红摩洛哈哈大笑道:“这是你逼我的,你不知我看到她与那个女人相似的容貌时,有多恨,师兄,我们还真是一对可怜人,我爱慕你这么多年,你从未正眼看过我,而你爱慕的女人,却带着你的孩子嫁给了别的男人,师兄,你说我们谁更可怜一些。”
乌斯曼沉默,脸色露出痛苦之色,红魔洛眸中红光一闪,袖中飞出一团光,朝不远处的相思飞去。
相思啊的发出一声惨叫,乌斯曼双目欲裂,飞身过去接住她,手掌一翻便朝红摩洛拍去。
红摩洛挨了一掌,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加残破,她哼叫了一声,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笑意盈盈的道:“师兄,我死了,便让你的女儿给我陪葬,你元力再高又如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去,失子之痛,师兄该细细品尝才是。”
相思躺在乌斯曼怀中,嘴巴,鼻子,耳朵,都有鲜血留出来。她张了张嘴巴,却发不成任何声音。
乌斯曼边用袖子给她擦血边急切道:“相思,你坚持一下,爹爹不会让你死的,爹爹一定会救你。”
相思的血越流越多,乌斯曼抱着她,下定决心般,双掌搭在她的头顶上,元力源源不断的朝相思身上灌去。
红摩洛躺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起来,她呐呐道:“罐顶之法,你要一命换一命啊,师兄,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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