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圆形大花坛处，赵空收回视线，这才感觉腹中流动加快，赶忙夹紧双腿，三步一小跑两步一小蹦地冲进面前的小厕所。
他没看见，就在他左侧的拐角处，走出另一个穿着灰白格子衫的精致少年，而距离他身体半米之后，跟着一个长相与其成极端对比的高大男生——赫然便是一小时前与他比赛过的桦地崇武！
花坛是个巨大的圆形，两方从不同的方向走进去，相遇在了弧上的一点。
迹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虽然他几天前就预知了这个消息，但真正看到他，仍是不由得皱眉，“你回国了？什么时候？”
手冢先看了他身后脸色仍旧苍白的桦地崇武一眼，然后转过视线，简短地回答：“中午刚到。”
迹部当然注意到了手冢的那一眼，“你看了冰帝的比赛？”
手冢点头。
“觉得如何？能打败没有你的青学么？”
锋利的光芒在手冢的眼镜上一闪而过，他抬起沉静的眸子，道：“没有了我，青学依旧是青学。倒是冰帝的那位部长，似乎仍需磨练。”
球场起冲突，这是比赛大忌，纵然过错方不在冰帝，但至少日吉若有挑衅的举动——这一点，手冢看到了，当然迹部也看到了。
迹部扬手，五指成梳插入发中，一股疏懒华丽的气质自然散发，“这你不用担心，冰帝的王自然是最强的——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是吧，桦地？”
赵空一脸惬意地从厕所里出来，手中的球拍不见了——他把它藏在了宽大的运动服下。
咦？他好像又看到了冰帝的球服？
桦地空散的黑眸突地凝聚。
“桦地？”
迹部没听到一如既往的回答，疑惑地转过头，却见桦地正盯着一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五十米外有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五官秀美，却摆着十分滑稽的姿势，正面色犹豫地往这边张望。
这个男孩他知道，广助界的一年级，体力不足但技术强大，而且似乎英语学得不错……迹部眯起眼睛，眼底的痣微微上扬。
因为赵空的身体不够长，所以网球拍一放进去直通裤脚，导致一只膝盖难以弯曲。死要面子活受罪！才走了几步，赵空就后悔了，他想伸手把拍子拿出来，但是……前面还有三个人……那个动作不太雅观吧。
宁静美好的樱花路上，赵空与三人默然对视。他暗暗叹气：还真是狭路相逢！
赵空不着痕迹地抬手将落在胸口处的球拍手柄往左边拨了拨，然后曲右腿，拖左腿，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
赵空中间一直保持着抬头挺胸直视前方的姿态，看似藐视万物实则耳听八方。路经三人之时，一句日语在耳边响起：“你是樱下雪空。”
赵空自从参与了街头赌球，就对这类句型很敏感，生怕有哪些个输不起的男生在哪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来这么一句，然后劈头盖脸一顿拳打脚踢……嗯，以前看过不少报道都说日本的青少年心理很极端。更何况，他用的还是陈述句的语气！
不过这语调和声线有点熟悉……他猛然想起，这好像就是上次在网球馆里拿话磕碜他的少年！
赵空猜不到他和冰帝的关系，但担心他记起自己那次乌龙求职，若是因此怀疑到他和广助界的关系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赵空装作“不知道是在和我说话”，头一埋，一边哼起“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一边暗自加快脚下步伐。
但是，他的身体怎么好像腾空了？
赵空惊讶地一抬头，发现顶上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粗黑脸庞——桦地崇武！
桦地一手提着他的脖领，一手捏着他的肩膀轻轻转了半个圈，于是他的视线也跟着转了个圈，从樱花树、清冷的眼镜少年，一直到一个格子衣少年。
视角在五度的幅度内晃了两晃，最后定了下来，正对格子衣。
少年眼角下有一颗小痣，他单手随意地撑在眉心，五根修长的手指挡住了半张脸，唯有似笑非笑的目光从指缝中泄露出来，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赵空，仿佛在扫描他的肌理和骨骼。
赵空反应过来之后当然大力挣扎，只可惜两方力量太悬殊，桦地的手臂像铁钳一般固定。由于身体不停地晃荡，球拍从裤脚底下冒了出来，眼看就要掉下去，赵空猛然提起腰腹的力量，脖子和胳膊一缩，身体便从宽大地球服里脱离出来。（衣服是黄毛找校队的人借的，没一个合适樱下雪的尺寸的。）落地的赵空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摸出拍子抱在怀里，然后……飞跑！
这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桦地低头就看到手里只剩下了一件空荡荡的球衣，他询问地看向迹部。
迹部点头。
桦地立刻松掉手里的球衣，抬脚就追，樱下雪空此时还在五米之内，抓住他不过是一刻的事。
突然，桦地的胳膊被一只伸出来的手拉住了，庞大的身躯所带来的冲力在一刻之间被生生化解。
“让他走吧，桦地。”少年平静地说着，眼睛却是看向迹部。
迹部的手已经放下来了，露出微微上挑的眉梢，嘴角似弯非弯，道：“他一个小时前打败了一个冰帝的正选队员。”
“我看到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三个小时前，他还打败了一个青学的正选队员呢？”
手冢眸光微微一动。
“是越前龙马，你选定的青学支柱呢。”
手冢的目光移向远去的少年，半响，说了三个字。
“他很瘦。”
是的，这个男孩非常瘦，瘦到身体里藏不住力量，但是，他所打的网球却是所有竞技运动中最消耗体力的那一类。在决定一场比赛胜负的因素里，如果体力占百分之五十，而技巧、心理因素、临场经验等其他一起占百分之五十的话，要弥补那几乎完全空缺的体力……这样想来，就非常可怕了……
赵空在风中快速奔跑着，他身上只有一件发黄的失去弹性的背心，露出一部分苍白而瘦削的背，两块蝴蝶骨凌厉地突出，在这春风明媚的背景里，好似料峭冰雪一般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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