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乾几个离开了,李氏才将阮呦拉进灶房里, 她看着阮呦, 小心地打探道, “是哪一个?”
方才有三个锦衣卫在,她不好过问, 那三人样貌身量都不错。
“啊?”阮呦懵懵地看着李氏, “什么哪一个?”
李氏嗔她一眼, “娘是问你,方才那三个里面,你看上的是哪一个?是中间那个小麦色皮肤的那个?”她依稀记得呦呦叫那人赵大哥, 两人的交流要比其它两个多些。
阮呦反应过来, 脸倏地一下变红,有些羞恼, “娘,你说什么呀, 没有这回事。”
这可不能胡乱揣测呀。
看她反应这般大, 李氏反倒觉得是真的,蛮不赞成地摇头,“那孩子看着是个不错的,娘也不是对锦衣卫有什么偏见,只是……只是呦呦最好不要找个锦衣卫做夫婿, 他们一天天的做那样危险的事,说句难听的话,那叫朝不保夕, 若是人出了事,你怎么办?”
“锦衣卫不行,太危险了,知道不。”
阮呦咬着唇,有些心虚。
阿奴哥哥还是锦衣卫头子呢。
更危险。
“娘……”阮呦没有法子,只好耍赖逃走,“我和谢姐姐约好了今日去看铺子的事,我就先走了。”
“欸!娘给你说的话都记住了没?”李氏看着阮呦逃走,朝着她喊,又见她走得急,心里止不住担心,“你走慢点别喘着了。”
见阮呦走远了,才无奈地笑着摇头,“这丫头!”
阮呦穿了一身宽大的斗篷,将整个人拢得严严实实的,酒七跟着她一路出去。路上走走停停,两人先找了一座茶楼等谢娉婷来。
这个时候茶楼的人不多,只零零散散有几桌人,不过在靠近楼梯一处的地方倒是挤了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阮呦只匆匆看了一眼,并未在意,她坐不了多久,就跟酒七在楼下随便找个座位坐下等谢娉婷来。
不过今日没想到赵乾他们三人那么能吃,以致酒七有些没吃饱,阮呦便又点了香葱小饼和红糖锅盔给酒七。
“这城里的姑娘呐就是长得水灵,那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楼梯处大圆桌子边上一个容长脸的妇女打量着阮呦这方,磕着瓜子儿闲谈。
她从斜后方向看去,隐隐约约看见阮呦的轮廓,光洁饱满的额头,几缕碎发,鼻梁小巧挺翘,雪肤墨发,只是一个侧颜就能猜出其定然貌美无双。
另一个身材略臃肿,脸型微圆的四十来岁妇人不以为然,不屑地嗤一声,“要我说,咱们还没见过郡主呢,那可是皇家人,肯定比那姑娘长得还要好看些。”
她说着扬起下巴,厚重的三下巴变成了双下巴,脸上带着莫名的骄傲。
一行人都点点头,脸上暗自露出得意的笑来。
“我就说方南那孩子以后是个命好的吧?以前算命的道士不是说,什么什么天生官名,得贵人提携便能乘风破浪来着。”
“的亏临村那的黑丫头死在路上了,不然这么个咱们村这么个金凤凰娶了那个乡巴佬,那得多亏去。”
“还是郡主好,咱们程家出了大官………方南还是咱们乡人出钱供他念书的,如今出息了也不能忘了咱们,皇家人也不能忘恩负义,到时候那郡主还得给咱们行个晚辈礼,才能做咱们程家的媳妇——”
几个姑婆闲谈起来,嗓门粗大,你一言我一语引得室内其它桌子上的人频频投去目光,几人却更加得意,捂着嘴大笑起来。
正上位的老族长用拐杖敲了下地,那双因年迈耷拉下来眼皮抬起来,瞪了她们一眼,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也不看看这是哪。
在天子脚下也敢这样放肆说话。
这里又不是他们程家村,在程家村能说的话,到这里来了却不行。
几个妇人不敢忤逆他,顺势住了口。
酒九留意到阮呦的身子有些僵硬,轻抿着唇。她轻皱起眉头,半眯着眼睛看向那一处的人。
有七八个人聚在一起,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几个妇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隐约能问到劣质的桂花香,沉闷闷的有些熏人。
行为举止皆是粗鄙的农妇罢了,这样的人为何能影响到姑娘的情绪?
“姑娘?”酒七放轻声音。
阮呦抬起眸,缓和神色,“酒七姐姐,我没事。”她只是没想到在燕京也能碰上凤阳村的人,心底很不舒服罢了。
无论是爷爷还是二叔的死,都和他们有关系,阮家本来该好好的,所有人都能好好的在燕京过年的。
酒七快速吃光了桌子上的吃食,“姑娘,我饱了,咱们出去吧。”
她不想看见阮呦不开心。
这样一张脸,就该盈满笑意才是。
阮呦点头,付了银子。
临走的时候,圆桌子那处的人瞧见阮呦正脸,都愣了一瞬。
容长脸的妇人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郡主能有这样好看么………”
身材微胖的女人也愣了半晌,等到两道纤细的倩影离去,才皱起眉头,“方才那个女子,长得像仙女的那个,有些眼熟。”
“好像再哪见过……”
“噗,在哪见过?人家是燕京的人,你这还是沾了方南的光才能到燕京来一回。”有人嗤笑起来。
这倒也是。
胖妇人释然一笑,继续跟着她们唠嗑起来。
—
郑国公府里。
抄花走廊处路过的下人们肃着脸,谨小慎微地屏住呼吸,来来往往过去,国公府的气氛低沉肃穆,同呼啸的北风相映衬着,有些道不尽的凄凉。
被吹得咋咋作响的木窗如同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敲在下人们的心上。
今日一早国公爷就被宫里的人宣旨诏进宫中,直到天快黑了也没回来。
虽然国公府已经被贬成了伯府,国公爷也已经被贬成了侯爷,但下人们已经习惯自己是国公府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更何况,国公也也不喜欢他们改口称他伯爷。
早上国公爷接圣旨的时候,脸是黢黑的,明眼人都知道,国公府府这是又遭了秧。
程姑爷也被官府的人带走了。郡主气狠了,拿着鞭子就抽伤了身边的侍女,那血痕从脖子出裂到胸口,血染红了青衣,伤痕狰狞。若是力道再大一点,只怕人就没了。
所以眼下大家都不想不识相触了谁的霉头。
好在国公夫人晌午用了饭就带着郡主去了皇宫,太后最疼夫人,应当能救出姑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国公府的下人们按部就班做事,一直到了掌灯,屋子外面才传来动静。
守门的小厮立马将门拉开殷勤地迎上去。
郑秋媛面色不郁,抬腿踹了他一脚,“狗奴才,滚一边去。”
“秋媛!”车厢里传来柔柔的呵斥声,国公夫人撩开车帘,皱着眉头,“给我收敛一些。”
“娘,我要去看方南哥哥,那些人太过分了,方南哥哥什么也没做,他们凭什么抓他!”郡主跺了跺脚,“皇外祖母也是,也不愿意帮咱们,还要推迟我和方南的婚事!皇祖母就是不疼我了。”
“秋媛,你给我安分些!”国公夫人的声音严厉了些,“你要是再如此任性,这桩婚事就取消。”
“娘!”
“滚进府去!”
国公夫人揉了揉额头。母后一大把年纪了还为着她这个女儿焦心,先前洪州的事若不是有母后在皇兄面前求情,只怕伯国公府连个伯位都未必能保住。这回出了事照样是母后去求情,若不是再有几个月就是母后的七十大寿,只怕程方南也会被当场处决。
毕竟,那些被绑走孩子的人家也并非吃素的。
可恨她平日疏于管教女儿,倒将郑秋媛宠成这副不知轻重的模样。她若只是任性还好,有她和国公爷在后面撑着,还有太后给她撑腰,在燕京横着走无妨。
她是不介意她任性,但不是不介意她蠢!
郑秋媛呆愣地看着国公夫人,她头一回见娘发怒觉得有些陌生,心底有些发怵。
娘从未对她如此凶过,心底委屈至极,她哼了一声,推开迎上来的侍女,“滚开!”
郑秋媛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守在外面的侍女提心吊胆起来。不过一会儿,屋子里就响起噼里啪啦摔碎物件的声响。
她发了一通脾气,却没有消下火气,心底只觉异常的烦躁,什么东西硌在心尖上,上不去也下不去,乱成一锅粥。
偏生这个时候肚子又饿了。
“红芍,去传膳!”
红芍立在门外,眉头蹙着,正担心姑爷的安危,冷不丁被点到名字愣了一下。她进了屋子,低眉顺目地应声,心头疑惑。
郡主在宫里还未用过晚膳么?
转身时又瞥见郑秋媛比起往日更丰腴了一些的面颊,有些吃惊。
郡主和公主身材比起那些人都要稍稍珠圆玉润些,但府里饮食有节制,郡主的吃食也都由公主控着,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的,郡主胃口大好,夜里时常加餐,不知不觉下来,比起往日好像胖了些?
“奴婢这就去吩咐小厨房给郡主做饭。”她欠了欠身子,退下去,声音里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轻快。
她容貌比不上郡主,但她身姿比郡主纤瘦。姑爷同她温存时,可是说最爱她纤纤细腰的。
红芍脚步轻盈的迈向小厨房,低垂着眼帘遮掩住眸底的笑意。
吃吧,吃吧。
到时候长成国公爷那样了……就算她是郡主,姑爷也会更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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