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恶鬼

    阮呦抱着膝盖,呆愣愣地看着沉寂的夜空,眺望着远处隐在夜色中朦胧的线条,久久没有说话。

    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

    无论怎么想,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为什么。

    她一会清楚阿奴哥哥的心意,一会又觉得模糊,他这样忽近忽远忽冷忽热,倒让她心底苦麻麻的,涩涩的疼。

    直到腿坐得有些麻,阮呦转过头看着守在三尺之外的哥哥,心底微暖。她说要静一静,哥哥就无怨无悔地守着她,家人都疼着她宠着她,她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是自己太贪心了,凭白惹得家人担心。

    “哥哥……”阮呦站起身子,刚想叫阮雲一路回去,视线就是一黑。

    她感觉到有人将她扛在肩头狂奔,阮呦被颠得难受,她被笼罩在麻布里,什么也看不见,身后的阮雲竭斯底里的呼喊声。

    事发突然,阮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阮呦在自己面前这样消失的。

    他跟着一路狂追,那些人捋走呦呦就钻进林子中。弯弯绕绕,到最后他跟丢了,再也看不见人影。

    “啊!”阮雲双眼发红地跪下来,从未有眼前这一刻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痛恨到恨不得一死了之。

    “呦呦!呦呦!”他眼泪飙了出来,那几抹黑影很快就消失不见,阮雲头一次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起来。

    阮呦被人掳走了。

    阮家人慌乱起来,连忙收拾好东西,带上武器去找她。

    陆长寅紧紧地捏着拳头,从木板上爬了起来,漆黑的眸子滑过沉痛。

    阮父和李氏都让他歇着,不让他跟着去,他只摇头。

    是他的错。

    他要去找她。

    “不要你的烂好心!都是因为你!如果呦呦出了什么事,我一定饶不了你。”阮雲扯着他的衣襟怒吼,猩红的双眼满是恨意。

    陆长寅被推得猛退一步,喉咙腥甜,咳出一口血来,李氏连忙将他扶好。

    “雲儿,咱们先去找呦呦。”

    “呦呦不会出事的。”陆长寅手指轻拭唇角,擦掉血迹站起来。高而清瘦的身形硬挺,掷地有声,眸中的暗流涌动,那些压抑的情绪渐渐浮现出来。

    黑眸中满是杀意。

    若是她出了事。

    他随她去。

    —

    林子中响起嘶拉一声,是衣裳被撕裂的声音。

    “放开我,禽兽!程方南,你这个禽兽!”阮呦被程方南放在地上,挣扎着想跑却被他压住,她对他拳打脚踢,哭喊着,咬他的手臂,用尽全力地推搡着他却无济于事。

    “呦呦,你从了我有什么不好?我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喜欢我的女人那么多,你跟了我哪儿不好?”

    “你放心,刘蓉已经死了,我爹娘也都死了,不会有人拦着我们,我明媒正娶你,不让你做妾……”

    “真的,迟早你都是我的,现在给我也没什么对不对……”

    他埋下头想亲阮呦却被她偏过头躲开,又抓住他的手死死地咬住,程方南发出一声惨叫,阮呦满口都是血腥味也没有松口。

    这个禽兽。

    她要咬死他!

    “你滚开,滚开……”

    “行,我本来想对你好点,让你好受些,阮呦,是你自己先惹我的……”程方南眼底闪过怒意,伸手解开腰带。

    又用蛮力将阮呦的衣裳撕开,滋啦一声,光洁如雪的肩头露了出来,两根细细的锁骨浮现,珠光盈盈,分外勾人。

    阮呦心底绝望。

    她该怎么办才好,没有谁能救她。

    程方南眼底一片火热,眸中带着浓浓的占有。

    忽然一凉,阮呦两条纤细直直的腿露了出来,白得像纸一般。

    阮呦挣扎着,一脚踹在他的腰间,程方南离得远了些,疼得吸口气。阮呦在地上滚过,腰间硌到什么东西,她伸手去摸——

    是义母给她的——刀。

    她屏住呼吸,手抖着抽出刀,背在身后,唇瓣苍白,抑制不住哆嗦着。

    在程方南扑上来的一瞬间,她闭上眼睛,“咔”的一声,尖刀没进他的胸腔,滚烫的血流下来,染满了手。

    阮呦的脑子空白一片。

    所有画面变成了黑白之色。

    她杀人了。

    她杀的。

    她扔下到疯狂地跑,脑子乱成一团糨糊,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跑。她的手狂抖着,手上全是黏糊糊的血。腿脚失了力气,一路上跌跌撞撞磕了好多伤口。

    恍然间,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住她,摔倒在地。视线堕入黑暗。

    醒来的时候耳畔是低低地啜泣声,如同困兽一般,很压抑。

    阮呦只觉得自己被暖融融的包裹着,抱得很紧,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她的耳朵贴在男人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很快。

    她微微睁开眼,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削瘦的下巴上长了浅浅的青色胡茬。

    他低下头,双眸猩红,夹杂着不顾一切的暴虐嗜血,还有愧疚。

    阿奴哥哥在哭。

    “对不起……对不起……”阿奴哥哥抱着她,不断地呢喃着。

    陆长寅永远无法想象自己看着她衣衫凌乱地昏倒在地上会有多绝望。纤细的两条腿上全是淤痕,心宛如被人狠狠地戳着,沉痛绝望,愧疚,心疼交织着,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噬着他。

    痛到几近窒息。

    他想杀人,想将所有人都杀了。

    一刀一刀凌迟。

    这样的感觉,只有陆家被灭门的那一日有过。

    “阿奴哥哥,我杀人了。”小姑娘平静地说道,那双杏眸空洞洞地,满是无助惶恐。

    陆长寅的眼眶泛红,他伸出大掌抱着阮呦清瘦的背脊,头埋在她肩窝,“呦呦做得对,是他们该死。”

    阮呦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陆长寅只觉得心绞痛,连呼吸都是疼的。

    阮呦哭得厉害,眼泪如断线珍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眼睛红肿起来,鼻尖红通通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别哭了,呦呦。”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生硬地哄着。

    阮呦却哭得越来越汹,像是要把眼泪全部哭干。

    “别哭了,乖……别哭人……”陆长寅含上她的唇,蒙上她的眼睛,细细地研磨着,舔着,撬开她的贝齿,吻着她。

    他真的,受不了她哭。

    他会疯的。

    唇齿分离,阮呦没哭了,小小的身子还是忍不住抽咽着,“阿奴哥哥……”

    “嗯。”他的声音沙哑慵懒,带着撩人的弧度。

    阮呦憋了瘪嘴,忍不住又哭了,“你太坏了,不娶我还亲我……呜呜呜……”

    “我以后怎么嫁人……”

    “呜呜呜,算了,反正……反正我也嫁不出去……”

    陆长寅心尖发疼,低头压上她的唇,“我娶你。”

    他紧紧地抱着她,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镶嵌进身子里。

    阮呦的身子微顿,绷直的身子软了下来,紧紧靠着她。

    “呦呦,你还有药吗?”陆长寅脱下衣裳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阮呦仰头看他,眼睫沾泪,“有,在包袱里,阿奴哥哥又受伤了吗?”

    陆长寅摇头,取去包袱里的药膏,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他手捉着她的脚踝,手指沾了药替她擦拭着腿上的伤口。

    阮呦吃了一惊,腿收了收,却被他紧紧地捉住,指腹摩挲着腿上的肌肤,又痒又麻。阮呦脸刷得一下就红了,连带着浅粉色的菱唇都满是血色,“阿奴哥哥……”

    她身子软成一滩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娇嗲。

    陆长寅看着雪白的腿,黑眸沉了沉,戾气未收,手心滚烫并未放手,“我替你搽药……”

    阮呦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了,只能羞红着脸,乖巧地让他擦药。

    之后,阮呦是被陆长寅抱着回去的,阮雲抱着她大哭起来,李氏和陈娘子也眼眶红红的抹着眼泪。

    阮爹红着眼眶,只闷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阮呦只以为他们是担心她,却没想到他们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都误会了。

    陆长寅提着刀出去,阮呦叫住他,看着他满是煞气的背影紧张得手心出汗。陆长寅转过脸,狭长的眉眼敛了戾气,淬着温柔,“我去给你找衣裳。”

    “那你早点回来。”说这话的时候,阮呦有些怯怯的,声音软绵绵的,像个盼夫归的小妻子。

    陆长寅心底软得一塌糊涂,鼻音吐出一个“好”字,就隐入夜色。

    这一夜,成了逃荒路上难民们终身难忘的噩梦。裘大几个男人被斩断了四肢,分成了碎片,扔在路途之中。几颗头颅瞪大了眼睛被挂在树上,死不瞑目。

    那个身形高大,俊秀得宛若天人的男子,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身的血,一步一个血印。

    他手里握着刀,血顺着刀柄滑下来。

    所有人都胆寒了。

    缩着身子目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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