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我在母亲那里听了关于你的事。”因为身高差过大,尼古拉干脆蹲下,平视余幼枫的眼睛道:“你现在还害怕吗?”
“……”余幼枫无声流泪,她被巨大的冲击震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泪流不止,尼古拉掏出手帕,轻柔的帮她擦拭脸颊,很难想象,他这样神经粗犷的青年也能做出如此细腻的举动。
尼古拉没有咔嚓给她一刀,将她绑到厨房里煮汤喝,现实和幻想的截然反差,让余幼枫失去的理智稍拉回来些。
稍稍冷静了一会儿,她的眼泪渐渐止住。在感到安心之余,剩下的就是丢人,甚至多了股来自于她本身的怒气。
这下除了怕被淘汰之外,又多了一个绝不能暴露身份的理由。余幼枫打定主意,在这场军训中装npc到底,否则她真没脸见人了。
在余幼枫趁难得的理智时间,拼命思考对抗恐惧的办法时,尼古拉像对待某种警觉生物一样,悄悄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把我头发弄乱了。”余幼枫反射性地打掉他的手,毫不客气地道。
“哦,对不起。”尼古拉乖觉地道歉,伸手递过来一瓶水:“给,喝点热水。”
对我殷勤也没用,我不是npc,没有任务给你。
余幼枫觉得尼古拉一定以为她是任务npc,想套路出学分任务来,但不管他抱着什么目的,她还是心领了他的好意。
她拧开瓶盖,发现不透明的瓶子里装的是干净的水。在漫长的疯狂过后,喝点温暖洁净的水再舒适不过,能显著恢复san值。
然而,余幼枫只愣了一秒,就原封不动地把水退回去,十分冷静地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想毒死我吗?”
“抱歉,我拿错了,稍等一会。”尼古拉很自然的取走瓶子,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在尼古拉去拿咖啡的时候,余幼枫思绪万千,她觉得尼古拉是不是怀疑她的身份了,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试探她。
余幼枫眼中闪过深思,心里也开始戒备起来。
尼古拉冲了杯污水咖啡回来,他把热腾腾的杯子塞到她掌心里,看起来毫无异状。
“虽然不知道你被什么困扰着,但你可以参考下这张传单,或许会有用。”
和咖啡一同递过来的,是一张折叠起来的传单。
余幼枫展开传单,低头阅读上面的内容。
传单的主题一目了然,纸张中央就印了一轮醒目的红日,昭示这是一个崇拜太阳的教派。
纸上的内容,除了赞颂太阳神,就是批判小镇的邪恶。它点明这个小镇是不正常的,号召居民们弃暗投明,抛弃对撒旦的错误信仰。
总结起来,这个太阳教派劝导活尸们远离污秽,主动到太阳底下净化自己,不再苟活于世。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宁静,得到太阳神的宽恕,早日升入神国。
“……”看完传单,余幼枫心里一阵无语。
她搞不懂尼古拉为什么会给她这种传单,难道他是在暗示她,与其痛苦的生,不如干脆点去死?
对于活尸来讲,这种劝人自杀的教派妥妥是邪教吧?
虽然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活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余幼枫捏着传单,不由揣摩起尼古拉这样做的目的。
这是又一次试探,还是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刺激她,变相触发学分任务呢?
总不能是角色扮演入迷,开始真情实感的向npc传教,想帮她从恐惧中解脱吧……
余幼枫抬头想看尼古拉现在是什么反应,但她发觉尼古拉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于是,她将传单折叠收好,刚起身就听见了房东太太喊她吃早餐的声音。
因为没有吃夜宵,余幼枫急需补充食物来维持体内的尸气,以免变得和玛丽一样糟糕。
她恍惚走向餐桌,恐惧在骤减之后又开始缓缓上升,她心不在焉地环视一周,有些在意地问:“母亲,尼古拉呢?”
“他说在外面吃过了,就回了房间里。”房东太太道:“你只吃了晚餐,现在肯定饿了吧,我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东西,你一定要多吃点。”
看着堆满虫子的汤面,余幼枫已经能心止如水地叉起面条往嘴里送。
当然,她还是将饥饿引入梦境,借以帮助进食。
在饥饿的促使下吞咽汤面的时候,余幼枫第一次忘记了饭食的恶心。她试着加倍引入饥饿,这让她进食的速度加快了,她却不管没嚼碎就吞入口中的虫子,反而欣喜若狂——
“原来如此,引入外界感官还有这种好处!”余幼枫明显感觉到了,恐惧在急速削弱,已经降到了几近于无程度。
现在她再次体会到控梦的重要性,哪怕只能改变一点元素,也能极大的改善在梦中的处境。
余幼枫把口里的面条咽下,试着暂停了饥饿,结果如她所料,恐惧再次卷土重来。
“我吃饱了。”做完实验,余幼枫迅速吸溜完面条,一把推开了面碗。
不顾房东太太劝她多吃点的挽留,她直奔厨房从冰箱中取出数根法棍,抱着面包跑回屋子,将面包整整齐齐地堆在了棺材里。
然后,她合拢棺材盖,手里抱着一条面包,安心闭上了眼。
她躺在枕头上开启饥饿,让恐惧维持在一个可以让她忍受的程度上。
这让她摆脱了由恐惧和幻觉带来的失智,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饥饿让她嘴巴闲不住,不时就要咬块面包含在嘴里。
当然,作为活尸家中的食物,面包自然是发霉变质的。这导致数只蟑螂钻进棺材里散步,它们爬上了余幼枫的睡裙,在枕头旁边窸窸窣窣地跳舞,余幼枫含着面包,完全没有驱赶它们的打算,甚至还觉得这些小生命挺可爱的。
蟑螂是人类的朋友啊,我们为什么要伤害它们?
她感动的眼含热泪,比起幻觉中出现的眼睛,蟑螂显得眉清目秀,让她无可挑剔。
而且她现实中的身体无比安全,哪怕蟑螂咬她的脚也没什么,她又不会真少块肉。
在恐惧和饥饿的折磨下,余幼枫熬到中午才略有睡意。
她在彻底睡着前,模糊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等她晚上醒来,回想起睡前听到的消息,这才意识到约翰死了。
“1学分入账,如果能活到军训结束,那2学分肯定是有了。”余幼枫随手拍掉爬到法棍上的蟑螂,咬了口面包,颇为振奋的想:“现在恐惧的问题解决,今天可以去祖母家,试着解决玛丽的任务。”
余幼枫啃完法棍,发现头发非常散乱,就走到梳妆台旁,决心绑一个更好看的麻花辫。
不同于她现实中偏向于巧克力深棕的茶发,莎拉有一头柔顺的金丝,让余幼枫非常手痒。
她用梳子轻轻梳开发丝,手法娴熟地挑起一缕头发,但她在编织的时候,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比起昨日,发丝交织的时候有点滞涩。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充斥在整个编发过程中,叫她暗暗记在心上。
她若无其事地将头发整理好,在发尾系了一个可爱的饰品。
接着她走出房间,很平常地吃完晚餐。饭后房东太太去给彼得送饭,回来后满脸鄙夷,她压低了声音把房东先生叫出屋,两人一起进入彼得的房子,将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腐尸搬了出来。余幼枫透过窗子悄悄看到了这幕,也总算明白了彼得的死因。
这是被反杀了吧,幸好我没打算自己对他动手,她庆幸地想。
待夫妻俩处理完因照射阳光而死的尸体后,余幼枫向房东太太提出了去祖母家的请求。
其实昨天她做殡仪车回来的时候,已经记住了路,不过她想省点力气,主要是想要点钱坐车。
“昨天你不告而别,今天再去看看也好。”房东太太掏出一张冥钞,交给了余幼枫:“莎拉,走的时候把垃圾扔了,我和你父亲还有别的事要做。”
冥钞到手,余幼枫自然是满口答应。
她走到垃圾桶旁,发现昨天尼古拉递给她的水瓶也在里面。她打开瓶子,看见里面的水已被喝完,只剩下几滴黏在瓶壁。
“这应该是他自己喝的,说起来他刚才没吃晚餐,就直接出门工作了,他不怕尸气不足身体会腐烂吗?”余幼枫提起垃圾袋,边往外走边低头沉思:“如果他昨天说谎,早餐也没有在外边吃,那他这是找到了吃正常的食物也能维持身体的方法。呃,这不会与那个太阳教有关吧……”
余幼枫扔掉垃圾袋,在街边叫了一辆马车,很熟练地掀开棺材盖,自己躺了进去。
途中恐惧缓缓爬升,但余幼枫同步提升饥饿,不停地在吃东西,因此感觉还好。
再次到达昨天逃跑的地方,这次余幼枫鼓起勇气踏入门槛。
老妇人依旧坐在那张安乐椅上,她对余幼枫的到来十分欢迎,丝毫没有怪罪昨夜的不告而别。
与她寒暄一番过后,余幼枫顺势提出想去书房,老妇人不但允诺,还兴致勃勃地跟她一起去了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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