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 怎么可能,他在出门前明明已经下了药,现在皆虑应该正在小屋熟睡才对, 怎么可能!
“切。”释怀仁震断剑柄, 将剩下的残剑扔在一边,从身后的剑袋里又抽出一把剑。
“阿虑,让开。”复仇只剩下一步就要成功, 他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可地上的断剑却又那么没有说服力,他还剩一点人性和理智,没有对皆虑下死手。
“你不该给我下药的。”皆虑的手已经被剑刃割破了, 不过还好,一部分的剑身还埋在他的身体里, 堵住了伤口,不至于让血直接喷涌出来。
“你应该体谅我,明白我的难处,然后乖乖躺在床上,等我解决一切之后回家。”释怀仁把“家”这个词加了重音,在牙齿上碾了好几遍才吐出。
“可笑至极!”皆虑双目通红, 抽出自己的武器,“从始至终你就没有一句真话,你的脸, 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全都是假的!”
鬼面则在皆虑的掩护下爬到昏迷的湛清身边, 帮他止血。湛清深受重伤,又被蛊毒侵蚀,身体的修复已经跟不上蛊毒吞噬的速度,开始加速反噬。他的头发从根部开始一点点变白,很快就蔓延到一半,最后连发梢都已经染白。
剔透的白色在破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泡沫一样,美丽又脆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
“阿虑,我给过你机会。”释怀仁握紧了手中的剑,抬了起来。
“我只为复仇,家仇国恨清算完,我会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我最后问你一遍,让,还是不让。”这是他最后的耐心了,如果皆虑执意要阻拦他,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不念旧情。来年的今天,他会在皆虑的坟上为他烧纸。
“痴心妄想!”皆虑心中怒火难平,拿起铁球朝着释怀仁攻去。
他全心全意地付出,爱着释怀仁,可现在这个人亲手将他堆积起来的未来击碎,连曾经那些充满爱意的话都变得不堪一击,自始至终都在利用他,欺骗他。
现在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尽量拖住释怀仁,等待教主的到来。他的命已经不重要了,要死,那就同归于尽。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不要怪我。”释怀仁抛下心中最后的一点怜惜,冷下脸来,铁球碰上利剑,火花从空中爆开。
而此时的登临城城牢内,宿楼的脚步同样为十步杀停下。
“你,看起来很眼熟。”十步杀转过身来,把手里的楂楠往旁边一扔,缓步走到宿楼面前,嗅着味道。
十步杀的眼睛上蒙了黑色的布条,已经完全瞎了。这是在很久之前他出卖魔教时被老教师发现,对战后的结果。他的眼睛被戳瞎,锁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不知过了多少载,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逃出去。
这一笔账,他一定要算清楚。
“这味道,我想起来了。”他低声笑着,摸上自己的眼睛。
“给你十步的机会,向前走,第十步,我将会取你性命。”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了能报这血仇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开心!
当年的老教主也只是伤了他的一双眼睛,可是却被他重创。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必定是那老东西的儿子。子债父偿,他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有他父亲那样的实力,最后只会毙命于他的剑下。
“哦?”宿楼动都没动,好笑地站在原地看着十步杀。他也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杀了他十几个部下出逃的十步杀,也是害他父亲留下病根,不久于人世的十步杀。
“这笔账,我们的确要好好算算。”
“一步。”宿楼率先踩出第一步,不顾身后皮休的阻拦,甚至连自己的武器都没有拿出来。
“黄毛小儿,你会败在自己无畏的骄傲上。”十步杀听着宿楼前进的声音,出手了。
两人错身而过,同时落地。
“不,不可能……”十步杀突感胸口剧痛,伸手一摸,入眼的是鲜红的血液,触感是温热柔软的。
“哇……”他呕出了一口血,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仍然站着的宿楼,倒在了地上,断了气。
一旁的杂鱼们看着十步杀被一招解决,纷纷乱了阵脚,颤抖着向后退,退到了门口。
“你连第二步都没能让我踏出。”宿楼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把里面的粉末倒在了十步杀的尸体上。霎时间,他的尸体竟然开始快速融化,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杂鱼跑到墙边的楂楠那里,用自己的刀抵上她的咽喉。
“呸。”
“老娘打不过他,再被你这样一个杂碎威胁,岂不是有辱我魔教的脸面。”杂鱼只听见这一句话,下一刻,他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向后飞去,脱离了他的头。
“太丢人了。”宿楼扔给楂楠一个药丸,越过她就往门外走去。
“记得收拾干净。”
“是,教主。”楂楠虔诚地单膝跪下,用手扶地,低头臣服。
“教,教主,刚刚那是……”皮休还是小看了宿楼的实力。他知道宿楼很强,但他下意识觉得他没有到达老教主的境界。可今天与十步杀的一战,让楂楠和皮休彻底看清了他们效忠的人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武林真是没人了。”宿楼暂时没有功夫跟皮休讨论这个,他必须赶去府衙。只有把秋生放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彻底地安心。
城牢出事的消息通过守卫临死前点燃的狼烟传到了府衙内,但没有人知道城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过来报信。县令派出去的衙役也全都没有回来,整个府衙像是被折断了翅膀,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
释怀仁的手下是同时到达府衙和城牢的,可是现在城牢里还是安全的,但府衙已经全军覆没。
在这些苍蝇靠近府衙的时候,秋生就已经察觉到了。杀气,不止一个人,将府衙团团围住。他用轻功蹬上屋顶,解决了一部分苍蝇。
府衙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厅里,门口由熊捕头和秋生守着。
秋生受伤了,右手手筋被挑断,根本提不起来了。他在屋顶把周围的探子全部解决掉之后,正打算跳下去提醒府衙里的人,没想到一股浓烈的杀气突然快速朝他的正面袭来,幸亏他的速度无人能及,要不然,在那一刻他就已经被腰斩了,而不是只断了右手。
他甚至没有发现袭击他的人是谁,下一波凛冽的攻势就再次袭来。
“下去!”劲风碰上大刀,发出铮鸣声,秋生被熊寿一拽就跌下了屋顶。
随后,又有几道风灌在了熊寿的刀上,全都被他挡了下来。可捕头的佩刀不是什么好兵器,用的也都是带杂质的“精铁”,很快就撑不住这样强力的攻击,出现了裂痕。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公堂之上,两个唯一能有一战之力的人守着大开的府衙。
县令的尸体横在正中央,所有人都畏惧地看着熊寿。他们亲眼看见,平常忠诚的熊捕头突然闯入公堂,用自己的刀斩掉了县令。
“张段明也是你杀的。”秋生看到县令的尸体,再看周围人的反应,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狗官死有余辜。”熊寿本来想故技重施,可是却被这一伙来路不明的人给打断了。他为了这一刻,卧薪尝胆这么久,决不能让张段明和这个县令跑掉!
外面这伙人明显是冲着县令来的,熊寿完全可以把这些事交给他们来做。
但府衙里剩下的人都不是坏人,都是他的好兄弟,他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如果现在自己逃了,这群人肯定会把府衙里的活人全都杀死的,他不能这么做。
本来打算孤军奋战,没想到却有了一个意外惊喜。他看着秋生灵巧的动作和利落的手法,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仵作的徒弟。
于是他出手救了秋生一命,并把他带回了公堂里。
“刚刚那是什么。”熊寿自认为眼力极佳,而且力量上乘。可在刚刚的交手之中,他却完全没有看见和他对打的人是谁。
熊寿内力稀薄,但体质异于常人,力大无穷,以此来补足了内力的短缺,也让他能接下刚刚的那几招。
“没看见。”秋生呲着牙把右手固定住,左手拿了一把捕快的佩刀,背靠背跟熊寿站在一起。
“没有人,只有气……”熊寿背后突然升起了冷汗。
“不要瞎想。”秋生并不相信什么鬼神只说,这些全都是为了掩饰自己而编出来的东西,不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人能把内力打飞到这么远的地方。他快速思考着,搜寻着脑中有关修习这种功夫的人的信息,但是一无所获。
“来了!”秋生突然提声喊道,两人同时转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出现。
秋生一瞬间脱力,差点没能站稳就要倒在地上,还好被一把搂住。
“没事吧。”宿楼担忧地看着满脸疲惫的秋生,怒火中烧。
秋生摇摇头,用左手攀住宿楼的肩膀:“有一个很厉害的人。”
“没事了,都已经解决了。”宿楼奇怪,为什么秋生不用右手,明明右手搂住他的脖子会更方便。这么想着,他顺着秋生垂着的右臂看下去,却看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手,骨头清晰可见,还有断掉的筋暴露在外面。
宿楼抱住秋生的手一下收紧,被秋生扔在地上的刀被他的内力催动飞了出去,在门口拐了一个弯消失后,一声惨叫传过来。
“我们现在回去。”
刚刚伤到秋生的人根本就不会武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手里有一个秘密武器,是释怀仁自己发明的,名为气炮。就像练武之人可以把内力压缩后打出,气炮可以把空气压缩再打出,速度之快威力之强,可以对付许多厉害的人。而且因为它的使用方法和射程,使用者可以完全不露面,杀敌于无形,更增加了恐惧。
“公子,鬼面还在销金窟。”皮休也看见了秋生的伤势,虽然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好,但他不能让宿楼意气用事,这样很可能会放走释怀仁的。
“抱歉。”宿楼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被皮休这么一提醒,也冷静了下来。他面带歉意看着秋生,把他打横抱起来。
“我保证,很快。”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秋生只觉得现在这个姿势十分羞耻想要从宿楼的手臂上挣脱出来。
“我没事!放我下来!”这家伙,还在把他当成是女人看!
宿楼置若罔闻,抱着秋生就往销金窟赶,留下皮休在府衙善后。
“这次事情结束,我就去娶你。”宿楼抱着秋生,面不改色地砸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什?!”秋生觉得右护法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娶?谁?谁来娶?他已经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了。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来处,我魔教会三书六聘,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来。”宿楼已经幻想到两个人的婚后生活了,连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秋生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宿楼,盘算着要不要找医生来给他看一看。
“到了。”宿楼赶到时,销金窟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了。皆虑还在和释怀仁缠斗,但明显落了下风,身上也多了很多伤痕。
“皆虑,回来!”宿楼把秋生放在鬼面身边让他一起照顾着,抽出腰带冲上去挡下了释怀仁的一次进攻。
皆虑动作很快,听到了宿楼的命令后就立刻后撤,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一举动刺伤了释怀仁的双眼,激怒了他:“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释怀仁,好久不见。”宿楼往他的面前一站,挡住他的视线。
“是啊,好久不见了。”释怀仁的眼珠已经完全变成赤红色的了,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一般。
他舔了一下刀上属于皆虑的血,陶醉地抿了几下嘴再咽进喉咙里。
“新仇旧恨,就在今天一起算算吧。”
释怀仁和之前宿楼碰到的那些杂兵不同,他的武学出身释家,但在魔教学习的那几年也吸收了的魔教的修炼方法,自成一派,取精华弃糟粕,别人根本参不透他的路数。
两个人交手,瞬间飞沙走石,整个销金窟都在震动。
“宿楼!拜你和你父亲所赐,我这些年忍受的痛苦,我全都要在今天一一讨回来!”释怀仁大喊道。
宿楼不说话,只是专心应对着,并不被他的话语动摇。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父亲的话。释怀仁现在不正常的瞳色就证明他的毒已经深入了骨髓,距离魔化已经没有多久时间了。
鬼面的头还在隐隐作痛,他只想起了一个名字,可剩下的记忆都十分混乱,在脑子里不停地闪回,拼凑不起来。
湛清,湛清,湛清……所有的记忆都跟这个人有关,这是他珍视一辈子的人。
“咻——”猝不及防,一个小铁球从暗处飞来,砸中了释怀仁的小腿,打乱了他的动作,肩膀上受了宿楼一剑。
他回头看,竟然是秋生拿着皆虑的武器用内力推出来的。
“既然这么急着找死,现在我就来料理你们。”释怀仁突然爆发出内力,将身上的衣服都撑破了,身上肌肉膨出,瞬间增强了自己的力量和体质。
“小心!”宿楼立刻跟上,可是他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跟不上释怀仁。
他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又进了一步,这就是那毒的威力吗。为了保护秋生,宿楼咬牙跟着爆出内力,终于摸上了释怀仁的衣角。
秋生不知道释怀仁中毒的事,此时被这铺天盖地的内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
这个人,跟刚刚已经不一样了。他太强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狼狈地往旁边一翻,释怀仁的剑没有刺中秋生,而是刺入了土地中,“啪”的一下断成了两节。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宿楼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现在只想把释怀仁引到外面去,让他不要再盯着秋生。只有在空旷的地方,他才能完全施展开。
可还没等宿楼动作,一旁的皆虑就突然扑上来,用胸口直直地撞上释怀仁的断剑,将他死死抱住:“快!!!!”
撕心裂肺的吼叫爆发在耳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释怀仁眼中的红色渐退。皆虑,皆虑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剑呢?他的剑穿透了阿虑的身体……
宿楼没有错失时机,直接用剑刺穿了皆虑和释怀仁的身体。
“咳!”释怀仁吐出一口鲜血,感知到生命力正在不断流逝。他伸手抱住已经没了呼吸的皆虑,流下了一滴眼泪,闭上了眼。
他输了,是他输得彻底。如果能有来世,他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能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遇到他的阿虑。
此战,魔教损失惨烈。右护法楂楠重伤,秋生断手,皆虑濒死。必须赶快把他们送到保险子那里,或许还能有救。
“公子!”鬼面双膝跪在宿楼面前,俯首:“求您救救湛清。”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而且迅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湛清虽然是和释怀仁是一伙的,但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湛清在他面前消失了。
“魔教不是佛门。”宿楼冷着脸看着面前跪着的人。
“他和湛婷联手,险些让右护法丧命。就这么一条,我也不可能救。”宿楼拂袖而去,只留下鬼面一个人跪在大厅之中,久久没有站起来。
“魔教不欢迎你们。”
外面下起了小雨,乌云很快就掩盖了整个登临城,天色黑压压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鬼面抱着湛清已经冰凉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和衣服为他挡雨,跪在皮休的宅子门前。
楂楠皆虑和释怀仁已经被送去急救了,而被楂楠带回来的婷婷在服下了保险子特制的药之后也脱离了危险。
宿楼沉默着坐在大堂之中,听着皮休的汇报。
“登临城太守和县令勾结,以‘征兵劳役’的名义抓走了许多人。他们全都被送去了登临城地下开矿,现在已经全都救出来了。”
“销金窟楼主和老鸨的真实身份是前东南圣子湛清以及其胞妹湛婷。二人受人恩惠,隐姓埋名定居于此。为了恢复鬼面的记忆,湛清与释怀仁勾结并服下蛊毒,开始为释怀仁做事。”这些都是从清醒了一会儿的湛婷嘴里套出来的。
“销金窟只是利用了登临城府衙,暗中打通了密道,将右护法劫走关在城牢之中。”
“杀害张太守和县令的是熊捕头,熊寿。此人家中无亲人,只有一亲妹。在第一次征兵时被张太守看中,强行带回了府衙,不久后就被折磨死了。熊寿为了给妹妹报仇,一直韬光养晦,从最普通的衙役成为了捕头。”
“也就是说,这次张太守的死的确是一个意外,但却牵动了各方势力,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这是宿楼没有想到的。
“是。”皮休没有想到,本来只是一件小小的杀人事件,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多人,还让他们成功抓住了释怀仁,彻底击溃了黑牡丹。
“他呢。”宿楼看着门口的方向问道。
“一直在门口跪着。”皮休有些不忍心。鬼面好歹也是之前并肩作战的朋友,如今却被教主拒之门外。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宿楼严厉的目光射向皮休,把他钉在了原地。
宿楼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压抑着,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让人不敢靠近。
也是啊。皮休想着还在保险子那里的秋生,叹了口气。他从来没见过教主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这次释怀仁真的碰到了教主的逆鳞和底线,也难怪教主不愿意医治湛清。
医治释怀仁,是为了让他赎罪,同时也是尽了幼时最后一点情谊。可销金窟楼主和他们无亲无缘,还是伤了教主夫人的罪魁祸首的帮凶,教主没上去补一剑就已经很仁慈了。
整个宅子都十分沉寂,只有保险子的药房热火朝天。
他本来以为可以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病人,一个个都把自己折腾得快死了,气得他想直接撒手不治了。
这里面伤势最轻的就是秋生的。保险子给他重新固定了一下右手,又涂上了接骨生骨膏,嘱咐他短期内不能剧烈运动后就把他打包送回宿楼那里去了。
剩下这两个人。保险子可头痛死了,立刻投入十二分的精力去抢救,能救一个算一个。
刺骨冰凉的雨水打在鬼面的脸上,身上,更砸在他的心里。怀里的湛清早就没了气息,可他还是执拗地跪在这里,希望宿楼能放他进去,让神医保险子医治湛清。
“对不起。”他把脸埋在湛清的怀里,无声地哭泣着。被湛澈踩在脚下时他没有哭,和湛清分开时他没有哭,在东南海受刑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可他现在却哭了,眼泪止也止不住,仿佛那一点温度能温暖怀中人冰冷的身体。
他错了,他不应该忘记一切,选择了逃避。他不应该丢下湛清一个人,自以为为他好,实则却伤透了他的心,现在还害死了他。如果当初两个人一起浪迹天涯,就算是死在一起也是圆满值得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抽出自己的剑就要往心口上插,却被一个石子给弹开了。
头顶出现一片阴影,来者是撑着伞的宿楼。
“站起来。”鬼面听到这个强大的男人说道。
他没有动,仍然跪在男人脚前:“求教主救救湛清,我什么都愿意做,您想要我的命,什么都行。”
“站起来。”宿楼没有回应鬼面,依旧说着同样的话。
“求您,求您。”鬼面把头磕在地上,不停地撞,血很快就染红了地面上的雨水。
“站起来。”宿楼已经有一些不耐烦。这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鬼面还不站起来,他不会再管。
重复了这么多遍,鬼面也终于意识到了。他轻轻地把湛清放在地上,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缓缓站起身。
因为跪得太久,他的脚已经麻了,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又摔倒在了地上,脸被蹭破了一个大口子。宿楼并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依旧撑着伞站在原地。
鬼面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终于站在了宿楼的面前。
“魔教没有双膝跪地的人。”宿楼扬起下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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