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分别第10日

    宋幼清再醒来之时, 已是二日清晨,阿荷察觉了她的动静, 赶忙将宋幼清扶了起来, “娘娘,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

    “辰时。”

    “扶我起来梳洗一番。”

    阿荷一愣,全然忘了该做些什么。

    “怎么了?”宋幼清反倒是一脸惊异地望着她。

    阿荷不敢多说,只得低着头忙碌。她不知娘娘这是怎么了, 分明昨日哭得昏厥, 今日醒来却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一言一行与往日别无二致, 阿荷都以为自己瞧错了。

    “无南如何了?”

    阿荷回神,“回娘娘, 无南侍卫已经醒了,不过伤势严重,许大夫一直跟在身侧,娘娘可是要去见见?”

    宋幼清摆了摆手, “罢了,让他好好歇着吧。”

    如今与李承珺有关之人, 她一个都不想见。

    宋幼清刚出得院子, 便瞧见沈安迎面走来。

    “你要去哪?”沈安往宋幼清所在一侧微微挪了挪,似是有意挡住她去路。

    “只是去前厅瞧瞧。”

    “你身子不好, 回去歇着。”

    宋幼清眉目清寒, “沈安,你怕我瞧见什么?”

    “我有什么不敢让你瞧的,你可知你昨日都哭昏过去, 身子差就别逞能,如今王府还需要你,你可不能再倒下去了。”

    毕竟两人相识多年,沈安一有事瞒着她,她一眼便能瞧出,“让开。”

    宋幼清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径直往前厅走。

    沈安瞧着她的背影,只是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宋幼清变了,变得知失知痛,他一夜未眠,想着宋幼清醒来后该如何宽慰她,可不想她醒来之时又成了那个理智而决然的宋幼清,他也不知自己该怅然还该欣慰。

    于他来说许是一件好事,而对她来说,并非如此。

    ……

    一阵风拂来,将院子里的诵经念佛之声携过,凄凉而又绝望,又似声声悲鸣。

    宋幼清罥烟之眉微蹙,步子更快了些,见着前厅之象,她厉声呵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许你们摆这些忌讳的东西,都给我扯下来!”

    厅堂前挂着白色灯笼,两旁白色丧幡随风微摆,甚为刺目,风声呼啸,裹挟着众人的悲怆与凄凉。

    “娘娘。”婢子嬷嬷见宋幼清来,暗道不好,纷纷跪下。

    一个个一身素白,头戴丧帕,便是在一次次昭告着宋幼清,李承珺死了……

    “模样倒是做的好。”宋幼清冷笑了一声,看着厅中摆在的一口棺,一把便将棺盖给掀了,“是谁摆在这儿的!昨日本宫的话都当做耳旁风吗?”

    婢女们低着头默不作声。

    宋幼清往里头瞧了一眼,棺中只摆着一件李承珺平日里常穿的玄色外袍,还有一只发簪,“呵,空棺,怎么,是要替他建衣冠冢吗?”

    有胆子大的婢女唯唯道:“娘娘,是——”

    宋幼清呵斥,“给你们半日工夫,将这些都给我撤干净!谁再让本宫瞧见一丝一毫素白之物,就都给我收拾东西滚出晋王府!”

    众人哪里见过这般厉声正色的侧妃,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

    “皇婶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幼清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太子殿下倒是难得来一趟晋王府。”

    李驿昀一愣,宋幼清不似平日,今日的她目光毅然,锋芒毕露,叫人忽视不得。

    “平日里不来,可如今这样的日子怎能不来。”李驿昀作悲痛状,“毕竟是本宫皇叔,还是得来送送他的。”

    李承珺说罢,便摆了摆手,身后的王公公便将前厅的一种婢子嬷嬷都遣了出去。

    宋幼清并未阻拦,她知晓李驿昀这是有话要对她说。

    “本宫想着,操办丧事实为繁琐冗杂,皇婶身子弱,怕是难以操劳,本宫便得了父皇应允,来替皇婶操办。”

    宋幼清毫不客气,“不劳太子殿下操心,晋王府的事自有妾身来打点。”

    “皇婶今日可是与平日大相径庭呢。”李驿昀哪里还有方才的悲痛惋惜,目光寒惬,“看来这死了夫婿的女人就是不一般,也是能独当一面。”

    宋幼清不说话,只是浑身如数月冰寒,让人近不得身。

    李承珺嗤笑一声,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皇婶心中气恼,本宫自是明白,这不论换作是谁,新婚不过半月之余便要守寡怕是都受不住。”

    李驿昀是什么人宋幼清怎么不知,既然他口下不留德,那也就怨不得她了,“太子殿下也得惜命一些才是,倒时若是让太子妃也守了寡,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李驿昀脸色一沉,他哪能想到这女人竟能这般伶牙俐齿,往日还当真小瞧了她。

    李驿昀往前走了两步,似要贴近宋幼清,宋幼清一阵厌恶,往后又退了退。

    李驿昀看了一眼身旁的空棺,不怒反笑,“皇婶相信他死了吗?”

    宋幼清缄默,眉目一沉。

    “昨日本宫想着,皇叔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李驿昀抚摸着棺身,“可你猜今日本宫得知了什么消息?”

    李驿昀看了宋幼清一眼,凑过身,“本宫的人已经找到了他的尸体。”

    宋幼清偏过头去不看他,李驿昀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昨日沈安已与她说了,他已将李承珺的尸体埋在悬马坡,李驿昀又怎可能找的到。

    李驿昀见宋幼清作此反应,亦为意料之中,“皇婶再猜猜,本宫的人是在哪儿找着他的?”

    见宋幼清不作答,李驿昀突然大笑起来,“堂堂大梁晋王,竟也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说起来也是唏嘘得紧啊。”

    宋幼清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手心嵌出皙白的印子。

    “本宫怕他身死他乡魂不得归,特派人将他尸首从悬马坡的一处坟堆里挖了出来带回,好让皇婶再见见他最后一面。”

    宋幼清怒目切齿,随之反笑,“那当真是有劳太子殿下了。”

    “不劳烦,这是皇侄应当做的。”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便再操劳些,将这口棺再抬回去罢。”

    李驿昀山眉一蹙,不知她这话何意。

    “晋王府太小,摆不上这口棺,哪里比得了东宫气派恢宏,这棺……太子殿下自己留着便是,总有用得上的那一日。”

    “大胆!”王公公呵斥,“竟敢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

    李驿昀摆了摆手,示意王公公退下,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不过到时候这棺里说不准躺着的可不止皇叔一人了。”

    宋幼清似笑非笑,“妾身好奇得紧,也想知晓到时躺着的人是谁。”

    李驿昀挑了挑眉,意为赞同,“本宫得先回宫了,宫中还有要事,不可耽搁。”

    宋幼清福了福身,施舍给了李驿昀一个礼,“恭送太子殿下。”

    “皇婶不必送了,在府里好生养着身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哈哈哈……”

    宋幼清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眼见着越行越远。

    “我的日子还长着,可你的日子不长了。”

    ……

    李驿昀刚迈出晋王府,便命自己的侍卫守在晋王府外,“如今晋王不在了,府中妇孺安危切不可怠慢,都给本宫小心护着,若有差池,你们都别回来见本宫了。”

    “是。”

    王公公跟在李驿昀身后,“太子殿下,奴才竟不知,这晋王侧妃着实太凌厉了些,为何不将她——”

    “不必,一介女流,与她一般见识做什么,刚死了夫婿,若不在本宫面前硬气些,这晋王府怕是也保不住了。”

    “是,太子殿下说得是。”

    “瞧着人都死了,她却还能当做个没事人一般,这般心境本宫也是钦佩啊,你说李承珺也是,千方百计从本宫身边将人抢走,到头来竟也不知枕边的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真是令人为之叹息啊。”

    “殿下所言极是,当初所幸没让这苏澜入东宫。”

    李驿昀轻哼了一声,“不过本宫还是遗憾,并未能亲手杀了李承珺,想想他跪在本宫脚边求饶,当真是快意的紧啊。”

    李驿昀回身望了晋王府一眼,“待本宫回宫后,你便派人前来,就算把晋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东西给本宫找出来。”

    “是,太子殿下。”

    李驿昀望着阴郁的天色,心中却无此刻这般畅然快意过,“等了那么多年,终是让本宫等到这一刻了。”

    “是啊,到时太子殿下便能一统天下了。”

    “一统天下。”李驿昀低声呢喃着,忽而肆意大笑,“哈哈哈,有意思极了,有意思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因为太忙了,没更,不好意思,明天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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