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上下, 见宋幼清阴厉置气,哪里还敢怠慢, 匆忙将前厅的丧幡都扯了下来, 就连请来的道士也被一并赶了出去。
“你们如今既是身在晋王府,便是晋王府的人,若是想替太子办事,本宫自会引荐, 将你们送去东宫。”
“娘娘, 奴婢知错了。”前厅跪了一地, 惶惶不安。
“王爷不在府中,本宫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 府里大小事务皆得向本宫禀告,今日之事不准有第二回。”
“是,谨遵娘娘教诲。”
宋幼清收回目光,不着一言, 如今是为多事之秋,府里的人若是还不能齐心, 十个她怕是都难保下晋王府。
“娘娘, 不好了,不好了!”
王府本就笼着阴郁之气, 再听得这一声, 众人心头又紧上三分。
有小厮匆匆跑了进来,“娘娘,如今街头巷口都在谣传, 王爷通敌卖国被谢将军斩于马下,这才横尸荒野,不得回京。”
通敌卖国……
呵,同样的招数可当真是用不腻。
“来人,将王府大门关上。”
那小厮一愣,方才他正说道着王爷被谣言之事,怎么就扯上了大门。
前院已有人传话,守在府外的侍卫忙不迭地撤回至府内,大门紧闭,饶是李驿昀安排下的那些守卫也是茫然,不知晋王府这是何意。
宋幼清坐在前厅,好整以暇地抿着茶,“都给我在前院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半步。”
众人不解,便也依着听命行事。
前脚院子里刚静下来,只听得府外传来嘈杂声,有小厮踏着步子正欲上前。
“站着。”宋幼清撂下茶盏,清脆一声震得众人都不敢再动分毫。
府里噤若寒蝉,众人不解宋幼清,可又不知府外究竟是何状况,有些两难。
府外传来朱门击打,伴着男子的呵斥声,“来人,速速将府门打开!”
宋幼清只是懒懒地抬了一眼,轻笑一声,“再去端壶热茶来。”
知晓他们会来,却未料到竟来得这般快,看来还真是迫不及待。
“晋王府的人听着,晋王有通敌叛国之疑,太子殿下有令,派吾等前来查探,速速开门。”
府里讶然,如今众人才知晓为何侧妃娘娘要将晋王府大门紧合,娘娘想来是早已料到这一刻了,不由得更为尊钦她些许。
有耳尖的小厮早已听出府外是何人,“娘娘,似乎是羽林军统领陆迁。”
“嗯。”宋幼清淡然置之,取了一只新的茶盏沏了一杯茶。
不过是个小小的统领,不足为惧。
“侧妃娘娘,今日陆某也是依令行事,还请行个方便,若是等陆某自行入府,那怕是会让娘娘不快。”
陆迁这是明里暗里在告知她,她若是再不开门,怕是要强行破门而入了。
“阿荷,你带着几个婢女取几桶泔水来。”
阿荷一怔,顿时恍然,“是,奴婢这就去。”
宋幼清搁下茶盏,站起身来,款款向着前院走去,哪有一丝危迫之感,仿若被羽林军围着的并非是她晋王府大门。
沈安紧随其后,虽说宋幼清行事他不必担忧,但如今在府中能帮衬她的也只有他了。
“陆统领,许久不见。”
“见过侧妃娘娘。”
两人虽隔着一道门,如此寒暄却也叫人找不出一丝违和来。
“本宫也不知何时羽林军竟也管的上晋王府的事儿了,想来皇上应当安康,宫里也是祥和。”
羽林军自前朝来便是皇宫私卫,于理来说,若非皇帝出宫或是亲喻,羽林军不可私自出宫行差事。
李驿昀想查李承珺,可又不敢动用自己的人,借着老皇帝的手来查最为妥当,可他万不该动用羽林军,让她有了把柄。
陆迁一怔,未料到不过一个侧妃竟还深谙此道,“娘娘有所不知,今日属下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查探,若娘娘问心无愧,何须紧闭王府大门拦着属下,难不成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迁提了提声,“属下今日来也是想还王爷一个清白,娘娘如此,岂非坐实了王爷的罪名。娘娘虽是王爷宠妃,可说到底也还是个妇道人家,这朝堂之事娘娘不懂,莫要以妇人之见而毁了王爷的……身后名。”
陆迁的这些激将法宋幼清可一点也不吃,“本宫觉得陆统领说得在理,不过晋王府亦有晋王府的规矩,这入府之时需得有拜帖方可入府,陆统领可有?”
陆迁怒目而威,宋幼清这分明就是在胡搅蛮缠,他一个奉命来搜府邸的拿什么拜帖!
“侧妃娘娘。”陆迁眼眸一沉,“属下说了,属下是奉命来搜查的!”
“哦,奉命?”宋幼清也不恼,“那可有圣旨?若有圣旨,本宫在此便向陆统领赔个不是。”
“你!”陆迁气急,今日本就是太子奉命,他哪来的圣旨,“侧妃娘娘,今日之事属下定当会一五一十向太子殿下禀告的。”
他就不信提及太子了,宋幼清还能这般无所畏惧。
“羽林军历来都是皇上亲命,何时归于太子殿下管辖了,陆总领这般,难不成是想告诉众人,太子殿下这是有异心,想做皇帝了不成!”
“荒谬!侧妃休的胡言乱语!”陆迁厉声呵止,本就没有的事,让宋幼清说来倒像是真的一般,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他脑袋怕是都没了!
“本宫虽是一介女流,但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若今日放了陆总领进来,岂不是坐实了太子殿下之举,又让人认定晋王府亦默许了此事,王爷临行前叮嘱过,在府里要谨言慎行,更不可结党营私。”
陆迁气得说不上话来,这理都让宋幼清给说尽了,如今还要安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在他身上?
这一来二回的,怕不是只掉脑袋这么简单,还要诛九族。
“既然如此,侧妃娘娘便也不要责怪陆某不懂事了。”陆迁觉得自己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便是与宋幼清在这闲扯,“来人,给我将门撞开!”
宋幼清示意小厮过去。
小厮一愣,没明白。
“将门撞坏了,本宫可拿不出钱来修缮。”宋幼清往后退了几步,“阿荷,你去吧。”
“是。”阿荷眼睛微闪,提起了一抹兴致。
小厮上前将门闩撤下,府外一阵劲儿,将门一把推开,那小厮没站稳,退了几步,阿荷示意几个婢女上前,毫不留情,手中的一桶桶泔水尽数泼在来人身上。
陆迁位于群首,自是受到最多“关照”。
残渣从头淋至下身,传来一阵阵酸腐味,几个羽林军哪里扛得住,跑到一旁作呕,可这才发觉是自己身上的气息,恨不得当场将袍子给扒了。
府里众人皆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幸灾乐祸地看着一众人。府外早已成群不少看戏之人,见着此景,纷纷哄笑。
“大胆!”陆迁怒目而嗔,头顶似乎都冒着青烟,“晋王府当真是好样的,竟敢对羽林军泼如此污秽之物,侧妃娘娘不怕皇上治罪吗?”
宋幼清走了出来,拿着帕子掩着鼻,“原来是陆统领啊,真是对不住了,想来陆统领不知晓我们晋王府有这规矩,每日这个时刻都要往府外撒泔水,来去去晦气。”
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宋幼清当真是张口就来,陆迁气得七窍生烟,可因碍着身份又不可拿她如何,更何况与女人置气,倒是显得他不够大气。
“晦气也去了,侧妃娘娘可否让属下搜查府邸了?”陆迁强忍着不适,接过手下递来的帕子,草草地擦拭着脸上的酸臭残渣。
宋幼清上下扫视了陆迁一眼,“晋王府哪里是想进就进的,更何况陆统领这般污浊之身,怕是还脏了晋王府的地儿。”
陆迁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直呼其名,“苏澜!你好大的胆子!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拦着不让进去,可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来人,给我搜!”
宋幼清脸色终是沉了下来。
“谁敢再走一步试试!”
一声正色,不怒自威,如压城破军之势直捣,一众人皆被震慑,就连迈出去的步子也微颤着收了回来。
陆迁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还是被宋幼清威慑震住。
为何他从一羸弱女子身上瞧见了不可忽视的压迫。
“陆总领敢如此放肆,便是瞧着如今王爷不在,斗胆问一句,若是此刻站在陆统领面前的是王爷,陆统领可还敢说出搜府二字来。”宋幼清看了眼府外的百姓,继而道:“陆统领也不怕被人说道,太子殿下赶着王爷不在府中便欺压妇孺,当真是叫人寒心。”
话音刚落,府外便有人指指点点,议论此起彼伏。
陆迁回头看向议论纷纷的百姓,见众人见他皆是鄙夷不屑,心有羞愧,气更是不打一出来。
“娘娘这话便是将属下置于不仁不义了,可娘娘说岔了,属下敬重晋王殿下,若是晋王殿下在此,属下也不需此行,王爷可自证清白,可今日王爷不在,属下也是无奈,只得——”
“谁说王爷不在了!”
身后一道铿锵却又虚弱之声将陆迁的话打断。
众人纷纷转身望去。
宋幼清心猛然一紧,似有什么重新活了过来,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之人,“无南,你说什么?”
无南被几个小厮搀扶着走了过来,每一步异常艰难,臂间的白纱依旧透着血色,“娘娘。”
“方才你那话什么意思?王爷还活着?”
无南偏过头去,不敢直视。
宋幼清眼中燃起的那一抹光又忽而熄下。
终究是她奢望了……
宋幼清的神色并未逃过陆迁眼睛,他冷笑一声,“无南侍卫此话怎讲?”
“历来亲王与郡王的皆有信物,持信物者便与王爷无异,见信物如见人,陆统领应当不会不知晓。”
陆迁冷笑一声,“王爷已身死沙场,哪里还寻得见什么信物,无南侍卫莫不是忘了,那扳指需得王爷亲自取下交由人方可。若是强行从尸身上取下,那便是对王爷的大不敬,亦是欺君之罪。”
扳指?
宋幼清一愣,方才想起她身上带着的那只,那是李承珺的信物?
她往袖中一摸,取出,“陆统领说的信物可是这枚扳指?”
陆迁一惊,他不过是随口一言,哪曾想,宋幼清当真有!
陆迁不死心,“属下说了,这扳指若非王爷亲自摘下,那是作不得数的,无南侍卫切不可自行取下交由侧妃娘娘,而来欺瞒众人。”
宋幼清轻嗤,不由得底气更甚,“陆统领何以见得这是这不是王爷给我的?”
陆迁眉间一紧。
“王爷当初亲自将扳指交由镇国侯,前两日镇国侯派人将此物送还,若是陆总领不信,自是可去镇国侯府问上一问,瞧瞧本宫可有说谎。”
此事不可拖皇后下水,也只得推于父亲身上,宋幼清深知陆迁亦没那个胆子去问,若是父亲不急着跳出来,不会有人知晓的。
陆迁脸色铁青,方才的盛气凌人顿时隐了下去。
这扳指晋王二十年来都未曾摘下过,如今竟然就这么随意给了一个侧妃!
真是荒唐至极!
扳指是先皇所赐,为两枚,其一先皇御赐皇长孙,如今在太子李驿昀那儿,剩下的那枚先皇便赐给了最疼爱的三子,即是如今的晋王李承珺。
这扳指就连当今圣上也轮不着,让人不由多想。
但毕竟是先皇所赐,别说他了,皇上见了亦是要给三分薄面,他一介侍卫总领哪里有这么大面子。
陆迁暗恨咬牙,见信物如见人,他心有不甘,跪了下来,“见过王爷。”
宋幼清不曾想这扳指还能有这般大用处,“既然如此,陆统领请回吧,若有什么,还望太子亲自来与本宫细说,陆统领也只是个递信的人,如今日这般岂不是还白跑了一趟,本宫也是怕陆统领过于劳苦。”
“是。”陆迁切齿暗恨,“那属下便退下了。”
陆迁带着一行人灰溜溜地离了晋王府,百姓皆是拍手叫好的。
“伤得那么重,还起来做什么。”宋幼清见无南满身是伤,于心不忍,“回去歇着吧。”
“是。”无南转过身,看了沈安一眼,见他神色无异,暗暗松了一口气。
“慢着。”
无南心一紧,“娘娘还有何吩咐?”
“李承珺究竟藏了什么?李驿昀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来找。”
“回娘娘,属下也不知。”
“当真?”宋幼清不信,他身为李承珺亲信,怎可能不知李承珺藏了什么。
“属下当真不知,王爷诸多事不便属下插手,属下亦不会过问。”宋幼清的目光太过炽热,无南差些无法直视,正当他快溃败之时,只听宋幼清淡然道:“罢了,你回去吧。”
“是。”无南回过身去,暗松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娘娘变了,这压迫感与王爷愈发像了,叫他根本不敢懈怠分毫。
方才有一瞬,他当真以为王爷亲临。
宋幼清遣了众人散去,便往正房而去。
“娘娘,我们日后又该如何?”
阿荷担忧,今日之事多亏得娘娘在,才躲过了一劫,可宫里那位怎可能善罢甘休,定是还会再找机会寻来。
“日后……便日后再说,你退下吧。”
宋幼清轻叹一口气,黛眉忧虑而蹙,哪里还有方才咄咄逼人之势。
“是。”阿荷退下,不作打扰。
宋幼清将那枚扳指又取了出来,细细摩挲。
李承珺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景,所以才早早将这扳指留下,还是他早料到自己会出事,便给她和晋王府留了退路。
他这究竟是何意?
宋幼清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夜半时分,府中又传入了一消息,让本就腹背受敌的宋幼清无疑寸步难行。
“宋幼清,你这是做什么!”沈安早已遣了众人,如今屋里只剩下二人。
而宋幼清正慌而不乱地翻着衣物行囊,就连她藏于暗处的弓/箭刀刃都被她一并取出,一副将要远行的架势。
“宋幼清!”沈安一把夺过她的行囊,丢弃在一旁,“你清醒一些!”
“我还不够清醒吗!”宋幼清将包袱重新拾起,“方才你没听见吗?老皇帝派了李驿昀前去边关!还封了他骠骑大将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沈安望着她,好半晌才吐出一二,“你去了又有何用,更何况以你现在的身份别说去边关了,你连京城都出不去!”
“此事我自会想法子,你不必担忧。”宋幼清选了两柄短刀顺手放入行囊中。
“宋幼清!你去了又能如何,李承珺活不过来,谢常安你也救不了!”
沈安这话戳了她痛处,宋幼清手中一顿,转过身来,“沈安,你知道如今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沈安瞧见了她眼底的微红,默不作声。
“我后悔我这般懦弱地躲了三年,这三年有太多人替我承受着他本不该承受的,否则这三年来镇守边关的还是我,谢常安不会重伤,李承珺也不会死!”
“李驿昀如今已到了最后一步,若他当真去了边关,他有虎符在手,再与北狄来个里应外合,大梁当真就落在他手上了。”
“于边关时,李驿昀想杀了谢常安简直易如反掌,京中鞭长莫及,京中那些人回过神来,早就成了阶下囚。”
“我先前不敢直接杀了李驿昀便是因为知道北狄势力已渗入大梁,若李驿昀死了,我根本无从得知何时又出现第二个李驿昀,会在悄无声息之中将虎符送入北狄手中,而只有他活着,我便能确认虎符定是在他手上,夺回虎符并非难事。”
“宋幼清,你总是将自己逼得太紧。”
宋幼清怅然笑之,“劳碌命。”
“可你身子不好,应当也是知晓的,你这般别说上战场了,去边关的路上怕是都要受不住。”
宋幼清不在意道:“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又不是没死过。”
沈安无奈,没有人比他更知晓宋幼清有多惜命了,三年前那一回,也不知道有几次都差些死了,她硬是撑了过来,她为了回来遭受了不知多少苦,哪是说想死就死的人。
沈安怎会不知道缘由,李承珺之死怕是让她孤注一掷,以死相博。
沈安不忍,“若是他还活着呢?”
宋幼清一怔,“他若活着……那为何到今日都不肯见我一面。”
她失笑,低着头收拾,脸上含笑,说着的话却是刺骨冰冷,“到时候就劳烦你将我们俩葬在一起……就葬在晋州的王府之中吧,我记得后院有一块空地,劳烦你派人打理一番就是。”
沈安微怒,“宋幼清,你给我说什么丧气话!”
宋幼清并未理他,自顾说着话,如同着了魔,“往日我最不待见他,可死前想起的是他,回京后我千方百计避开旧相识,一个白方瑾一个叶旻华,我到如今也与他们说不上几句话。”
“可李承珺却不是,我避之不及,却又不自主地想靠近他,你说得对,他于我来说是不同的,可我那时不自知罢了。”
宋幼清苦涩一笑,“我如今第一次有了想和一个人一辈子的念头,可是晚了,终究是错过了。”
宋幼清的话如巨山之石压在沈安心头,令他喘不过气来。
有句话他差些脱口而出,终究还是忍下了。
“物归原主。”
宋幼清眼前忽而出现一物,待看清是什么时,她浑然一震,双手微颤着接过,“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眼角泛酸,一抹滚烫忽然砸下,宋幼清赶忙擦拭。
手中的是一只狐狸面具,正是上元节那日李承珺送她的那只,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可紧密的裂痕告诉她,这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玉佩碎了,面具也裂了……
“那日我捡到的,今日突然想起来,便送还给你,不过捡来时已经碎裂的厉害,我修补了些。”
宋幼清小心翼翼地用一个锦盒装了起来,“沈安,谢谢你,你知道吗?我什么也没有了,在这偌大的晋王府中也只有这只面具才真真切切算得上是他赠与我的。”
沈安叹了口气,“幼清,你什么都好,就是人脾气太倔,不管待人处事皆是如此,若是你早些告诉李承珺你的身份,你们俩又何必像现在这般。”
“都过去了,多说无益。”这些道理她怎么会不懂,可如今都晚了,还是不要提及了。
房门轻叩,传来阿荷的低唤声,“娘娘。”
宋幼清并不顾忌,“进来。”
阿荷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娘娘,你瞧瞧谁来了!”
宋幼清一愣,回过身,见走出一抹裹着斗篷的身影,月色之下,只能瞧出她略带蹒跚的步子,斗篷摘下,露出一道慈和的双目来。
“姨祖母?”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姨祖母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被苏澜搀扶着走了进来,沈安便想着悄无声息地退下,苏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必藏掖,老身知晓你是阿清身边的人,不然我怎可能将你留在苏府。”
沈安尴尬地笑了笑,“老夫人好眼力,那在下便告退。”
沈安不敢耽搁,合上门便走。
“姨祖母,您怎么来了?可是只有你一人?”宋幼清担忧地往屋外瞧了眼,“为何不与我说一声,我好去接应你。”
苏老夫人摆了摆手,“不碍事,是景云陪我来的,不过不可耽搁太久,我们长话短说,你可是得知了太子出征之事?”
宋幼清点点头,“姨祖母不必劝我,边关我是一定要去的。”
苏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她就知会如此,“阿清,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得好好考虑一番,你已在那折过一回了,晋王……亦是,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姨祖母哪里放心让你去。”
“谢常安还在那呢,我不能不管他死活。”
“你这孩子重情重义,哎,也难怪常安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你。”苏老夫人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姨祖母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你这孩子委实命苦了些,本以为嫁入晋王府你便可无忧无虑,谁知竟会……”
“姨祖母,他们都不信我说的话,你可会信?”
“信,姨祖母自当是信你的。”苏老夫人心疼得紧。
“若是我说李承珺没有死,姨祖母你信不信。”
苏老夫人一顿,松开她,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晋王并未死?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宋幼清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没有死罢了,这回去边关,我不止是为了国事,还未见到他尸首,我断然是不会相信他已死的。”
“若他当真未死,我想去找他。祖母,我把他弄丢了,我想将他找回来。”
“傻孩子。”苏老夫人抚着她额头,“你可要想好了,前路艰难,你都得走下去。”
“嗯。”
“那你想过你一走,那孩子怎么办?”
宋幼清心猛得一沉,是了,她还忘了还有个李启昀,她总不可能将孩子带上,李启昀定是要留在京城的,可又不能留在晋王府,这着实让她有些为难。
“你明日便把孩子送来我这儿,我虽一把老骨头了,但养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苏家亦不会苛待他的。”
宋幼清沉眉思索,有些为难,老夫人的好意她心领了,但苏府如今也自身难保,她不想给苏家平添麻烦。
苏老夫人见她不语,以为她在考虑,便继而道:“姨祖母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想去边关?”
宋幼清坚定决绝,“是。”
“好!姨祖母有一法子,能将你光明正大送出京城。”
宋幼清一怔,“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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