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想改嫁第2日

    天色昏暗, 似是又一场大雨将至。

    苏府湖心亭中,苏老夫人与宋幼清各坐一旁, 树影缠绕, 从岸边瞧,根本瞧不出亭中还有二人。

    “如今府外都已传遍了你还未死,宫里那两位应当也知晓了,你该如何?”苏老夫人忧虑至极, “也不知怎么回事, 究竟是谁将此消息传出去的!可是你前几日暴露了身份?姨祖母想着, 等再过些时日,便将苏澜送去西南, 她知晓你身份,把她留在这儿并不妥当。”

    “姨祖母不必忧虑,她不知晓的,而且那消息是我传出去的。”

    “什么!”苏老夫人讶然。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好不容易藏匿了身份, 哪有暴露自己的道理!”

    宋幼清不经意地一笑,“姨祖母不必担忧, 我自有打算, 若是不曾有人见过往日的那个宋幼清,这也终究只能是一个传闻, 不是吗?”

    “你有你的打算, 姨祖母不干涉,可你切不可孤注一掷,总得留些后路。”

    宋幼清垂下眼来, “我知晓的。”

    “姑姑,姑姑!”

    一听这道声音,宋幼清心中的阴郁也散去了不少,她不敢让苏衡瞧见她的异样。

    “姑姑,你今日怎么来看衡儿了。”苏衡毫不犹豫地扑进宋幼清怀中。

    “明日我就要与祖母去九龙山,今日来与你道个别。”

    她本以为自己洒脱,并没有什么留恋的,可到头来还是栽在了这个小萝卜头上。

    “你们说罢,祖母先回去歇着了。”苏老夫人起身,给二人留了些清净。

    “九龙山?姑姑,带上衡儿可好?”苏衡黏糊着宋幼清,许久不松手。

    “你在家待着,跟着你爹爹就是。”宋幼清将他一把抱起置于腿间。

    “衡儿想与姑姑一起,衡儿未去过九龙山,祖母也去了,为何衡儿不许去?”

    宋幼清笑他,“但也只有祖母去了,不是吗?你瞧你爹爹与姑姑们去了没?他们都不去,那你去作甚。”

    苏衡垂下脑袋,失落不已,“姑姑,那你多久会回来?”

    宋幼清脸上的笑意渐褪。

    多久回来?她也不知,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又或是回不来了……

    他还小,有些事不必知道,但总需有些希冀。

    宋幼清揉了揉他脑袋,“你在家中好好操练,等你学会自己骑马射箭之时,姑姑也就回来了。姑姑给你留了一把上好的弓,还有一匹小马驹,如今还在路上,等过两日便让你爹爹给你送来。”

    “姑姑。”

    宋幼清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一并交由他,“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姑姑都给你,或是还想让姑姑教你些什么?姑姑今日教你可好?”

    “姑姑。”苏衡忽而一把搂紧了宋幼清脖子,“衡儿什么都不想要,衡儿只想姑姑不要走。姑姑为何突然说这些话,可是姑姑不要衡儿了,衡儿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宋幼清心一紧,哪想到这孩子心思那么多。

    “姑姑,你不是去九龙山的,对不对!”苏衡觑见宋幼清眼神有些躲闪,他更为认定,他眼眶一红,眼泪如挂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姑姑,你骗人!你不要衡儿了是不是!姑姑你要去哪儿?”

    宋幼清将他眼泪抹了抹,哄着他,不知为何每次面对他,她总是忍不下心来说谎,“姑姑要去找你三叔。”

    苏衡一愣,泪眼婆娑,“三叔?”

    苏家将李承珺之事瞒得好,苏衡并不知晓,宋幼清倒也是庆幸,“是,你三叔一人在边关,姑姑去寻他。”

    “那姑姑会与三叔一起回来吗?”

    “会的。”宋幼清怔怔地望着他,“定是会的。”

    “三叔还应了我,下一回来可是要将弟弟带给我瞧瞧的。”

    头一回,宋幼清听到这话并未恼,反倒失笑,“好。”

    ……

    东宫。

    “是谁进入过书房了!”

    书房中传来怒斥,还伴着墨砚砸在案台之声。

    “回……回太子殿下,不曾。”内侍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奴才一直盯着的,不曾有人来过。”

    “那这幅画是怎么回事?”李驿昀将一画卷砸过来,内侍不敢躲闪,额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颤巍巍地抬头,却见画卷展于面前,画中只有一血人,可早已分不出究竟是一地血水沾染满身,还是那人流了一地的血……

    这……这画与上回的有些许不同,但都能瞧出来是为一人。

    正是镇北大将军宋幼清。

    “殿下,奴才当真不知,方才当真并未有人前来!”

    李驿昀眼眸赤红,“难不成它平白无故出现在此不成!”指节泛白,青筋泛起。

    “殿下殿下!”于此时,又有内侍步伐凌乱而来,“殿下,不好了,您快去正房瞧瞧吧,如今东宫都乱作一团了。”

    “都给我滚!”李驿昀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秉着一团怒气向着正房走去。

    整个东宫的宫女内侍都站在殿外瑟瑟发抖,见李驿昀来时慌不择乱地跪下,“参见殿下!”

    李驿昀径直走去,重重将门一推,屋里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饶是他也不禁蹙眉。

    整个屋子只有一只烛台仍旧燃着,入眼腥红,屋里满地鲜血,桌台,火烛,床榻,帷幔也无一不是被血水浸染。

    屋外已黑云翻滚,凭着微弱都烛光只能依稀瞧见些许,并不真切。

    此时骤然电闪雷鸣,屋里刹那间恍如白昼,众人这才瞧见就连屏风上的侍女眼角也淌着血,唇角的笑意在摇曳的烛光中愈发诡异,空中似乎还传来阴森的桀桀笑声。

    “啊——”几个宫女吓得跌坐在地上。

    “是谁在这装神弄鬼!”李驿昀厉声呵道,可回应他的只是呼啸风声,“王岩呢?去把王岩唤来。”

    “殿下,今日奴才都未曾瞧见王公公,奴才也不知王公公去了何处……”

    “不知便不会去寻吗!”

    “是是是。”小太监跌跌撞撞就往外匆匆跑去。

    李驿昀迈了步子进去,满地鲜血他根本避不开,衣袍也沾染了些许。他这才瞧见,屋里零零散散摆着几支带血的箭,箭镞分分指向床榻处。

    血色的帷幔掩着床榻,床榻之上似乎还有血在源源不断滴下。

    李驿昀扯了一个小太监过来,“过去瞧瞧!”

    小太监哆哆嗦嗦,半天移不动步子,李驿昀火冒三丈,一脚踹了过去,“快些。”

    小太监往前扑了扑,跌坐在地上,一道惊雷又劈下,吓得他身子一缩。

    “废物。”李驿昀又将另一个小太监推过来,“你去。”

    “是。”小太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他颤巍巍地掀开帷幔,待看清时,他惊叫着退了几步,面色煞白,双目如铜铃,“死……死人了,死人了!”

    李驿昀眉间紧锁,三两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帷裳,床榻之景一览无余。

    “啊——”宫女们哪里瞧过这般血腥,吓得昏过去了几个。

    床榻上躺着一人,一身戎装,背着身,身后插了十余支箭,方才瞧见的血水便是从身上涌出,瞧这模样,应当是死了才几炷香的工夫。

    李驿昀将尸体翻了一个身,稍些胆大的内侍探过头去,瞧见那尸体面容之时,吓得魂飞魄散,“王公公!是王公公!”

    此刻能认出王公公来,怕也是凭借着多年的相识熟稔,只因此刻他脸上斑驳道道刀痕,早已面目全非。

    而这一翻身,从王公公手中掉出一物来,李驿昀缓缓拾起。

    是一个木偶。

    没有脑袋的木偶。

    木偶的胸前刻着两个字:隗禹。

    李驿昀勃然变色,两年前,隗禹便是被谢常安斩于马下,削去了脑袋。

    隗禹……是他亲弟弟。

    李驿昀细细摩挲着这两个字,眸色渐染腥红,发指眦裂。

    盛怒之下,他又似察觉出木偶有些许异样,他翻过一面来。

    背后还刻着两字,而正是这两字侵蚀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给我查,究竟是谁!”

    一众宫人噤若寒蝉,不敢有人应话。

    李驿昀死死攥着那只木偶,瞋目而视,上面的这两个字他已许久不见,却不想再见时会是此刻。

    隗瞿。

    还被人唤作这个名时也不知是多少前了。

    是谁!究竟是谁!

    是谁知晓了他的身份!

    李驿昀狠狠地扫视一眼众人,眼中透着杀意,“今日之事若是谁传了出去,脑袋都别想要了!”

    “是……是……”

    “给本宫将人抬出去埋了,将屋里沾血之物一并撤换了。”

    “是。”几个内侍压抑着恐惧,踏着碎步置床榻旁。

    李驿昀悄然将那只木偶收入衣袖中,并未有人瞧见。

    而正在此时,又传来一道惊呼声,“殿下,殿下!”

    李驿昀正欲怒斥,却听一内侍道:“殿下,王公公……没了一根指头。”

    李驿昀一怔,有什么忽而从脑中浮现。

    只见那内侍将王公公的右手抬起,小指处赫然少了一节!

    某些记忆重合,李驿昀不可置信地看着血淋淋的右指,脸上闪过平日里不曾有的慌乱。

    “查,给本宫查。”

    “是他……一定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隗kúi 瞿q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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