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常安望着宋幼清满是失落, 竟有些于心不忍,“侧妃娘娘, 你也不必太过——”
“李驿昀最晚明日便可到达。”
谢常安一时未反应过来, 嗯?怎么突然说起李驿昀了?
“我算了算时辰,最晚明日正午,最早今夜子时,他路上定是少不了有人接应, 若是一路畅通无阻, 子时便能到达悬马坡。”
“如今两块兵符都在他手中, 我们得在他到北域关前将兵符夺过来,皇帝的圣旨已被我截了, 到时就算他到了这儿也只是个无官之徒,最多挂着个太子的名头行事,如若再没了兵符,他便什么也不是了。”
谢常安见宋幼清侃侃, 也不忍打断,待她说完后才道:“侧妃娘娘, 军中之事, 你还是莫要插手的好,此事我会安排, 你一介女子, 不宜住在军营之中,到时我会安排让人在北域关寻一处住所,您与李驿昀不宜碰面, 今夜子时前,我会派人送你回京。”
“怎么?这里有什么秘密不可让我知晓吗?这么急着让我走。”宋幼清也不恼,走到桌案旁看了眼军防兵图,“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可谈论政事与军事?你莫要忘了,宋将军也是一个女人,她行,我就不成了吗?”
“这能比吗!”谢常安险些就要站起身来,“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宋将军,任谁都比不了她!”
宋幼清都不知自己到底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自顾道:“拦截虎符之事你不要插手,我会安排我的人前去,到时候你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你没有留下把柄,李驿昀就算心里再有怒气,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宋幼清索性走到一旁,将桌上摆放的弓箭端起,“你放心,我不会在军营长住,过完今夜我便会离开。”
她对着营帐外搭起弓,“谢将军这弓倒是挺好。”
“娘娘还是放下吧,莫要伤了自——”
谢常安话音未落,只听“嗖”地一声,弓箭刺穿营帐,只听帐外响起一道闷哼。
谢常安忍着伤痛坐起,“你这是做什么!”
他赶忙掀开帘子,只见帐外倒着一个人,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射入他的心肺,一箭毙命,再无生息。帐后无人守卫,此时也未有来往的将士瞧见这一幕。
“军营可由不得你胡来。”谢常安恼了,正欲夺过宋幼清手中的弓。
却并未料到,宋幼清将弓一放,一个翻身,便从后帘处钻了出去,她抽出自己的刀,一把割裂那将士的甲胄,又剃去他头顶之发。
“苏澜!”谢常安急得直呼其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乱动。”
宋幼清也不急着回应,她将那将士的身子挪了过来,头朝向谢常安,指着他头顶一处,“你瞧瞧,这是什么?”
谢常安顺着她指示之处看去,眼眸愈发晦暗。
那死尸头顶处有一个黑色印记,若非将发剃去,当真瞧不出来,可这印记谢常安只需一眼便知道是什么了。
北狄人!
“我也是前两日才发觉的,那些混入大梁的北狄人为确认身份,头顶都会有这样的烙印。”
早些年前,她也想过北狄人之间定是有身份确认的法子,可扒遍全身也没有发现异样,这才致使她们难以找到混入其中的北狄人,可那日在杀了王磐后,她在替他换上甲胄时才发现了异常。
而在杀了王岩后发现他头顶也有,这才应证了她的猜测。
“军营里肯定有不少北狄人混入了。”宋幼清踢了踢脚边这人的身子,“还得劳烦谢将军这几日想法子将人都找出来,不必杀,记着是谁就是。”
谢常安自知是个骨子里傲气之人,除了那一位,他哪里会有好好听人说话的时候,可不知为何,面前之人说起话来,竟让他也洗耳恭听。
也有那么片刻,他似乎见着将军站在他面前一般。
宋幼清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她将尸体往一旁藏了藏,等着谢常安派人来处理,“还有,李驿昀来了后,定是会想法子先将那两城夺回来,你不必担心,着手交给他就是,他想夺民心与皇帝的信任,自是不会办砸了这件事。”
“到时他定是会调遣兵力前去攻打北狄,他安插在军营中的北狄人不会过千人,不出意料的话,他不会动用那些人,到时你便从他调遣剩下的人中再去寻头顶有印记之人,可省不少气力。”
原本瞧着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女人在此指点江山,可谢常安却听得尤为细致,他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一如既往,不敢懈怠。
宋幼清说了一番,这才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妥,她似乎又如以往那般交代起谢常安办事来,她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方才我也只是提了些己见,谢将军再斟酌就是。”
“我如今倒是知晓晋王为何会娶你了。”谢常安收回目光,“侧妃娘娘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倒也还能勉强配得上晋王。”
宋幼清笑得有些不自然,倒也?勉强?
宋幼清一个翻身又回了营帐之中,“谢将军还是好好养身子吧,日后还有硬仗要打。罗安来了,我先走了。”
宋幼清话音刚落,就见副将与罗安走了进来,“将军,属下都已安排好了。”
“多谢副将了。”宋幼清拍了拍他的肩,就往外走,“罗安,我们走,不打扰谢将军歇息了。”
谢常安没让副将送她,“闵徳,你留下,我有事交与你。”
“是。”
两人刚出营帐,罗安便靠了过来,“主子,属下选了西边僻静的两处营帐,夜里行事方便。”
“嗯,你安排着就是。”
罗安领着宋幼清就往西边走,却不想营帐外早有一人等候,“侧妃娘娘。”
宋幼清脚步一顿,略有防备,她四下瞧了一眼,“军师知道我的身份?”
陈司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陈某有幸见过侧妃娘娘画像。”
“方才是我唐突了,军师不要放在心上。”宋幼清如今瞧着,越瞧越觉得不像,也不知自己先前是怎么想的,竟会觉得他是李承珺。
“娘娘严重了,陈某知晓娘娘思念至极,难免会……”
“军师若是与我来说这些,那便不必了,若是军师能告知一二李承珺在何处,我想我应当更有兴致听下去。”
陈司佑深吸了一口气,“娘娘,王爷已身死,节——”
“呵。”
宋幼清这一声震慑得陈司佑不敢再说话。
“军师事务繁忙,我二人也不做打扰了,罗安,我们走。”
陈司佑躬身,“娘娘好生歇息。”
两人走远了些罗安才道:“主子,那个姓陈的……”
“你盯紧着他,瞧瞧他有什么异样,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与我禀报。”
“主子,那你怎么办?”如今她身边只此他一人,他若是去查探,那她便只一人了。
“我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宋幼清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那陈司佑也不简单,他与李承珺之间定是有什么联系,到时候可别被人摆了一道,你年纪小,还需要历练,多去外头瞧瞧人心有多么险恶。”
罗安一噎,别家的主子怕不是都叮嘱小心行事,莫要被人诓骗,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要人多瞧瞧人心是多险恶的。
当真是那位桀骜不驯的镇北大将军,果真非同一般啊。
……
而后几个时辰,宋幼清待在营帐内并未出来,一来她不好随意走动,二来,她忙着整顿兵器,根本抽不出空来。
军营就是这个好,想要什么弓都有,但为了选一把得心应手的,还是费了不少工夫。
她将每一支箭的箭镞都磨得锃亮尖锐,别说能直接射死人了,射穿三层铠甲都不是问题。
直至夜幕,宋幼清还在磨着箭头,一丝不苟。
谢常安入营帐之时便瞧见满地的箭,她右手边整整齐齐摆着一捆,百支有余。
“容公子准备那么多箭做什么?”有了白日的教训,谢常安哪里还敢称“娘娘”。
“不是要拦截李驿昀吗?我这人费箭。”
宋幼清并不是敷衍,别人一射一箭,她都是三箭齐发,能不费吗?
谢常安眼眸微沉,“你亲自去?不是说你派人去吗?”
宋幼清好整以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人?”
谢常安无言以对。
他望着宋幼清一言不发,宋幼清磨箭的手法老练,像是一个长年握弓之人,磨箭他从来都是安排人磨的,这事儿可是极费工夫,磨偏了分毫都不可。
谢常安有些不放心,“我派一些人跟着你。”
“不必。”宋幼清也不是真是与他客气,在她看来,带着人着实有些累赘了,“你就能保证派给我的人中没有李驿昀的人?”
宋幼清将箭都收在箭囊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人留着你自己用吧。”
百余支箭收捆一处,根本不轻,她身子不必往日,这些箭还是有些为难她了,等等还得费些劲儿。
不过她表面不敢流露分毫,“谢将军请回吧,我还得先休憩一番,等等还请将军于亥时派个人唤我一声。”
她如今只要一睡下去,就沉得要命,根本醒不来,但夜里行事,她又不得不先养精蓄锐。
“好。”谢常安也没多问罗安去了何处,随声应下了,“那你早些歇息吧,路上小心些。”
“嗯。”宋幼清将弓箭藏于床榻下,“谢将军慢走,不送了。”
谢常安许久才收回目光,不知可是他错觉,他总觉得如今的宋幼清与他在京城见到时有些许不用,军营中的她总有一股子慵懒之意,骨子里却又不容侵犯的威严疏离,让人难以忽视。
如今见着的……似乎才是真的她。
宋幼清见着谢常安走了,这才褪了外衫躲进榻中,边关比不得京城,夜里没有炭,没有汤婆子,营帘也避不得寒风,被褥更是单薄得不像话,即便她将整个脑袋缩在被中,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但阴寒终究抵不过困意,磨了几个时辰的箭,她还是累得睡了过去。
呼气声愈渐平稳,就连营帐外的风声也和缓了些许。
于此时,营帘被掀开,一道身影款款走来,他掖了掖被角,触到她肌肤之时,微微一颤。
“怎么这么冷?”他心疼地将她的手攥入手中,掀开布衾,和衣而躺。
身边之人察觉到了一股暖意,一溜烟儿地翻了个身,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
本以为她会惊醒,却不想她舒适地呢喃了几声,缩在他怀里睡得更沉了,看样子当真累着了。
“你这戒备心还真是……”他不由失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今日可是来见你了,你昨夜的那些话可就做不得数了,你可知……我昨夜被你气得一夜未睡。”
“哼,还想改嫁。”他将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你还是我的。”
宋幼清砸吧着嘴,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夜渐深,帐中只依稀听见两道深浅的呼吸。
……
“叔玄!”
宋幼清猛然间惊醒,她往身旁一捞,空空如也。
她方才可是又做梦了?若是梦,那便过于真实了,她分明感觉到身旁有人。
“阿荷。”
半日没有动静,宋幼清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是在军营。她烦躁地捂着额头,自己又睡迷糊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就往外走去,她一把掀开帘子,“什么时辰了?”
话音刚落,四周便有片刻凝固,只见陈司佑与罗安正站在营帐外,直勾勾地瞧着她。
宋幼清不解,她脸上有什么?“怎么了,军师为何会在此?”
陈司佑眉头一拧,“娘娘莫不是忘了,您让谢将军亥时派人来唤你一声。”
所以就派了陈司佑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一刻。”
“这么晚了,为何不唤醒我!”宋幼清急忙折回去收拾。
罗安正欲跟进去,陈司佑一把拦住他,“你在外守着营帐,我还有事要与娘娘商谈。”
罗安还没来得及问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谈,就被陈司佑的眼神吓得往后缩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暗中监视我。”陈司佑不急不缓道,“娘娘有戒心是好事,但你也需知晓,我是晋王殿下的人,不会伤害她。”
“是。”莫名的威慑之气吓得罗安不敢抬头。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此刻的陈司佑与白日里有天壤之别,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来。
他再抬头时,面前哪里还有陈司佑的身影。
宋幼清穿了一身夜行衣,将佩刀系在腰间,正从床榻下取出弓箭时,听得一声:
“日后娘娘莫要不穿外衫就出来,军营不比京城,这儿都是男人。”
宋幼清吓了一跳,这人走路没声音的吗?
她不禁有些好笑,“我这不是刚醒吗?不穿外衫……陈军师夜里睡觉还穿衣裳的?还有,军师在说这番话时再想想自己,这儿是我的营帐,军师并未得我的准许自顾就入了我的帐子,这是什么道理?”
宋幼清背上箭囊提起弓就欲翻身从营帐后离开。
可谁知刚迈了一步,身后之人便拦住她,“娘娘要去哪儿?”
“谢将军未与军师提及吗?”
陈司佑正了正色,“我,陈某护送娘娘。”
“你?”宋幼清冷笑一声,“军师难不成还会功夫?”
“略懂皮毛。”
宋幼清绕过他,“军师就好好做军师,不必做将士的活,我也——”
宋幼清突然一顿,猛然回头看向他。
陈司佑向后退了一步,“娘娘怎么了?”
宋幼清偏过头,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让陈司佑瞧见她的异样,她将自己万般思绪压下,再回身时,脸上依旧是一贯的疏离,“既然军师想来,那便一起吧,两个人也好互相照应。”
只有月色觑见,她提着弓的手微微颤抖。
马厩就在西场,离她的营帐不远,从万匹马中偷一匹于宋幼清来说,当真不是难事。
可她今日却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陈司佑混入马群中,她便站在马厩外替他望风。
陈司佑背着箭囊,牵了马走到宋幼清身侧,“夜里不好识马,这匹过于健壮了,我再给你挑一匹。”
“不必了。”宋幼清摸着马身频频点头,“就这匹马吧,我瞧着挺好的,你带着我应当也不是什么问题。”
陈司佑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你带我啊。”月色之下,宋幼清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天真,“我又不会骑马。”
好半晌,陈司佑才吐出一句话来,“娘娘会射箭,不会骑马?”
“嗯。”宋幼清点点头,“谁说会射箭就一定得会骑马的?我们赶快走吧,等等赶不上了。”
陈司佑将信将疑,翻身上了马,伸出手,“娘娘。”
宋幼清粲然一笑,借着他的力翻身上马,坐在了他身后,他双腿一夹,驾马而去。
宋幼清身子往后一仰,就要倒下时,陈司佑反手一勾将她拉了回来,宋幼清顺势就扑在他背上,一把抱住他的腰。
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仿若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陈司佑身子显然一僵,声音都有些不自然,“娘娘这是做什么!”
宋幼清反而搂得更紧,无辜道:“马太快了,我怕我跌下去。”
宋幼清能察觉到,陈司佑放慢了些,在马背上也不至于颠簸。
身前之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娘娘,男女授受不亲,别忘了,你是晋王侧妃,这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陈军师莫不是忘了?我丧夫啊。”这话被宋幼清说出来,竟有一种让人无可反驳的理直气壮。
宋幼清能感受到,她话音刚落,陈司佑身子似乎又是一紧。
宋幼清不见陈司佑说话,继而揶揄道:“陈军师呢,可有妻儿?”
陈司佑咬牙,“并未。”
宋幼清笑得愈发明朗,“是吗?那当真是巧了,我也没有,我觉得我与陈军师甚是——”
“娘娘!”陈司佑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还请娘娘自重,莫要呈口舌之快。”
宋幼清轻笑一声,渐渐松开他,连带着声音都虚弱了三分,“不与你逗趣了,陈军师可否慢一些,颠簸得厉害,我感觉我伤口似乎又撕裂了,疼得紧。”
话音刚落,马便被陈司佑急急勒住,陈司佑一个转身便将宋幼清往怀里一带,翻身下马,就将她放在平地上,“伤口怎会又裂了?我瞧瞧,是哪里疼?”
见宋幼清并未回应,陈司佑有些急切,抬起头来,“究竟是怎么回——”
可便是这一刻,他愣住了,后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分明是黑夜,可他瞧得异常清楚,宋幼清眼眶通红,面容布满清泪。
她哭了,哭了许久。
只见宋幼清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糅杂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
陈司佑咬着牙,“有这么疼吗?”
宋幼清依旧缄默不语,又一滴泪落了下来。
陈司佑偏过头装作没瞧见,带着三分疏离,“娘娘当真伤口撕裂了?若是不介意,陈某替娘娘瞧一瞧。”
宋幼清忽而笑了,凄苦而苍凉,“方才你不是问我疼吗?疼,我疼得要命。在府里之时根本无法好好养伤,伤口好了又裂,如今还结着痂。”
“某人不在府里,一些人便上赶着来欺负我。”
“皇帝见不得我快活,赶着替某人赐正妃,恨不得立马抬进府中。那正妃凭着她的身份一见着我便要刺几句,恨不得杀了我。太子又频频寻借口召我入宫,时时要试探我,有一回他拿着箭对着我,叫我不准躲,我差些死在他箭下。”
“即便如此,我还是忍着,我想着,等他回来便好了,到时他都会替我报仇的,我再忍一忍便是……可你知道我等来了什么?”
“我等来了他的死讯,等来了李驿昀变本加厉的施压,还等来了他已经三岁的孩子……”
宋幼清凄凄地望着他,声色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诉说无关紧要之事。
他死死盯着宋幼清,袖中的手指紧攥,骨节分明,如今毫无血色,似要生生嵌进血肉里。
他眼中似有什么就要迸发而出,渐染腥红。
宋幼清抹了抹眼泪,“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顾一切来了这里。可我发觉我似乎错了,他即便站在我面前,都不愿意再唤一声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再多瞧我一眼。”
宋幼清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叔玄……”
面前之人浑身一震。
“叔玄。”
她小心翼翼而又怯懦,颤巍巍去扯他的袖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承珺:啊,我夫人哭了,干……哦不,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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