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到骨子里的声音与剑尖上的血迹终于换回了陈雀的神志:“你们是何人?”
他眯起眼睛看向华湄, 贪婪乍现, 他不记得何时招惹过如此美人。
若真遇到过, 他也早已想尽办法收入了账中。
华湄轻轻一笑, 微风拂来, 发丝随风而起, 晨辉照在她的身上,仿若下一刻便要乘飞而起直奔九天,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视觉盛宴,可她说出的话却又让人不寒而栗:“取你性命之人。”
话音刚落,手中的剑已挽出剑花沾上了新的血液,一众山匪这才回了神, 明白过来眼前如神女般的人是真的来取他们性命。
美人固然美矣, 可要保住性命才是王道, 一众山匪纷纷拔刀,开始了一场混战。
月婳性子冷淡,杀人时亦是, 撑着的红伞上有许多机关, 里头藏着的毒针能在一息间置人于死地,毒针用尽, 伞尖上锋利的剑刃,还有她腰间的一把短刀,也能在瞬息间取人性命,她出手不留退路,招招致死, 杀红了眼时,身上的鲜血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华湄平日里一贯是漫不经心,温温和和的,可杀起人来,却没有半点心慈手软,眼里的沉寂与清冷的让人心生畏惧,踏月在她的手中舞起一道又一道剑花,取了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原本寒光凛凛的剑身,与主人一样染成了妖艳的红色,亦在杀戮中随着主人沉沦。
这场战役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整个寨子的山匪只剩下陈雀一人还立在那里,周围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此刻他不再认为这两个女子是来自九天,而是来自地狱,且是那十八层炼狱。
九天的女子不会如此心狠手辣,凶残无情,视人命如草芥。
“你们与我何等大仇,竟屠我满门!”陈雀咬牙切齿,眼底尽是不甘还有些一些畏惧。
月婳冷冷一笑:“你手上沾染的成千上万条人命,谁又与你有血海深仇!”
华湄伸手抹了唇角的鲜血,眼角勾起一丝妖艳的弧度,声音如来自地狱的幽森:“就如你取别人性命时一样。”
“我要杀便杀,何须理由。”
陈雀一愣,随后他仰天大笑,原来这真的是来自地狱的人,要来取他的命去祭奠亡魂了。
“你们已经身受重伤,要想取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这话说的狠辣,心里却没底。
她二人的确已身受重伤,可他亦然。
“那便试试!”华湄立的笔直,可一身白衣已红了一大半,唇色隐隐发白,她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月婳的红衣看不出什么血迹,却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湿意,红伞上有鲜血滴落,手止不住的颤抖。
两人相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速战速决。
陈雀最终死在了华湄剑下,一剑穿心,临死前还满目愤恨,心有不甘,他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势力,他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还没来得及多占几个城镇,他死不瞑目。
临到死,他也不曾悔恨,也不曾对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命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甚至觉得还没有杀够,还没有完成他的宏图大志,没有能够称王称霸。
这样的人,便最适合以暴除暴。
与他,多费一句口舌都是浪费。
陈雀倒下时,月婳也倒下了,红伞落在她的头顶,为她挡住了烈阳。
华湄用剑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血液顺着她的手臂如流水往下掉,但她知道,她还不能倒下,否则,她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不远处,有一群女子朝她们而来,是被陈雀等人掳上山来的良家女子。
对这满地的尸体鲜血,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可她们却毫不犹豫的上前,这些日子在这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心态早已与原先闺阁少女不同。
即使远远看着她们面色冷冽的残杀,即使她二人剑下尸体无数,她们也没有资格害怕。
对于陈雀等人,她们来自地狱来的魔鬼,可对于她们这些受尽残辱的人来说,却是救命的天神。
在她们快要走近时,华湄强撑着撕下了两块带着鲜血的衣角,系在了她与月婳的脸上。
她们的容貌不能被别人看到,这是师门的规矩,出任务时,只有死人能见到她们的真面目。
为首的女子走近华湄,接住了她倒下去的身子,焦急的唤道:“恩人。”
华湄没有闭眼,她只是没了力气,声音微弱:“药在那个包袱里,有劳了。”
她们早就知道这是一场硬战,提前带了不少的伤药,眼下有人帮忙,自然好过她强撑着自己上药。
两人伤势太重,不适合移动,且这些女子在这里受尽折辱,也没有力气能搬得动她们,只得在几百尸体旁给她们上药。
月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二十余,还好都不致命,可她也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直到所有伤口都上药包扎好后都还未有醒过来的痕迹。
华湄伤的比她重,虽然只有十多条伤口,但有一处却差点致命,是她最后杀死陈雀时,他的全力反击所致。
伤口在左肩下方,差一点就刺到了心脏,给她上药的女子哭成了泪人儿,嘴里不住的念叨好人一生平安,求佛祖保佑。
那一刻,华湄笑了,她杀人无数,却被她称为好人,她们唤她恩人,无可厚非,可若说好人,或许不至于吧,毕竟沾了那么多条人命,也不知佛祖愿不愿意保佑她们。
不过,这一身的伤能救她们于苦难,能换若水几百条人命,倒是值得。
华湄不敢晕厥,她强撑着保持清醒,她必须保证,她们没有机会见到她与月婳的脸。
否则,这些女子会死。
这是师门的规矩。
曾有一次出任务,被人看见了她的脸,她动了怜悯之心没有杀他,可是后来没多久,那个人便死了,是师门动的手,那一次,师傅罚她跪了一夜。
那可是一条无辜的人命啊,他什么也没做,她曾无比愤怒过,可不久后碧若却查出,师门动手时,那人已画好了她的画像。
那时她便明白了,他们是隐在暗处的人,见不得光,她的画像一旦流了出去,将会在大唐引起轩然大波,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直到月婳醒来时,华湄才放心的闭上了眼,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醒来时,她们在原先的那处山洞里,身边只有月婳,还放着一些熬好的清粥。
月婳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见华湄醒来,扯开了一抹放松的笑:“姑娘,您醒了。”
“嗯。”华湄轻轻应了声,身上的伤口虽然仍是要命的疼,但好歹没了性命之忧,看着旁边罐子里的清粥:“你熬的?”
月婳摇头,气若游丝的道:“她们熬的,我让她们离开她们不肯,说要等我们好起来才走,我告诉她们不能看见我们的脸,她们便每日熬了粥送到这里来。”
华湄看了眼身下,是铺好的被子,月婳解释道:“是她们拿过来的。”
华湄轻笑:“何必如此折腾,直接在寨子里找个房间不好吗?”
把她搬到这里,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
只见月婳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姑娘您觉得睡在那些尸体旁边不渗得慌么。”
华湄想了想,打了个颤儿:“还是这里好些。”
她们在此地养了三日,才恢复了些血色,得亏了浅笑的那些药,如今行走已不成问题,那些女子也在她们的劝说下回了家,顺便报了案。
后头的一切与已与她们无关,她们也不急着赶回去,准备找个地方先养伤,眼下这个样子就算回去了,也会惹人疑心。
若水镇去不得,那些女子中有些是来自若水镇,虽说没有见过她们的脸,就连声音也是压低了的,可至少人家知道是两个姑娘杀了整个寨子的人。
她们过去,又带着一身的伤,难保不会惹人怀疑,所以,华湄决定去与若水相反的襄离县。
换上来时备好的衣裳,找了辆马车,两个时辰后才到了襄离。
一路奔波,伤口又开始渗血,两人只得先找个客栈上药重新换衣裳。
伤口再次撕裂,她们也不敢出去招摇,只得整日憋在房间里,足足过了七八日,伤口才结了痂,二人松了口气,打算去外头放放风。
算着日子,出来已快半月了,怕碧若她们担心,早在来襄离前,华湄便给摘月楼去信报了平安。
碧若昨日回信说姑爷在她们离开的第二日便随着大公子走了,至今还未归。
“姑娘,要不您还是回去戴个面纱吧。”月婳沉着脸道。
华湄一愣,刚刚走了神没察觉,现在才发现周围已有好多目光盯着她们二人。
“你以为你那张脸能安生到哪里去么。”华湄斜了她一眼。
襄离只是个小县城,哪里见过姿色如此出众的姑娘,个个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就算回去戴个面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来回看见几个戴着各种面具的人后,华湄便拉着月婳买了两个。
这玩意儿总比面纱遮的严实些,华湄的是一个狐狸,月婳的是一个笑脸,果然,这方法有些效果,至少不再受无数瞩目。
襄离县人口并不多,因着今日刚好是集市,街上便密集了起来,来回间磕磕碰碰的也正常,华湄突然顿住脚步,看着前方一个带着白猫面具的郎君轻笑:“那人莫不是有洁癖。”
月婳随着华湄的目光望去,看衣着打扮应当是个少年郎。
他行走间离周围的人远远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偶尔被碰了下衣角,都气的直蹦哒。
华湄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月婳轻笑:“人带着面具呢,姑娘别忘了府里还有个小郎君。”
华湄瞪了她一眼,到底忍住没再去看那人,转身继续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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