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女为悦己者容

    究竟是怕什么, 到最后, 云雾初也只是堪堪错开他询问的眸,抿了抿唇, 什么也没说。

    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鼻息间尽是徐胥野身上的淡淡血腥味道,胃间不合时宜翻滚开来, 她用力压制住干呕的念头。

    冬日里军营热水难寻, 糙汉子们的地界又要时刻防备敌人突袭,哪里能烧多少热水, 这几日的热水都紧着云雾初来用,他要洗漱,多半还是半桶冰水半桶温水掺和一下, 她深知徐胥野为了顾及自己才细致洗漱一番来抱她,他发间沾着水的发丝结出片片冰花, 该是多冷。

    他这般顾及体谅, 她自然是不能再矫情身子, 令他神伤。

    更何况, 这样的赤身相拥,马上就要变成奢望。

    她窝在徐胥野的怀里,贪恋他的体温, 脑子里的念头十分清楚,这样的怀抱和温暖,在今后的日子又会变成入骨相思的源头。

    在还能触及到这个人的此刻,她只想紧紧的拥住。

    谋逆造反之事, 他们都默契的闭口不言,他不提,她也不问,但谁心里头都清楚的很。

    羌族这边战事一了,大军拔营直攻皇城,她肚子还大着,根本不可能随行。

    先前,是在王府等他,如今,换到了西南,又要在那处宅子等他。

    半夜起了大风,大风呜咽刮着帐帘,一声又一声的就像是凶兽咆哮,云雾初迟迟难以入眠,身体累极,精神却撒着欢。

    外面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很大一声,激的云雾初颤抖几分,她刚要抬眼去望,就觉耳朵处一暖,他已经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下一刻,他的头贴上了她的额头。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碰,唇舌火热的纠缠在一起,这个吻,云雾初先主动,她双唇含住他的下唇轻轻吮吸着,舌尖还来不及探出,就被他的长驱直入反被被动。

    过了好久,直到云雾初都觉得唇上发麻,脑子因为缺氧而发懵,徐胥野才慢慢放开她。

    营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盏长明灯,长明灯光摇曳,晕到地上的光被风吹的支离破碎,几寸光映了进来,恰好照亮了徐胥野半张脸。

    他好看的唇型因为激烈亲吻而颜色殷红,一张一阖间,道出的话语却是炙热的。

    “雾初,只是暂时的,暂时的分离。”

    那话语声声句句,敲打在云雾初的心间,她不想哭的,更不想成为他背后软弱的存在,但还是没能忍住,一直压抑着的酸涩,突然就爆发出来。

    她抬手锤上了他的胸膛,几多心疼,又几多爱怜,拳头落下去,更像是轻抚。

    温热的泪涌出眼眶,刹那间便凉了,待顺着下颌角滑过时,已经彻底冰如晶雪,一滴一滴,晕深了奶黄色的被褥。

    她小声啜泣,勾着他的脖子,重重的将吻压在他的脖颈,直到嘬出一个红痕才如愿。

    “我们明明才刚刚团聚啊。”

    “我明明才刚刚嫁给你啊。”

    “你明明才刚刚爱上我啊”

    到最后,早已经泣不成声。

    那么多的不甘心,那么多的刚开始……

    徐胥野心痛至极,大手沿着她清瘦的薄肩滑过,顺着脊梁骨无所适从。

    “我们的孩子还没出世”,云雾初呆呆的看着这张让她搭进去两辈子的脸,“你才陪了他们不到半个月。”

    徐胥野再也没有勇气去看云雾初的眼睛,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让他的心紧绷的如一根硬弦,那弦虽韧劲十足,但奈何被拉到极致,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云雾初这一句话,彻底将这根弦拉断了,他清楚的听到响在心尖的那“铮”的一声,自此,弦,四分五裂。

    他喉间涌出腥甜,突然就想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只带着他的雾初,他的孩子逃得远远的。

    天大地大,总该会有他们的安身之家。

    不要分离,再不能有分离。

    长明灯光忽明忽暗,风猎猎而动,印着“梁”字的战旗被风舞的张狂,一刻不休。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不会有了。自他染上皇家血脉开始,天涯海角,除却金鸾大殿,再也没他的容身之处。

    ……

    笠日,徐胥野操着沙盘排兵布阵,他眼下乌青,有些烦躁,军队部署交代不清,总有隐患无法根除,几番尝试都作失败。

    他不欲发火,只得微微扯开了紧束的领口想要自己放松些,这一松不要紧,瞬间,满营帐落座的将领都面面相觑,几个对视之间,都在彼此眼中读到了过分艳殊的含义。

    将领中有过妻儿的,已经交头接耳打趣起来。

    面皮薄儿的,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们均是通红了一张脸,盯着徐胥野的脖子,想看又不敢看,无端的害臊起来。

    徐胥野自然是感受到了氛围的转变,他眯着眼睛,打量这一群人,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这般,在这样的情景下,还可以三两成群,将目光不怀好意地投在他身上。

    他大掌拍上方桌,震的那沙盘中的小人儿纷纷歪倒,“怎么地,都嫌昨个儿睡的太多了?搁这儿浑浑噩噩呢!”

    当下,肃静了几分。

    有人不怕死,不敢指将军脖子,只得碰了碰自己的脖子,讪讪讨好,“将军昨个儿没睡好吧。眼睛都红了。”

    徐胥野眨了眨眼,的确酸胀,手撑着额头,不想理会。

    这群人当他沉默为默认,军中苦中作乐的时候多了,将领们胆子越发肥了起来,有人压着声音道:“王妃在这儿呢,睡什么睡,当然是……睡不好睡不够才正常,睡的饱咱将军反倒该是那啥差点……”

    “王爷这一年抱俩,厉害厉害。“

    “看着,两年抱三,咱王爷也能做到。”

    徐胥野脸黑到底,摆手,“都滚出去吧。”

    他有气无力,不想多计较。

    一群人轰然而散,何行时坐在位置上,勾唇,“怪不得他们,你自己非要露出来。”

    徐胥野撩起眼皮,看着何行时指尖所指的位置,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稍微拢了拢衣裳,一下子趴在桌上,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雾初,跟你生气了?”

    何行时笃定的说了句,徐胥野闷闷的哼了一声。

    生气还可以哄,如今是他连哄的资格都没有了,更何况他拿什么来哄。

    “那你作如何?”何行时起身走到他身边,探着他的心意。

    徐胥野狠狠的揉了一把头发,如绸如缎的发顿时乱做一团,束发的银玄色布条半吊不吊。

    “能作如何?可怜我那两个孩子,我昨夜算了一宿,雾初生产那日,我也无法作陪。”

    他懊恼自责,手指深深扎进头发里,再一松手,发丝落下好多。

    何行时无言,他无法再想出什么安慰的话了,也就是在这时,有个副将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不待通报,机会是扑到了徐胥野身前。

    他眼睛发着光,红光满面,“将军!解药!宋医女将解药研制出来了!”

    徐胥野从手臂中抬起脸,长身玉立,已经走到那人面前,“可给伤患服用过了?效用如何?”

    “半个时辰,就止住了疼,军医再探脉息,余毒虽残有,但已经不会致人痛至昏厥。该是多服用几次,就可以清尽残毒。”

    此话一出,徐胥野才撑着桌子微微放松了几分肩膀,他对何行时道:“毒一解,不日便可了解了羌族的战事。”

    何行时颔首,“粮草兵力我方都足,北上攻下皇城,可期。”

    稠黑的睫毛轻轻的阖住,挡住了徐胥野眼中的痛,那他与雾初,也分离在即了。

    营帐外一阵嘈乱,众人哄闹一通,徐胥野藏着眸间的沉郁,声音淡了下去,问那副将,“外头又在闹什么?”

    副将更是笑容满面,“王妃体恤小的们家眷,送了些首饰给我们家里的婆娘。”

    提到自家的妻子,都动到了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翠玉簪子双手举着递给徐胥野,“军中有妻子的凡是立过战功的将士,都分到了一份。”

    那翠玉簪子十分精巧,徐胥野粗粗一看,就觉察到不是俗物,该是云雾初自己常用的首饰。

    她自己用的?赏了这么多人?

    徐胥野抬脚就掀开了营帐,今日阳光很好,燕泥将一包袱金银镯子宝石挨个分给众人,阳光落在这些物件上,光泽璀璨,闪的人迷了眼。

    但其光辉终究是不及坐在圈椅上的那个女人。

    她双手托着沉重的肚子,身子靠在圈椅上,比玉还要莹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发着光。雪白的衣裙垂在地面,她懒洋洋的坐着,脸颊带着淡淡的粉色。

    白梨花不可方物,却羞里含媚,等他采撷。

    她窝着肚子坐的不舒服,大老远看见他,遥遥的朝她伸出手。

    手骨纤纤,指尖轻扬,还不等徐胥野的大脑作些反应,他的身子已经很熟练的靠了过去。

    他话语有些含糊,眼中更是懵懂,“这些首饰……你赏了人,今后自己用什么?”

    云雾初精致的眼扬起一抹笑,徐胥野看着她忍不住心头一跳,“女为悦己者容,王爷今后不再,留下又给谁看呢。不如分给大家,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心意,着实贵重了。

    她含笑的抬了抬下巴,有些懊恼,“人太多了,我带过来的首饰不够,兴许后来的人就没有了,我只留下了,那十一枚梨花簪。”

    徐胥野动情如斯,手摸上了云雾初的脸,却意外的在她眼里看到温柔到他承受不来的情。

    “胥野,你说如今只是暂时的分离,那我等你给我和孩子一场永久的团聚。”

    “今日,我便动身前往那处宅院,我云雾初,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后顾之忧。”

    作者有话要说:崽子:臭爹!才见了半个月!那以后养老也只给你养半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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