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长久的沉默,就在云雾初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那个男人却陡然开口,“未有。”
而后,他长腿一迈,开了一侧的木门,“吱呀”一声,他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了云雾初的视线里。
云雾初胸口大幅度起伏,贝齿将下唇咬的泛白泛紫,后背泛出一层细汗,天知道,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多害怕又多期待。
重生后的每一日,她都在思量,这个男人,是否有钟情的女子。
他若有了心仪的女子,那她将要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是毫无立场不自量力去帮他,还是自命不凡碍了他的路,甚至于自己的所谓痴情在他那边也都是苦恼。倘若他身边早就有了佳人,她便就该彻彻底底收回所有嫁他的心思。
她甚至想过,若他已经有了心上人,那她就不能再奢望成为他的枕边人。而想要暗自帮助他替他提防着一次次的明枪暗剑,她就只有重新成为皇后这一条路走。
中宫皇后,是最接近皇权的位置。她只有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尽早洞察太后和皇帝的所有动作。
她愿意为了他,再去做那一回中宫皇后,只要他安好,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索性,他并没有。也幸好,他没有。
她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他现今没有喜欢的人,没有中意的雍勤王妃人选,那她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占了那雍勤王妃的位子,掺进他的生活。
她一瞬间喜不自胜,以至于喜极而泣,酸气涌上鼻尖,面前模糊朦胧起来。这眼泪中,掺杂了太多的东西了。
真好,他还没有喜欢的人。
好半晌,她过度饱和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静下来,已经确定了徐胥野并无喜欢的姑娘,那她就要好好筹划嫁给他,筹划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燕泥找出来的时候,云雾初已经在茶馆走廊站了很久,她脸庞被风吹的发红,连眼眶也泛着红,燕泥捉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努力安慰着,“这么凉,姑娘你身子还好没多久,不能久吹风的。赵小姐是家里独女,还对当今圣上有情,听了太后那边传来的风声,就对您嫉妒加眼红的,您怎么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
“哎呀,这手腕是怎么了?可是被那镯子磕的?我们赶紧回府去抹抹药。春花小宴近在眼前,这手腕可伤在打眼的位置。”燕泥见云雾初愣愣的,没什么反应,更加焦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要真被赵小姐气着了,我们就回去跟老爷说一声,老爷是最护短的。”
云雾初揉了揉被吹红的脸,转手抓住燕泥,思绪一闪而过,她急声问:“燕泥,这手腕的伤你一眼就瞧见了?”
燕泥不明所以,也就照实答了,“是啊,手腕的位置只要您微微扬手,衣裳盖不住,就直接露了出来。”
云雾初垂着眼看着手腕上的红痕,她生的白,养的娇,一身白嫩肌肤受不得一丁点磕碰,那镯子撞到桌子上的冲劲多大,她的手腕也就同时承受了多大的撞击,绕着莹白的腕子,红了一小片。
她抓紧了那思绪,眨了眨眼,一个计策慢慢的在心中成型了。
云雾初拍着燕泥的肩膀,眉眼间盈满了喜气,“燕泥,我的好燕泥,你今天可真是尤其聪慧。”
燕泥被她拍的一愣一愣的,张着大眼睛,虽然不明白自家姑娘这突如其来的夸奖,但面对夸奖哪有人拒绝的,她乐呵呵的应了,“嘿!姑娘瞧你说的,我日日都聪慧!”
云雾初眯着眼睛,循循善诱着,“那我聪慧的小燕泥,可否能帮我个忙?”她用手遮掩着自己的嘴巴,悄悄的凑近燕泥的耳畔,“你听我说,雍勤王在这间房议事,我那镯子被他拾了去,你这样……”
燕泥惊呼,“姑娘,那可是雍勤王啊,他怎么会平白无故给您东西!奴婢觉得这事不成。”
云雾初靠在一个高大的顶梁柱身上,“放心,他不会怎么你的,只是他刚刚说了要我离他远一些……”云雾初叹了口气,眼尾的红气还没有消散,低眉顺眼的模样与黑亮的瞳仁搭配在一起,说不清的可怜兮兮惹人不忍,“他说他不想再看到我。”
她说到此,还抽了抽鼻子,紧抿的嘴角不再上扬,蔫蔫的,“我又怎么能上前去惹他烦,所以,就拜托你了,燕泥,好燕泥。你就帮帮我吧。”
燕泥直跺脚,“那雍勤王怎么能这么说姑娘你呢,我家姑娘名动汴梁,是多少家公子梦寐以求的佳人……”
云雾初去捂她的嘴,“别瞎说”。
燕泥口齿不清争辩,“没……瞎说……”
云雾初看着被她封住嘴的燕泥,她收起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软的不行,她便轻咳了一声,准备来些硬的,“燕泥,你家姑娘说话你怎么不听呢,只是需要你去跟他说了那几句话,他允还是不允,你都只管回来就好。”
“成与不成,我都不会怪你。”
燕泥见拗不过,只好点了点头,云雾初欣喜,扬手给她指了那个房间。
她没有继续在外面等着,转身找了个伙计去跟许六姑娘说她身子不适,先行慢悠悠回了府。
马车里,两边的阳光从马车窗户里透进,她用指腹绕着那圈红痕,用了力气一寸寸按压,痛感瞬间涌过刺激着她的神经。
按压过的伤口又红了些,她拿开手腕,远距离又瞧了瞧,觉得还不够亮眼,便又拿指甲划伤了好几道。
这么一遭□□,手腕红肿一大片,与别的通透的白皮肤一对比,显眼瘆人。
云雾初眉毛皱都没皱,近乎自虐的残弄手腕上的皮肤。
她想,春花小宴只要这些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就定然瞧见这伤痕。
……
而另一边,当徐胥野皱着眉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苦着脸的小丫鬟揪着茶馆掌柜的贴在门上的年画翘起的边角。
她的手指揪住了一角,没料到他出来的这么早,手上劲没收住,整张年画就都被她扯下来了。
年画上的小娃娃瞬间皱作一团。
燕泥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年画揉吧揉吧塞在手里背在了身后,这乖巧的背手动作跟她主子一样,徐胥野也就多看了一眼。
昭成却被逗笑了,“这位姑娘,这年画你可得赔了掌柜的,年画娃娃被你攥在手心多可怜。”
燕泥瞪了他一眼,但又畏畏缩缩的,抬起颤抖的手拦在了徐胥野面前。
那手抖的厉害,攥在手里的年画都簌簌作响,
徐胥野挑眉,失笑,她这动作也和她主子一样,上来不说话,只拦人。
就是她一点都不怕他,胆子大的出奇。
昭成瞧见徐胥野暗自揉了揉太阳穴,就知道他今日累极,也是,一连见了这么多南护军的分支将领的家眷听他们哭诉自家孩子,是谁也会身心倦极。
他作了主张,想要去拨开燕泥挡路的胳膊,却被徐胥野出声制止了。
徐胥野揉着太阳穴,声音也低了几分,“你家姑娘让你来的?”
燕泥闷着头,害怕的舌头都不灵活,这位可是雍勤王啊,那个传言中的雍勤王啊,她努力组织语言,说着,“王爷……我家姑娘的镯子是不是在您这里?”
她努力回想云雾初一字一句教她的话语,“要是在您这里的话,就交给奴婢,让奴婢带回去。”
徐胥野听她这么说着,修长手指搭上挂在他腰间的香囊上,那香囊鼓鼓囊囊的,凸出一大块,他气定神闲,:“那镯子,本王记得碎了,她拿回去也没什么用。”
燕泥很小心的且很是私心的替姑娘补了一句,“毕竟是姑娘出门戴的物件,去了外男的手里,终究是不好的。被人瞧见,会说闲话的。”
徐胥野将香囊捏在手心,神色不变,漂亮的桃花眼尾上翘,“本王随手就给扔了。”
他说得太过于理直气壮,惹得昭成连连撇了好几眼徐胥野捏着的香囊。
他可是看着真真的,王爷一进屋,就将那香囊从腰间拿了下来,硬生生的往里面塞着碎了的玉镯。香囊小巧一个,玉镯子撑的那香囊险些拉不上,王爷还不住手。
他在心里腹诽,王爷这撒谎的功力,实在是深,也实在是厉害。
这不,就有人信了。
燕泥自然是深信不疑,她哪里会想到堂堂雍勤王会骗她,收回了手,躬身行礼,“那王爷府里可有类似的玉镯?姑娘说,铺子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关了,想从王爷手里买一个。”
感受到投在她身上的两道疑惑的眼神,燕泥硬着头皮解释,“是这样的,丞相府家教甚严,讲究个’粒粒皆辛苦’,万不可做奢靡之行,就是个小钗子也得是有数的,那镯子水头虽然不好,但也是个寻常百姓家能吃个一月的物件,就这么没了,姑娘怕是会被责怪。”
燕泥认命般的闭上了眼,姑娘这编的什么理由啊,谁家有这么奇怪的家教。
不说丞相了,就是五少爷都恨不得拾掇拾掇他阿姐的旧首饰扔了去,再偷偷摸摸送些新的进来。
首饰有数?怕责备?这样的瞎话,燕泥一听就觉得不靠谱,但还是复述了出来。
姑娘啊,她该做的都做了。
雍勤王爷不上钩也就算了。
但哪成想,对面气势压人的王爷,思考了会儿,竟真的对着她说,“你跟着昭成来我府上一趟,看着点人,别被人瞧见你去雍勤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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