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娅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圣骑士。
好吧, 米杰尔好像也不需要她救，自己挣脱了束缚，直接把这个克制她的圣骑士干掉了……
路西娅看着米杰尔戒备的样子，有点苦恼。
自己是恶魔形态的时候, 他仇恨恶魔。
自己是人类形态的时候, 他好像又开始仇恨人类了。
为什么她每次都赶上糟糕的时候啊！
算了，她不跟一个倒霉蛋计较！
路西娅深吸一口气, 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是路西娅, 一名巫师, 受兰伯特·迈吉斯特的委托来救你。”
“迈吉斯特？”米杰尔知道, 那是他母亲的家族姓氏。
他的脑海中闪过母亲温柔的笑脸，和被押送到正义神殿路上时, 那个为他说话，却被周围人无情讽刺的少年。
米杰尔冷漠地扫了路西娅一眼, 嘴角牵起凉薄的微笑，“他们也和巫师为伍了吗？”
说完，他打开牢房大门, 向外走去。
路西娅：“……”
她忘记米杰尔这个巫师, 对巫师有偏见了！
路西娅快步跟上去，忍不住说道：“我是个好巫师！我既没有伤人性命，也没有亵渎生命, 你不要有职业歧视！”
二人前行的脚步被一片火势所阻拦, 米杰尔听到路西娅的话, 脚步一顿, 低头看向路西娅，深蓝色的眼眸中一片暗沉。
看到这片火，路西娅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说道：“……除了这次放火烧正义神殿之外，真的没做什么坏事了！”
“放火也是为了救你，你应该理解我才对呀！”路西娅越说越理直气壮，“亵渎神明又不是亵渎生命！”
然而，米杰尔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撑起魔法盾，在火焰的中踏过，寻找离开正义神殿的路。
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看不出神色。
被无视的路西娅好气哦！
怎么回事！在混沌之城她怎么就离不开被忽视的命运！
她超委屈地大跨步走到米杰尔的前面，撑起魔法盾，倒退行走着，用控诉的眼神看着米杰尔，“我救了你哎！外面那些神术师乱成一团，根本没时间管我们，让我们能顺利逃跑。对待来营救你的小伙伴，你就没什么感谢的想法吗？”
米杰尔的目光在路西娅的魔法盾上停留片刻，继而绕过路西娅，继续前进，冷漠地说道：“我自己也能逃出去，不需要你费心。”
路西娅更生气了！
这种一腔好心都喂了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好想把这个家伙暴打一顿！
冷静冷静，至少要从他身上套出来回魔界的方法之后再打！
这时，有混乱中想要灭火的圣骑士走了过来，路西娅重新戴上兜帽，用危险的目光看向圣骑士。
脚下发力，冲过去，一拳击出！
圣骑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看到路西娅极具爆发力的动作和不可小觑的力量，米杰尔的双眼微眯。
发泄了心中暴躁的情绪后，路西娅继续说服自己冷静，跟着米杰尔的步伐，躲避剩下的圣骑士，终于离开正义神殿，来到了外面。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皎洁的明月在乌云的背后悄悄地露出一角。天上偶尔传来轰鸣的雷声，似乎下一刻就会有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走出正义神殿后，米杰尔抬头看了看天色，便毫不犹豫地离开。
“你不想见你的表弟吗？”路西娅紧跟着米杰尔说道，“兰伯特很想念你，看到你被联合教会抓住，他急得都要哭了，立刻拜托我来救你！你至少去见兰伯特一面，对他有个安慰吧？”
“他可以拥有光明的未来，没必要和我有牵扯。”米杰尔冷声说道，“帮我转告他，多谢他的好意，但是不需要，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看到这样的米杰尔，路西娅又开始生气。
他这种排斥外界一切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可是，她看着这样的米杰尔，觉得不太妙。
她记忆中的米杰尔，会为了救精灵而独闯魔界，会冷淡中带着温柔地安慰精灵韦迪，会在凶她之后好好道歉，会告诉她魔法盾的计算方法，会在面对联合教会的围攻时让她先离开。
那时候的米杰尔虽然冷漠，但却绝不是这种外表冷静，眼睛中却满是疯狂的样子。
她总觉得，如果自己放任他不管的话，他可能下一刻就会跑去跟联合教会一起炸成烟花，同归于无尽的黑暗。
一想到米杰尔这巨大的改变原因之一是自己抛下他，导致他被全民唾弃，受到刺激，才变成这样，路西娅就心怀愧疚。
如果她没有扔下他，他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而且，她不想放弃从他身上学回魔界的方法啊！这是她触手可及的魔法教科书啊！
路西娅握紧了拳头，直视着米杰尔的双眼，“兰伯特没办法拥有光明的未来了。他现在和你一样，是一名巫师！”
米杰尔停下脚步，用寒冷到可怕的目光看向路西娅。
“他信仰火神，但是他没有火属性的天赋，只有风属性的天赋。然而他已经有了信仰，根本没有别的神殿会接受他！”路西娅说道，“他身体孱弱，剑术很糟糕，除了在巫师的道路上走下去，根本没有别的未来可言。”
“但是你知道，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巫师，一旦巫师的身份暴露，就会遭受联合教会的通缉与追杀。”
米杰尔的的心情剧烈起伏着。
他当然知道一名巫师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正因为知道，正因为无能为力，才会更加痛心。
——他为数不多的亲人，和他一样，不得不走上了一条绝路。
“但是——”
路西娅目光坚定地说道，“这是错误的！”
“巫师不是邪恶的，这只是一种力量！力量本身没有善恶，使用力量的人才有善恶之分。”
路西娅想起了米杰尔被教会针对、被全民唾骂的场景。
为什么？因为他是恶魔使徒？因为他是邪恶的巫师？
她为什么被判定为邪恶？因为她是恶魔？因为她是罪恶的化身？
在这种人界与魔界的绝对敌视状态下，只要魔界封印一打开，两方恐怕立刻会起冲突。
那时候可能就是不消灭对方誓不罢休的灾难！
她想要的和平可能根本无法达成！
路西娅凝重地说道：“这个世界被信仰所支配，教会操纵舆论，民众无知而又对教会盲目信任。在这样的世界中，我们是无可争议的异端。”
“但是我们也绝不是邪恶的存在！我们也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知识！”
“我所向往的是理性与智慧，我所信仰的是真理与科学，我所追求的是自由与文明！”
“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我们需要做的，不是自暴自弃，任由悲剧的发生，而是——”
“把这个世界改变成能包容我们的世界！”
米杰尔不由得被路西娅激昂的话语所吸引，向她看去。
月光下的少女，眼神明亮，她神情诚恳地看向他，似乎在看向世界的未来。
路西娅向米杰尔伸出手，“请和我一起成立一个属于巫师的组织，一起改变未来，改变世界吧！”
“我们是崇尚真理的巫师，我们是世界科学先驱者的传承人。”
“我们要做的是将真理传播到整个世界，消除偏见，消除差异，世界和平！”
“巫师联盟，诚邀你的加入。”
米杰尔静静地凝视着路西娅，思绪涌动。他突然出声问道：“深海？”
热血沸腾的路西娅立刻噤声。
哇靠靠靠！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她都换了一张脸为什么还能认出她！
这不科学！他们一定是瞎猜的！
米杰尔说过，他拒绝教一个恶魔通过魔界封印的方法。
如果暴露了恶魔的身份，她的学魔法大计该怎么办？
路西娅觉得自己刚才传教的气势全都消失不见了，她歪头看向米杰尔，试图装傻，“你在说什么？什么深海，你想看海吗？”
话刚一说出口，路西娅就想打死自己。
她说的什么鬼！找借口都不会找个正常的！
米杰尔的目光在路西娅的脸上徘徊片刻。
虽然长相、性别、种族全都不同，但是，这个名为路西娅的人类少女，和恶魔深海有着太多的相似。
相同的身高和体型，相似的声音，相似的明亮表情，相似的性格，相同的魔法盾，相同的战斗方式，相同的对巫师的理解，甚至连那蔑视神明、妄图改变世界的想法，都一般无二。
如果她就是那个名为深海的恶魔少年——
她的关怀，她的诚恳，她想救他的心情，她改变世界的勇气与决心——
全部，都是真的吗？
米杰尔看着那双伸向他的手，几乎有一种错觉。
——他不再是无依无靠，孤身一人。
米杰尔那双深沉到几近于全黑的深蓝色眼眸中，似乎有复杂的情绪在其中发酵，让他的心中胀满，让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甚至忍不住想——
无论她是恶魔还是人类。
无论她是想改变世界还是想毁灭世界。
她都让他拥有了反抗世界的勇气。
米杰尔不再抓住路西娅的真实身份不放，声音喑哑地说道：“制造能包容巫师的世界，就会颠覆世界原有的准则，建立新的秩序，甚至会与教会对立，与全世界对立。”
米杰尔的脸上露出一丝隐含着疯狂的笑意，伸出手，与路西娅纤细娇柔的手相握。
“我的目标也是如此。”米杰尔微笑着说道，“一起坠入地狱，毁灭世界吧。”
路西娅：“……”
路西娅：？？？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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