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筑基期-28

    见过太空吗？见过星云吗？

    曲风觉得自己见到了一片浓缩版的星云, 电视上看到的、遥远神秘的外太空里无数颗星子和气团陨石带组成的色彩焕丽的星云。

    如最晴朗又最深邃的夜空里氤氲着绚丽的云雾一般的气团，乍一看没有动静，再一看又像是在缓缓旋转变幻, 无数璀璨星光在其中闪烁不定, 这团星云在跳跃的火焰中起伏，每一次火焰即将触碰到星云，它都会巧妙的浮动一下，颇有片火不沾身的态势。

    小小的一团拳头大小, 却像是包容了整个世界, 一眼望进去像是要连着神魂一起陷入, 一股浩瀚蓬勃直袭而来，识海翻江倒海般震动，八卦图都隐隐有散架的趋势。

    曲风艰难的闭上眼, 用力晃了晃脑袋，把那种直击神魂的吸引力驱散，对他来说, 再神秘漂亮的东西也不如试验结果来的让他上心。

    先把那一团大的黑红色带蓝点的东西用一个玉盒装了，再试图收起那团星云的时候让他犯了难，无论他怎么努力陨心都对他打出的法诀没有反应, 更不用说移动一丝一毫。

    动都不能动，这还怎么收？

    曲风挫败的放下手，转身想找个地方先打坐恢复灵力再试试，也许是因为灵力不够呢？

    一转身就看到满眼都被璀璨星云占满的沈旭满面惊叹，如痴如醉的望着陨心的模样。

    这是被陨心迷了心窍？沈旭定力什么时候这么不堪了？正要抬手把人打醒, 却听这人呢喃：“师兄…我听话…你别走…”

    抬在半空的手僵住，曲风面无表情凑近再凑近，直到两人鼻尖对鼻尖，呼吸交缠才停止，四目近距离相对，明明曲风整张脸把后面火池里的陨心拦了个严实，沈旭眼中还是一片璀璨星光。

    “…”居然不是装的，曲风缓缓退开两步，手在沈旭眼前挥了挥，没回应。

    沈旭仿佛看到什么让他极度陶醉的场景，痴痴的笑了，嘴里再度呢喃自语：“师兄…”

    “…啧，装的一点都不像，为了骗我不惜让自己陷入陨心引力，沈旭，你就是个疯子。”曲风看着沈旭轻声说道，面对痴笑着喊师兄的沈旭，他的眼底冰凉一片，没有波澜也无温度。

    陨心，世界陨落压缩而成，对神魂有致命的吸引力，能让人沉沦其中，如星光坠入星海，最终吸收其神魂之力以壮自身。被陨心吸引的人满眼都是陨心，哪怕视线所及已经没有陨心也不会改变。

    嗯，这段来自林苏的大纲设定，其中并没有提到陨心能让人产生幻觉，沈旭的眼里确实一片星光，可惜说的话却是如坠幻境。这和陨心造成的效果不相符。

    曲风毫不客气掐了一个清风化雨决，一小片乌云突兀的出现在沈旭的脑袋上寸许，哗啦啦往下落起了雨水，带着灵气的雨水不厚分说就给沈旭来了个当头浇，眨眼间肩膀之上湿了个透。

    被淋成落汤鸡的沈旭并没有如曲风所料清醒过来，那双直愣愣瞪着前方的眼睛里还是那片璀璨星云，缓慢的旋转变幻。

    “…”难道他真的中招了？曲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身为主角，这么容易就中招，意志力如此薄弱，他到底是怎么过五关斩六将一步步踏上巅峰献祭整个世界飞升成功的？！

    曲风不知道之前沈旭曾服用过幻神花粉，鼻子闻和直接吃下去，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长时间了，沈旭都还处于后遗症中没有完全恢复，这再碰上陨心，心神失守之下迷了神智，若不能及时脱身…

    若不能及时脱身，最后也就是个被吸干神魂灵识空留一副躯壳的下场，那身体你还不能说他是死的，顶多算个植物人。

    有条件的以灵气孕养着直到修为褪尽，才会真正身死，没条件的，那也只能靠着身体残存的灵力撑个一年半载，当然，这是指沈旭如今的修为，那修为高的自然撑得时间久些。

    扯远了。

    曲风此刻脑内交战激烈，他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沈旭的状态和被陨心所惑有所出入，但看具体的情状又确实是被陨心所惑。

    要救人得进入沈旭的识海顺着识海被陨心破开的缝隙进入找到沈旭被惑的神魂带回来，一不小心他得把自己搭进去。

    不救的话，他完全可以去找长老找宗门长辈，想必知道真相他们也不会怪罪于他，陨心此物莫说他一个筑基，哪怕此方世界最高修为化神大能来了都要叹一声爱莫能助。

    那为什么他还这么犹豫纠结呢？

    第一，他觉得以沈旭的主角光环，不定他不救也出的来。第二…好吧，这才是重点，他对陨心实在过于好奇。沈旭脱困之后怪他不救这一点其实压根不在他考虑范围，他主要是…自个儿想进去看看。

    想想，一方世界崩溃压缩而成，多么难得，就这么一点就能迷惑这个世界气运之子，怎么想都很让人好奇，它的里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曲风不错眼的盯着沈旭双眼内那片星云，然后缓缓闭上双眼，灵识下沉，直到踩到一片八卦图，识海平静无波。

    识海内的曲风端坐，五心向天，整个识海尽在掌握，距离如此之近，本就气机相合的双方感应更加强烈，曲风第一时间就感应到对面不远处沈旭的存在。

    曲风放缓呼吸节奏，不消片刻就和沈旭气机相融，呼吸心跳无一不合。气机相融之后要找那道两人神识之间的联系就很简单了。

    识海之内，某一个隐秘角落消无声息的撕开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缝。

    找到了。

    坐于八卦图之上的曲风蓦然睁眼，整个身体化为一道青烟没入裂缝之中，裂缝颤巍巍的抖了两下，陡然收缩消失不见，整个识海恢复了静谧，只有那巨大的八卦图在缓缓转动。

    这道缝隙一进去，曲风就不由自主了，整个神识都浑浑噩噩如坠梦中，只听得周遭来来去去各种声响，眼前画面一幅幅走马观灯般穿梭流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曲风只觉得他仿佛经历了一整个世界从萌芽到衰落最后寂灭的全过程，从刚开始的荒芜到出现一线生机，再以这一线生机发展出一片生机勃勃，然后这一片生机又一点点毁灭消失，到最后——嘭的一下，万籁俱寂，世界虚无。

    此时曲风神智才算一点点回笼，等他彻底清醒，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星空之中，看似近实则远的各色星子气团勾勒出一副壮丽的画卷。

    曲风探出手想去抓一颗好像就在身边的星子，却发现抓了个空，一抓之下才发现那星子离着他很远很远。

    他这才丢开周遭环境不再细看，抬头四下一望，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蓝白色身影飘然而立，这地儿也没个天地上下之分，环绕的都是星空，给人一种太空行走的感觉。

    曲风试探着往前踏出一步，竟真的往前移了一步，脚下真如踩着看不见的平地一般，他缓步往那道身影走去，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果然就是面无表情却满眼星光的沈旭。

    此时的沈旭一双脚已经看不到了，足踝以下被一片夹杂着星光的气团包裹着，和他足下的星空合二为一不分彼此，就好像他本身就没长脚一般。

    沈旭木愣愣直挺挺的站着，根本没察觉到自身的不对劲。只要任由他继续，整个人被星云吞噬的一刻也就是他神魂被吞噬的时候。到那时，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人了。

    曲风小心避开沈旭足下那团旋转着往上的星云，站到沈旭面前，仔细看过他身上并无不妥之后才伸手拍了拍他脸颊。

    “沈旭？”

    没反应，人还是木木的，跟个雕塑一样站着。

    加大了点力气再拍了拍，发出啪啪两声响来：“沈旭？！”

    得，就不给一点反应。曲风这才觉着棘手，他是顺着沈旭的神识缝隙进来的，进来容易出去难，没有沈旭神识带路他自个儿也得困这里头，哪怕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被陨心迷惑住，也遭不住天长地久。

    况且他究竟为何没有受到影响，他也不是很清楚，一旦不受影响的那个点被破，他和沈旭就都得交代在这。

    棘手归棘手，曲风并不焦躁，进来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何种后果他都认。

    上下打量一番这看似浩瀚无垠的星空，谁能想到那米粒大小的一点陨心里居然藏着这么大一个世界。

    待他看够了再转回头来，惊讶的发现沈旭膝盖以下都不见了。那一团旋转的星云缠到了大腿部位。

    好快啊…

    曲风开始试验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想把沈旭神智拉回来，针刺，掌掴，言语刺激，各种。

    一一失败，倒是看着那张白净的俊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子，曲风都替他觉着疼。

    麻烦了，人救不回他就出不去，难不成真要一起死在这？然后等着被人发现他俩在那个炼器室里一起变成了植物人，还有那一团陨心…

    沈旭都着了道，其他人更悬，曲风此时才意识到他究竟弄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大杀器，幻想一下进来查看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着了道变成植物人，然后有可能神识都会在此处想会…

    饶是淡定如曲风也觉得有点蛋疼，他进来前该在外面立个牌子提示一下的。

    就在他一筹莫展乃至生出些微悔意之时，星空深处诡异的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本处于该处的星云全数消失，就像被吞噬了一般，这看着有点像——黑洞？

    黑洞不大，不过脸盆大小，从曲风的方向看过去也瞧不见黑洞多长多深，只能看到那脸盆大小的一个黑色洞口。

    曲风走前两步拦在沈旭与黑洞中间，不是他想护着沈旭，而是不护不行，沈旭没了他也出不去了。

    刚站定，一道突如其来的意识勾连了他的神识，分不清男女老幼的一道声音如同在脑海响起：“做个交易如何。”

    明明是问句，这个声音平铺直述的说来分明是笃定曲风不会拒绝的语气。

    曲风眯了眯眼，微微一笑：“不做。”

    “？？？！！！”

    那声音没再说话，但因为是神识相连的沟通方式，对方的疑问和震惊不用言语表达都能完全让曲风感受到。

    “为什么？”对方过了好久才问出这么三个字。

    眼下他们的处境难道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吗？为何要拒绝交易？甚至问都不问一声交易内容？这人是真的想和那人一起死在这儿吗？

    曲风感受到对方铺天盖地的疑惑，轻轻一笑：“和你做交易，我觉得会被坑啊，天道。”

    天道两字他说的极慢，拖着长音，又带着漫不经心。

    估计是被之前干脆的拒绝弄得没了脾气，对曲风猜出他的身份来，那意识也未表达更多的惊讶，他静默片刻，才传递来一句话：“不和我交易，你们都会死。”

    不料，这下子曲风更平静了，他干脆坐了下来，不管脚下踩得是什么，总之有感觉到实体那就可以坐，坐下之后他才说：“你不会让我们死的。”

    天道又被噎的半晌没回应，再回应的时候他的意识里带着点气急败坏之感：“你们死活关我何事！”

    “若真和你无关，你何必大费周章甚至耗费力量闯进这陨心里来跟我废话？若真不在意，你该做的应该是趁着沈旭还未强大起来就将他抹杀而不是费尽心机将我与他强行绑定。”

    曲风表情平静，话语笃定，任谁听了看了都觉得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这么说了。

    他此时是神识化身，表情和语气就代表他的真实反应，没有肉体的掩饰，做不得假。

    不等天道反应，他继续说：“还有，你为了将我们绑定甚至不惜与林苏做交易，任由他塞了一封信给我，对了，原曲风的记忆我想也是你给我的吧，做了这么多，只为了让我们死，你觉得是你傻还是我好骗？”

    “……”他能说那是他刚产生自主意识不久还处于混沌状态的错误决定吗？

    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次更久，久到沈旭整个下半身都不见了还不见有任何动静，曲风盘坐在地，也不等对方回应，自顾自开始打坐，他想试试能不能在这个地方吸收到灵气之类。

    什么都没有，这个地方看起来星云环绕，实则一片空洞，别说灵气除了他和沈旭的神识体，他什么都没感应到，包括那个本应在此的天道意识。

    沈旭腰部也已经开始消失，垂着的双手也随之消失到小臂部分，打坐无用，曲风干脆站起来开始仔细观察沈旭神识体消失的样子，他看的很认真投入，似乎完全忘了这儿还有第三方存在。

    “喂…”天道的气势弱了三分。

    “何事？”曲风盯着被蚕食的沈旭腰部，头也不回的问。

    “…再不救他，就救不出来了…”仔细品，这道意识里满是委屈。

    “哦。”曲风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喂！”

    意识波动大了些，震的曲风神识体有一丝晃动，他做了个掏耳朵的姿势，懒懒的回：“作甚？”

    “…你们不能死。”

    这话语里的无奈和委屈都要透过意识化成实质，曲风抬了抬眼睑，转身面对黑洞：“所以呢？”

    “…和我做个交易？”小心的询问，生怕被拒绝的样子。

    曲风言简意赅：“说。”

    似乎没想到他会痛快答应，天道顿了一下才传来意识，这次明显欢快了许多：“我救你们出去，你把陨心给我。”

    果然是冲着陨心来的，一猜就中真没挑战力。曲风很干脆：“不行。”

    “不行？！为什么啊！？”活着不好吗？怎么就偏生要找死呢？！

    黑洞边缘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我要用陨心造一套破阵法器，给你了我用什么？”理直气壮，仿佛那个不给陨心就会没命的不是他一般。

    命都没了还炼个锤子法器！天道没出声，曲风却几乎怀疑自己听到了这句话。

    他们对话期间，沈旭的神识体已经只剩胸部以上了。

    “你就算不给我你也用不了这东西！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连动一下陨心都做不到，更枉论炼制？”

    这道意识里隐隐带着抓狂的意思了。

    “我知道，进来之前就试过了，可是我确实需要一套破阵法器，已知的材料里就只有陨心有这个功效。”言下之意，没得商量。

    沈旭的肩部开始消失。

    “我只需要陨心内的能量，余留的物质归你！那个才是破阵的关键！你们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意念急切而焦躁，曲风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也已经被星云缠住，动弹不得。他盯着那团星云，看着它一点点往上吞噬了鞋底又往上继续攀升。

    神识体的一切都是神识幻化，不论是衣服鞋袜都属于神识的一部分，在鞋底被吞噬的那一刻曲风就感觉到那股撕扯灵魂的痛苦，让他想起来这个世界之前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挤出来的感受。

    他硬是咬牙忍到鞋底消失才抬头：“好，成交。”

    这么痛，沈旭究竟有感觉吗？曲风有点小小的遗憾，遗憾于不能亲自感受一下被陨心迷惑的滋味。

    说起来，为何沈旭都被迷惑了，而他却能轻易从中挣脱，来此这么久也神智清醒？

    “准备好，我现在拉你们出去，因为已经被吞噬了一部分，所以过程会有痛苦，一定要忍住不能失去意识！”

    曲风正要询问为何他不受迷惑，就接收到这么一段意识，还没开口问，整片星空开始扭曲，黑洞逐渐扩大，吞噬着周边的星空。

    同时黑洞中间出现一点白光，白光拉长延伸，形成一个白色椭圆形的光圈。

    “进去，快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曲风正想抓紧时间把问题问出口，神识体就被拉扯着往白色光圈飞，还不是整个身体飞起来那种，而是从脑袋开始拉扯成一根长长的线没入光圈。

    然后是身体腿，最后是固定在星云里的脚，沈旭如何他不知道，曲风能清晰的感觉到缠在脚上的那团星云也被团吧团吧一起打包塞进了光圈。

    神识看东西是不用眼睛的，所以被拉成线条钻出光圈的一刹那曲风也能察觉到他出了那个诡异的星空回到了炼器室内，那粒陨心外包裹的星云团一张一缩偶尔还极速扭曲一下，显然是天道在里面吸收能量所致。

    没等他继续“看”，那股拉扯他的力量把他连同神识体附带的那团星云一股脑塞进了僵立在那的身体里。

    “嗯…”曲风转了转眼珠，好一会儿才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只是…

    他低头，双脚看不出异常，就是感觉不到而已，嗯，他感觉不到明明长在身上看似正常的双脚了。

    “师兄…”声音低哑，说出两个字就没了声。

    曲风抬头看去，沈旭黑色的瞳孔充满苦涩：“我好像，只剩下脑袋有知觉了。”

    回想刚才在里面沈旭脖子以下都被星云缠上的样子，曲风抬手抓住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腕，触手温热，脉搏有力，探入一丝灵力，经脉内金属性灵力运转流畅，无凝滞感。

    怎么看都不像有问题的样子，除了感觉不到这一点之外。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曲风随口问道。

    沈旭一愣，认真回想：“好像…”他脸色一变往陨心方向看去，视线还未触及又强迫自己停住，把脑袋转回来：“师兄…那个东西…”

    “是陨心，你被陨心所惑。”

    “被陨心所惑？我只记得一眼望见那陨心便…好似坠入梦境，又像是走马观灯般走过了无尽岁月，最后…”他说到这，看一眼曲风，才继续：“最后，我看到了师兄，站在一片浩瀚星海中…等我。”

    等他？这人被惑期间喊过两次师兄，还说什么他听话，别走之类。

    曲风听着，姑且信着。

    “师兄，我还能恢复吗？”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完了，累趴……感谢在2020-02-17 22:17:11~2020-02-19 23:3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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