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霍尔先生一脸错愕, 对自家小姐拉仇恨的本领感到震惊。
华莉丝施施然起身, 吩咐洗漱。等女仆伺候她作完最后一道保养程序, 她也只需要躺在床上。
然后……
等待入睡, 网络连接, 开始上网课。
不过在这里，是不是应该叫做上梦课？
与此同时，王宫之中, 同样提前离场的还有本次舞会的主角——尤利塞斯。
他挥退了侍从, 站在镜子前。镜子中的人和他一模一样，只有眼睛在一闭一睁之后, 显出了不同的颜色。
镜中的人拥有一双落日熔金般灿烂的眼眸，和镜子外漆黑眼珠的尤利塞斯全然不同。
随着眼睛的变化，尤利塞斯的耳朵也开始拉长, 显露出与人类不同，尖而长的精灵耳朵来。
魔力核心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魔力，在全身脉络中飞快游走。他解开了隐藏气息的法术。
尤利塞斯身边的自然元素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精灵本来就是自然之子，比起人类法师, 自然元素更亲近他。
如果有宫廷魔法师在身边，稍稍开放感知，就会立刻发现自然元素这不同寻常的活动。
在王宫中解除法阵当然是危险的, 如果他聪明一些，应该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 尤利塞斯却忍不住想要潜入她的梦境中，想要亲自问一问，她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是一个傻瓜？还是善意的谎言？
镜中人金色的瞳孔明明灭灭，最终还是暗淡了下去，落日的金色渐渐深沉，夜晚的黑暗降临。
他的尖耳朵也消失了，退回了人类的圆弧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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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莉丝今天失眠了。
准确地说，她自从半夜睡醒之后，再也没有入睡过。
尤利塞斯老师今天也不在。
明明只是说，过几天就能见面的，可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她的火系法术已经学会了五六个了，今天本以为能梦见老师，满心欢喜地要表现一番，结果她做了半个晚上光陆怪离的梦，老师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从自己魔族混血身份暴露，尤利塞斯带着她四处逃亡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华莉丝就再也睡不着了。
华莉丝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目光没有焦距落在头顶的轻柔的帷幔上，脑子里空空荡荡，一会儿想起尤利塞斯老师的话，一会儿想起梦境中自己被发现魔族身份时的东躲西藏。
脑中浑浑噩噩，有时候满满地塞满各种事情，下一秒又雪茫茫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若有所思地坐起身，吐出一口浊气。
她又梦见了自己被发现魔族混血身份的事情了。刚来的时候，她也常常会做这个梦，梦中所有人都是游戏中纸片人的样子，场景也很像漫画。
渐渐地，这个梦境随着自己越来越熟悉这个世界，而变得更加立体。建筑、人物都更立体，贴近现实世界。
最近这段时间，特别是尤利塞斯消失之后，她的梦境中反而开始出现了尤利塞斯的身影。
大多数时候，是尤利塞斯带着她四处逃亡，躲避追兵。也有些时候，是尤利塞斯和她一起轻松地聊天说笑。
这些梦境都是幻影，当她醒过来，又新的一天。
“若是没有穿越多好”，华莉丝偶尔也这么想到。尽管这种毫无意义的怨天尤人很快被她按下，可那种不知从何说起的不安，盛满了她整个胸腔。
华莉丝总算是能切身体会到，游戏中原主的焦虑和恐惧。
混血魔族身份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将她当场斩首。
华莉丝在床上从满天繁星坐到窗外出现鱼肚白，各种滋味在心口翻滚，她终于放弃了沉溺于情绪中。
站起身，将窗帘全部拉开，推开厚厚的窗户，清新冰凉的晨风吹进房间。
华莉丝深深吸了一口气，青草和鲜花的香味让她还迷迷糊糊的脑子稍微清醒了。
贴身女仆多琳轻手轻脚地抱着一大束花匠刚剪下来的鲜花，来到卧室外间时，便看到华莉丝已经坐在窗台上，不知醒了多久了。
“早呀，多琳。”华莉丝打着招呼，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迷茫。
多琳吓了一跳，“小姐，您的脸色好差！是没有睡好吗？我这就叫她们准备全套的皮肤保养！”
华莉丝想了想，答应了。当她从全套保养套餐里出来的时候，所有怅然若失都消失了，天色也已经全亮了。
昂贵的保养和优秀的化妆技术，华莉丝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比平时还要精神。
既然尤利塞斯老师没有来布置新的学习任务，华莉丝就坐上了马车，来到炼金坊。
一到炼金坊，便看见达利先生愁眉苦脸地汇报：“最近总有些人，在我们炼金坊附近晃荡。虽然我已经给炼金坊周围布置了防御法阵，他们估计也不敢在帝都里明目张胆地出手。但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华莉丝皱起眉头，她才刚推出新产品，就已经有人要摸到炼金坊里来了？
即使他们不能冲进炼金坊来偷技术，可自己炼金坊里的工人，可都是住在外面的。
镜子的技术实在是太简单了，即使制作方式采用了流水线的形式，也拆不成几个环节。那些普通的流水线工人，只要多收买几个，就能拼凑成完整的制作工艺。
除此之外，还有达利先生他的学徒们，是完全知道镜子的制作工艺的。
早知道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华莉丝当时制作镜子时肯定要拦着不许看的。
华莉丝想了想，吩咐下去：“霍尔先生，将炼金坊周围的土地都买下来，建成房子，将所有知道镜子制造方式的人，都统一安排进去居住。”
“什么？”达利先生大吃一惊。
华莉丝笑了笑，对达利先生说道：“镜子的制作也提上了流程，开始赚钱了，现在工人也已经有上千人了，总要给工人们一些福利的。
我们给工人分房子住，还要找一些医生来，这里是市郊，离城里的医生还很远。我听说，工人们休息日去教堂参拜也要走好几个小时，我们可以建一座小教堂，请牧师过来。
如此之外，我们再建一所学校如何？专门给工人的子女认字学习，这样他们长大以后也能到我们镜子作坊工作了。”
霍尔先生和达利先生看着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即使是华莉丝，也能看出来，他们的眼睛里仿佛写着“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世界上，哪有贵族给平民，甚至是贫民建房子、建医院，乃至于连学校都建的？
难道华莉丝小姐不知道，这些工人都没有接受过教育，更不知道感恩回报？
给工人福利？镜子工厂还要不要开了！今天给他们一点好处，明天他们就要登堂入室了！
霍尔先生苦口婆心地劝说：“华莉丝小姐，他们只是身份低下的工人，能为贵族工作是他们的福分，否则他们就要去地里刨食了。”
达利先生在一旁拼命点头，帮腔道：“没错没错，您已经给了工钱了，这已经足够了。不能让他们太贪心，贪婪是原罪。”
华莉丝心中很无奈，在封-建-社-会压迫下的人们，一时间要跳过资-本-主-义的压榨，进入共-产-主-义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
华莉丝尽量用符合这个世界的价值观解释：“我们家里的仆人们也都和我住在一起不是吗？我们也都在家里吃饭呀。”
医院、学校、教堂，从生到死都给你安排得妥妥的。从大人到小孩，全都乖乖蹲在炼金坊这个厂子里。
华莉丝想起现代世界里，那些超级大厂几乎都自成一个小镇，人们所有的生活社交都在一起，连孩子们都教育长大后要建设工厂。
华莉丝：这还拉不满忠心值？
霍尔先生陡然拉高了声线：“我们是您的仆人，怎么能和工人相提并论！”
华莉丝心里的尖叫一点都不比他小，都是打工，还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自己果然是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大好人。
华莉丝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然后态度强硬地通过这个项目。
霍尔先生拗不过她，只好去执行了。
安排好这些，她继续对达利先生说道：“虽然这些举动能最大限制地减少工人们外出，使得镜子制作工艺保密，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简单粗暴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是没有钱途的。我们必须产业升级，产业转型，从劳动密集型转成技术密集型产业。”
“达利先生，你有什么看法吗？”
达利先生眨巴眨巴自己的小眼睛。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产业升级？产业转型？这是什么？
劳动密集型产业？技术密集型产业？这又是什么？
达利先生完全被华莉丝一个又一个的经济词汇说蒙了。
达利先生小心翼翼地开口，斟酌着用词：“不好意思……华莉丝小姐，我没听懂。您能……再说得，简单一点吗？”
“我的意思是说，”华莉丝面露和善的微笑，“您研究出了拍照和美颜这两个技术了吗？”
达利先生尴尬地抽出手帕擦了擦汗，“这个……我们已经在努力研发了，但是，这个技术……嗯……”
华莉丝渐渐收起了笑容，达利先生的汗也越流越多，“那个，这个……我们毕竟是炼金术师，对精神系还是，有些……那个，困难的。”
达利先生小心地瞅瞅华莉丝的脸色，“术业有专攻，您能理解吧，华莉丝小姐？”
华莉丝不能理解！
“镜子的制作技术知道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找一个泄露的可能。而且……”华莉丝身子微微前倾，一脸为了他好的假笑，“如果真的请到了一位能研发出来的专家，那么，您的分成，可就……”
华莉丝伸出手，手背朝上，手心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压，“越来越低了。”
达利先生的小眼睛盯着她秀气的手，一阶一阶地往下看，最后忍不住一拍大腿，“我向您保证！拍照技术，我一定会研究出来的！”
华莉丝果然也面露笑容，“这就对了嘛，达利先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非要逼你们研究点石成金。只是拍照储存技术而已，根本不难。”
解决了达利先生的心理问题，华莉丝又来到水仙镜子店，视察业务。
自己明明只开了一家店铺，为什么这么忙碌？华莉丝今天也为自己的勤奋而感动着。
她刚一踏进店铺，便发现今天水仙镜子店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亚尔维王子和莱斯利将军。
华莉丝愣了一愣，没想到昨天和他跳了舞，今天会在店里见到他。更没想到居然是他们两个一起出现。
亚尔维王子也发现了华莉丝，他转过身，先打了招呼，“日安，华莉丝小姐。”
不知为什么，华莉丝竟然觉得他叫自己的名字时，竟然透着一丝冰冷冷的距离感。
莱斯利也和她打了招呼。
店铺里的其他贵女们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来，虽然她们觉得自己不动声色，可这毕竟是一家镜子店……
华莉丝大大方方走上前去行礼，“日安，亚尔维王子，莱斯利将军。”
亚尔维王子看了看她容光焕发的脸色，“你今天看起来精神很好。”
华莉丝点点头，毕竟出门前是做了全套保养的呢，她反问道：“谢谢您，亚尔维王子。不过，您看起来有些疲倦呢。”
不知道为什么，华莉丝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气温仿佛下降了一度。
亚尔维王子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华莉丝也全然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惹怒了他，难道是因为自己点出了他脸色很差的事实？
第二部新出的这个角色，难道是一位注重外貌、神经敏感的类型？
加上昨天晚上轻浮、多情的举止，华莉丝有些头疼。对这种需要哄着的角色，她不太有耐心。
见两人陷入了安静中，莱斯利开口解围：“亚尔维王子已经熟悉了王宫，今天由我带他在阿德拉走一走，也许是走累了，没有休息的原因吧。”
毕竟是注重冥想，沟通自然的魔法师嘛，身体虚弱是很正常的。
亚尔维王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冷冷扫了莱斯利一眼，莱斯利只觉得脑中某根神经狠狠一跳，头突然一阵剧痛。
两人一个身体虚弱，一个急性头疼，很快离开了镜子店。
留下华莉丝若有所思，亚尔维王子昨天刚被介绍给全城的贵族，今天非但没有安排前往宫廷议事厅学习，而是被王储的心腹莱斯利将军带着熟悉帝都？
华莉丝不信威拉德王储学习议事之前还逛过阿德拉，所以亚尔维王子这是被架空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威拉德王储的安排，还是国王陛下的吩咐？
华莉丝玩的多是恋爱游戏，对权谋类还停留在清宫宇宙的阶段，一时间竟然推测不出什么条条道道。
怀揣着一肚子疑惑和猜想，华莉丝检查完店铺一天的账目，便回家了。
工作之后是学习时间，她练习完今天的魔法，夜幕已经降临，塞西尔府亮起一盏盏魔法灯。
华莉丝免不得想到，今天尤利塞斯老师会出现吗？
尤利塞斯老师已经整整消失了一个星期，她一开始天天努力练习，到现在开始胡思乱想。
老师是出事了吗？
老师难道被抓到了吗？
每天从睡梦中醒来，意识到今天老师也没有出现，莫名的不安一点点增加，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安、忐忑、担忧。
同时，更是意识到自己正在思念着尤利塞斯。
所以，当她沉沉睡去，睁开眼睛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森林，华莉丝忍不住欣喜高兴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对尤利塞斯的看法：轻浮、多情、纤细敏感，注重外表
对华莉丝的看法：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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