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华莉丝沉迷修炼，当夜晚到来，她已经能感受到身体周围活跃的自然元素了。
但是还没有达到尤利塞斯要求的“引导体内魔力沟通自然元素”。
怀抱着作业没做完，又不敢迟到的复杂心情，华莉丝陷入了梦乡。
果然，她一进入梦境，尤利塞斯已经等在那儿了。今天的他还是一身黑色皮质长袍，金属鸟嘴面具将整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华莉丝已经领教过，他教学时的严厉，想到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心里发虚，一步一挪，挪到尤利塞斯面前。
尤利塞斯颇有兴味，少女一双绿色的眼睛，原本明亮有神，即使落在下风也能毫不畏惧地直视自己。
可现在却这么迟疑，简直就和当初他学习时，其他的精灵面对老师一模一样。
尤利塞斯清清嗓子，问道：“昨天学习了理论知识，我让你回去感受魔力内核，感知得怎么样了？”
啊，一上来就直戳痛点！
华莉丝半垂着头，脚趾不安地曲起，接连浅浅地呼吸几次，“唔——”
“已经能感觉到了魔力内核和周身的自然元素。但是引导魔力和自然元素沟通还是一筹莫展。”
想了想，华莉丝决定实话实说。本来她就是来学习的，隐瞒自己不会的地方，怎么能够进步呢。
这个进度让尤利塞斯有点吃惊，他本想学着老师摸摸华莉丝头，但刚抬起手，想想不合适，又放下了。
“这个进度已经不错了，普通精灵光是感知周围自然元素都需要一周呢。”
华莉丝高兴了没多久，又想起来自己那指甲盖大小的魔力核心。
自己的魔力核心和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大，精灵孩子也不会像她一样成年了，才开始学习魔法吧？
“那精灵是什么时候，学习感知魔力的？老师呢？”
尤利塞斯理所当然：“精灵都是六岁开始感知魔力，那时候他们的魔力核心就稳定了。我时精神系的，天生对自我掌控更强，所以从三岁就开始学习了。”
不管是人类幼崽，还是精灵幼崽，都很好动，很少能静下心来感知自然元素。需要花上一周也是很正常的。
华莉丝：……
自从战斗力约等于婴儿之后，自己的学习能力也比刚上学的小学生强一些而已？
华莉丝接连两天在梦中课堂感受挫折教育，白天还要兼顾修炼和塞西尔家族的产业，一个人连轴转个不停。
早上梳妆女仆给她梳头的时候，无心感叹了一句：“小姐最近头发变脆弱了，一梳就掉。要不要做一个保养？”
本来赶着时间要去检查土地收入的华莉丝，立刻同意了，在女仆的巧手下，用鱼籽油好好保养过每一根头发丝。
出门的时候，华莉丝感觉自己的发际线更加坚固了。
华莉丝的第一站就是让她掉头发的罪魁祸首之一，炼金坊。
这些天达利已经知道华莉丝多么看中她那天随手加工的玻璃了。
虽然达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块平平无奇的玻璃，有什么好关注的。
也没有听说过，这位华莉丝小姐在炼金术上有什么建树。
炼金坊里除了达利以外，还有几个在他手下学习的炼金术学徒。
这几天就是他们在观察华莉丝留下来的这块玻璃。他们眼见着汞逐渐凝固，但没有达利的同意，他们还不敢拿出来看看变成什么样了。
只是几人免不了私下讨论，“华莉丝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罚款？想赶紧做出个什么成果，卖出去？”
“这玻璃上面既没有附魔，也没有魔法阵，怎么可能做出炼金产品？”
“也是啊，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需要魔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
几个学徒偷偷议论，大约只是华莉丝兴致来了随便玩玩，或者是她病急乱投医了。
达利有着专业资格的炼金术师，他是每天都需要盯着进度的。
今天华莉丝一下马车，发现达利正等在炼金坊门口，一脸喜笑颜开。
她心中一动，走过去，笑着问：“是有好消息了吗？”
达利激动得搓搓手，“是的是的，华莉丝小姐，那块玻璃上的水银已经完全凝固了。”
这是这三天里第一个好消息！
华莉丝抬脚就往实验室走，来了几天，她已经认路了。
达利一边跟在后面，一边殷勤地介绍：“昨天晚上就已经基本定型，今天我早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实验室。果然看到水银已经完全凝固了。”
“我从没见过水银还能凝固的，也从没想过，华莉丝小姐，您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了，真有当炼金术师的天分！”
华莉丝没把他半吊子的恭维放在心上，她快步走进实验室。
一进实验室，房间里其他零零散散的学徒都聚过来打招呼。
华莉丝礼貌点点头，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制作台前。
只见罩子里的水银果然已经凝固，和锡箔融为一体。这和华莉丝记忆中的镜子一模一样。
她带上手套，揭开罩子。
几个学徒对视一眼，也跃跃欲试，各个踮起脚尖，要看看做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华莉丝小心翼翼地把玻璃拿起来，手指用力紧紧捏着，生怕这镜子自己碎了。
达利就站在华莉丝身后，镜子翻转过来的一瞬间，突然从镜子中射出一道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这白光他熟悉啊！这是多少次炼金失败，直接爆炸的预告！
华莉丝小姐果然是乱来，她这是炼金失败了！这玻璃还能发射魔法了！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好几个画面，有妻子儿子的、有他少年求学的、还有他孩提时期快乐玩耍的日子，最后定格在一句话上：“危险！”
达利大声喊出这一句，他率先抱头蹲下，一歪身子滚进了制作台下面——一个有执照的炼金术师早已熟知爆炸自救。
这么强烈的白光，一定是一个超大型的爆炸，必须就近找好掩体躲藏，等待爆炸过去。
等待，爆炸……
爆炸呢？
怎么连个声音都没有？
“达利先生？”
听到熟悉的清冷的少女嗓音，达利愣住了。他从双手之间露出一个眼睛来，只看见弯下腰，探头问他的华莉丝小姐。
“达利先生，您还好吗？”
华莉丝真是一脸懵逼，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镜子上了。没想到不靠谱的却是旁边的达利先生，大喊了一句，差点吓得她把手里的镜子直接抛出去。
幸好最后一刻，她还保持着理智，镜子还稳稳当当在她手里。可达利先生直接滚到桌子下面了，还不肯出来？
达利见华莉丝似乎没事，疑惑地、慢慢地放下手，转头看了两圈，好像炼金坊里也没什么事？
难道说，没有爆炸？
可那道白光又是怎么一回事？
达利先生试探着一点点从制作台下爬出来，还和华莉丝保持这二脸懵逼的状态。
几个达利先生的学徒，被老师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吓愣了，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保持自己的专业形象。
“刚才……那个白光，不是爆炸的白光吗？我还以为要爆炸了。”
白光？
华莉丝抬头，看见太阳光正从头顶的窗户照射进来，将实验室里照得亮堂堂的。
于是她心里有了底，索性将镜子翻转过来，对着太阳光，试了试，反射出一道日光映在墙上。
“你说的白光，是太阳光的反射吧。”
“反射？”听到了一个新名词，达利脑子更蒙了。
华莉丝索性将镜子举到他面前，“你看，这是镜子，能照出事物的样子。就是它，刚才照出了阳光的样子……”
华莉丝后面的话，达利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这是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他眨眨眼，镜子里的自己也眨眨眼。
他转转头，镜子里的自己也转转头。
达利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达利也摸摸自己的脸。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达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镜子，“您施展了什么魔法，能在里面做出另一个我的？！”
华莉丝吓了一跳，“这……这是镜子，就是和水晶球差不多的。”
“这不是什么魔法，这是科学。”华莉丝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科学两个字。可能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科学这个词。
华莉丝将镜子递给霍尔先生，让他收好。
就连一向沉稳可靠的霍尔先生也十分惊叹，那些学徒们纷纷想要凑过来看看镜子，却都被霍尔先生瞪了回去。
他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将镜子包起来，贴身放好——这可是小姐的第一个炼金成果！
达利眼巴巴地看着霍尔的胸口，目光专注又炙热，看得霍尔先生狠狠瞪他一眼，这才不甘不愿地收回来。
他对这个叫镜子的东西实在是好奇极了，“华莉丝小姐，您做的，这个镜子，真的一点魔法都没有加吗？”
华莉丝：“当然没有，我可一点魔法都不会。”即使以后学会了，华莉丝也不打算让人知道，留做杀手锏。
这答案让达利一头雾水，“没有魔法，也能完成炼金吗？”
华莉丝反问：“没有魔法，就不能炼金吗？那玻璃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玻璃不就是高温熔化，又凝固的沙子吗？华莉丝还知道塞西尔家名下还有一个玻璃厂，里面可没有魔法师。
“可是玻璃一开始就是火系炼金术师的产品，只是现在简化了制作程序，才能使得没有魔法的平民也能生产。它可是标准的炼金产品。”
一个学徒快言快语地插嘴说道。
“您不会魔法，是怎么想出制作镜子的办法？”
华莉丝抿了下唇，说出了之前就想好的理由：“是我在梦里学会的。”
她根本解释不了自己怎么知道做镜子的，如果说是书里学来的，一定又会被问从哪本书里。
这还不如直接说，这是她梦里梦见的。要有人想闯进她梦里一探究竟，那就去吧，和尤利塞斯打一场。
没想到，她这满是敷衍的话一出口，不但没有收到怀疑，而且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惊诧、羡慕、崇拜、狂热……
这些炼金术师个个都是不敢相信的模样，刚才那个快言快语的学徒喊了出来：“神光圣显！”
实验室像是滚油里滴进来凉水，整个炸开了。
“是真的吗？真的是神光圣显吗？”
“天啊，我这辈子居然能见到一次神光圣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有神光圣显才有可能不用魔法就能完成炼金术！”
甚至有些狂热的信徒，已经当场跪拜下来，口中念念有词，神态无比虔诚。
华莉丝：我又错过了什么必须要知道的传统？
她无措地看向霍尔管家，没想到一向稳重的霍尔管家已经热泪盈眶了。
“神明保佑。华莉丝小姐，这是塞西尔家的无上荣光！”
华莉丝：？？？
她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神光圣显”是什么，终于在犄角旮旯的宗教领域找到了。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一个混血魔族，离神明那么近干什么？
所谓的神光圣显，也就是神明在某个人脑中沟通了人间和神界，使得他突然掌握了某种能力或者技能。
这是神明对某个人特别宠爱的证明，据说伦纳德帝国的第一位国王就是在神明的指点下建立国家的。
所以伦纳德王室对神光圣显非常推崇，只是历史上在开国国王之后，还没有人能获得这样的神明荣光。
难道说，神光圣显其实就是穿越者的金手指吗？毕竟这个游戏的背景最早也只追溯到建国而已，这个设定很有可能是游戏策划的恶趣味。
华莉丝觉得自己发现了游戏隐藏的小彩蛋。
她眼睛骨碌碌一转，决定把手袋里的契约再改一改，才能和达利先生签约。
于是她换上了一副虔诚信徒的表情，“我真的，没想到这是神明大人的恩赐。毕竟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即使王储妃原谅了我，我也满怀忏悔。”
达利先生已经被神光圣显冲昏了头脑：“这一切肯定都是误会。一定是你的忏悔感动了神明，所以才会降下恩赐。”
华莉丝双手在胸前交叉合拢，做出记忆里标准的祈祷状，十分虔诚地念出刚才翻出来的一大段祷告词。
少女祈祷的样子安然沉静的模样，日光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落下金色的光斑，她是如此出尘圣洁。
达利甚至感觉自己的一切感官都模糊了，心灵也在这肃穆庄严中升华了。
当华莉丝纤长的睫毛轻颤，睁开眼睛，达利从冰绿色的眼眸看到了圣洁的光彩。
刚才圣洁的少女朱唇微启，不知为何达利竟然从中看出了狡黠，是看花了吗？
“达利先生，神明恩赐于我，镜子的制作方法。我只希望能正确地使用它，我不希望有人利用神明的办法去害人、骗人。”
达利连连点头，这是当然的，这可是百年不遇的神光圣显！绝不能被有心人利用。
“我希望能和达利先生，以及您的学徒，还有整个炼金坊的所有人，都签一份契约，我们一起来保护神明的恩赐，不让它泄露出去。”
“没问题！这没问题！”达利先生立刻拍胸口担保下来。
“那我们一起到议事厅去，重新拟定一份契约吧？”
达利先生：“一切听您的吩咐！”
最后，当华莉丝拿着重新修改完、签好字的契约离开炼金坊的时候，她和达利先生都非常满意。
达利先生和他的学徒们，负责炼金坊制作镜子，决不能泄露镜子的制作方式。
而华莉丝除了提供配方，还负责将镜子这个神赐传播给民众。
华莉丝当场要求炼金坊先制作十面等身大小的镜子，以供她传播使用。
接下来华莉丝立刻坐着马车，赶去了阿德拉城里最新潮的裁缝店——沃克女装店。
进了店里，华莉丝这才发现，这家店不就是前两天到府上的那家裁缝？
售货员一看是华莉丝小姐亲自登门，立刻迎上来，客客气气地将她引到贵客室。
华莉丝虽然从伯爵降为女爵，她当年花的那些钱却是实打实的，店铺贵宾的待遇不可能下降。
“我要见你们的店长，沃克先生。”
华莉丝话音刚落，沃克先生已经站在门口了，“日安，塞西尔小姐。不敢让您久等，您只需要在府上知会一声，我立刻飞奔而来。”
华莉丝笑了笑，“我有一笔生意，想和您合作。”
她伸手，手腕一翻，霍尔管家便将手帕包好的镜子放在她手心里。
沃克店长是一个明白人，当华莉丝将手帕展开，给他展示了镜子的用法，沃克店长立刻同意和她合作这笔生意。
一听说华莉丝已经准备了等身大小的镜子，沃克店长马上一口价订购了五面。
华莉丝带着自己是不是把价格定低了的疑惑，离开了沃克女装店。
沃克店长亲自将她送出贵宾室，其他店员、客人也毫不奇怪。这位犯下谋害王室罪，判了绞刑，还能放出来，保留爵位的人，一定不是好惹的。
可惜有人知道不好惹，也有人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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