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与玫瑰」乐队的巨幅海报在东京市的街头高高地贴了起来,荧光色闪烁在漆黑的夜空下。酒吧舞池里,一名留着中长发打着金属唇环的年轻男子越过拥挤的人流笑着走过来,扔给我一杯柠檬汽水:“老板,我们明天去横滨演出你不一起去吗?”
我抬手接过汽水放在吧台上,瞥他一眼:“我去了谁看着酒吧?阿宁反正是替补吉他手,带她去也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他俯身趴在吧台上笑嘻嘻地说道,“咱乐队的巡回演出老板你可是从不落下每一场的,怎么这次横滨偏偏不去了?”
“到了假期酒吧忙,我不放心就留下来了,”我敷衍道,“你们多大个人了,又不是第一次演出,还得我跟着去。”
他叫起来:“什么!老板明明自己也才成年而已,怎么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
他对我做了一个鬼脸:“小心脸上长皱纹哦。”
我抄起酒瓶作势要打他,被他嘻嘻笑着躲开了。
“横山!”
一个不怒自威的男声传来,“演出的谱子都记熟了吗?”
“早都背下来啦!”他嘟嘟囔囔,“悠一君护老板就跟护那啥似的……”
涉谷悠一拿着谱子走过来拍他:“你说什么?”
“呜!什么都没说,我去练习了!”
“悠一。”我对他点点头。
涉谷君是乐队里的键盘手,横山是鼓手,我是主唱和吉他手。这次我不去演出,除了吉他手一位要拜托阿宁之外,主唱的事也要和他商量。
涉谷君从去年加入乐队开始就一直替我分担乐队里大大小小的事,偶尔也会帮我打点酒吧里的账务,是一个非常可靠和值得信任的人。
他此时正皱着眉头向我走来,坐在椅子上说道:“阿宁家里有事,这次还得回去一趟,去横滨的演出恐怕……”
我擦杯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能去了吗?”
“有很大的可能。”他说。
我叹了一口气。
“老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似乎很不愿意回去那个城市。”
涉谷君是乐队里所有人中唯一知道我来自横滨的,尽管我并没有对他说过我的过去,又或者说我不愿意去回忆,然而素来细心的他总能看出来。
“嗯。”我没有否认,“确实是这样。”
“啊咧咧,”横山这家伙明明说是去练习结果跑来听墙角,“老板不会是受过什么情伤吧?”
我乜他一眼:“我说我曾经是一名黑手党,躲到横滨是为了逃避仇家追杀你信吗?”
三秒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横山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明明记得老板刚来东京这两年压根就不会吐槽也没有幽默感,怎么现在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涉谷悠一站起来寻找手边趁手的工具就要去揍他。
“……”我心情有些复杂。
果然不会相信啊。
“如果是真的的话,”悠一这时却认真地推了推眼镜,“老板跟我们一起去横滨不是很危险吗?”
“不是吧悠一你居然相信了……”横山的鸭笑骤然停止。
“开玩笑的,”我摊摊手,“没想到你还真的信了。”
“好了,”我拍拍他们的肩膀,“这次去横滨大家都要准备充分,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应对!”
我从抽屉里翻出一叠启示:“顺便……给咱们乐队招点人,rap和编舞的都可以,你们看着办。”
*
我叫伏见真理,今年18岁,在东京市独自经营一间小酒吧,组了个业余乐队,名叫「猛兽与玫瑰」。
我来自横滨,关于我的过去,因为某些事情我不愿重提,我现在的人生理想,是在闹市中取一疏僻静能让自己随心所欲地稳定下来与音乐未伴,顺便经营好自己的酒吧和乐队。
这次演唱的曲目我写了三个月,名叫《旧日秋思》。偏抒情类的歌曲总是不那么受欢迎,所以我在副歌部分加了几段爆发力很强的高潮,让曲子更有张力。横山总抱怨乐队人少,招募的主意也是他事先提出来的,我觉得可以,所以就采纳了。
下飞机的当天我们和场地方约好了时间后我就让他们去演出会场附近贴招募启示,自己则留在会场一遍一遍地检查安全措施。
重回横滨,我的心情一时难以言喻。我很清楚,森鸥外并不再追杀我了,虽然我不知道原因。如果港黑真的想要我死,别说东京,我就算离开日本也无济于事。我猜测这件事与中原大人有关。
时隔两年,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我的心依旧刀划一般地疼。
我们演唱会的地点与原来港黑组织的地点离得并不算近,回到熟悉的城市比起感慨我更多的则是一种类似逃避的情绪混杂在其中。
演出在晚上六点半,进行得很顺利。另外俩甚至被很多小姑娘要了联系方式,我则偷偷地遛会了休息室。
后续全程是涉谷悠一在负责,他进来的时候抱着很多各种各样的花给我:“观众送给你的,你要吗?”
我说:“放在那里吧。”
横山笑嘻嘻地走进来的时候衬衫上印着几个口红印子,他说道:“老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才居然还有好几个女孩子故意接近我就是为了要你的联系方式。”
我没理他,跟涉谷说道:“明天晚上八点的机票我订好了,还有一天的时间,你们想逛横滨就快点逛。”
“诶,”横山不乐意,“老板以前也是横滨人,怎么不带带我们吗?”
“没空。”我说,“我要负责招募,悠一君留下来帮我吗?”
他点头。
就在我急切地想办完事赶紧回东京的时候,第二天一早,一份简历送上门来。
简历开始是悠一君负责筛选的,因此我并不知道开始有哪些人。直到我从一家甜品店买完全麦面包推开门的时候,对面临时租的办公区楼下一辆黑色的跑车停着,车门被打开,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他拿着一张纸似乎是核对了一下地址,又抬手按着帽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大楼。
其实从看到那抹晃眼的赭色时我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妙了。当再看到熟悉的身高时我大概已经能够确定他的身份。
我转身低下头急匆匆地沿着街道开始走。然而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铃声是《旧日秋思》,因而对面的人似乎是顿了一下,随后回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年里我又长高了不少,头发渐渐地留长,遮住我的侧脸,大概是因此,我才没有被他认出来。
我匆匆忙忙地接了电话,对面是横山君,他嗓门很大,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声音惊慌失措:“老板!!!”
我连忙用手挡住手机,压低声音:“怎么了?”
那边是一阵杂音,听起来场面很是慌乱,过了半会他才说道:“我好像遇到……黑帮的人了。”
横山把地址发给了我,说让我不要过去,赶紧报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通知了悠一君。
根据横山说,他是去泡吧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黑帮的人,对方跟他索要赔偿,让他的担保人过来。
他在横滨没有多少认识的人,第一个就想到打给我,但是又不愿意让我卷进来,所以让我快通知警署。
悠一君离开大楼后往横山的地点过去,一边跟我电话说道:“横山也真是的,面试的人还在等着呢。幸好我们这次来横滨带够了现金,这边治安就是比东京要乱些。”
我不放心横山,也悄悄地往他的地址赶过去,一边回他:“面试的人就让他回去吧,大不了我们回东京再招人。又不是很缺。”
悠一:“他的简历我都通过了,声音和身体条件都很不错,是难得的佼佼者。听说还会吉他,老板你确定不再面试他一下吗?”
我顿了顿,半会才开口:“……不用了。”
幸好事情没有恶化。
我在偏僻的卡座看到横山脸上被揍了两拳就被悠一提走了,那些人没有难为他,就松了一口气。
黑帮的人走远了之后,我才飞快地去吧台付了钱,打了个电话跟悠一确认了一下他们都已经安全之后就准备回去。
突然,远远地传来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我已熟悉地铭记于心,无论过多久也无法忘记。
“……所以,来的是其他人吗?”
“是的,大人。那小子的担保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不是什么少女。”
“……啧。”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转身,用包遮住侧脸,随便找了一个空的包间就钻了进去躲起来。
声音从门旁传来:“……那,大人,还要继续找吗?”
纸张的哗啦声。
很久才传来一道声音,似乎还夹杂着轻轻的叹息:“……不必了。”
我窝在门后,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松了口气。刚要转身,身后联通侧包间的门却突然被打开,受力点消失,我身子一歪,顺势被拉入一个温柔的怀抱之中。
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熟悉的香气争先恐后地蹿进我的鼻间,怀抱的主人像抱着什么珍品一般紧紧地舍不得松手。
我被揽住腰际,听见低沉的嗓音流沙一般带着炙热的气息滚进我的耳道里: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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