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小说:心动症 作者:日光流华
    鳄鱼向她比划着枪口。

    洛北棠吞咽口水, 提起精神。

    她猜来人应该不是警察, 警察不会这么若无其事地打草惊蛇,但如果把另一个医生牵扯进来, 事态就不容易控制了。

    开门的动作好像花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待她看清是谁, 她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 心也倏然跌进深渊。

    任逸舟戴着蓝色医用口罩, 身上套了个白大褂,大概是哪个医生怕他染上传染病给他的。白大褂是为了做一个简单的防护,他也没有敷衍, 将扣子一颗一颗系好。乍一看,竟然像个正儿八经的医生。

    洛北棠祈祷他千万不要深究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此刻她庆幸自己也戴着口罩, 面部表情不会被任逸舟捕捉到。

    任逸舟的眼睛犹如一潭深水, 永远深不可测, 他问:“找到吴蔚了吗?”

    洛北棠松一口气,他也是听说了吴蔚失踪的事,才过来找她的。

    “没有。”刚一开口, 她就发现她的声音过于阴沉暗哑。

    她不动声色地清了一下嗓子,故作轻松道:“我找他的过程中看到有个病人刀口裂开了,正在给他重新缝合,你先回家吧。今天我可能不会早下班了, 得帮护士长找人。这熊孩子也不知道跑哪了, 这要是我家小孩,非得揍他一顿。”

    鳄鱼的枪抵着洛北棠的侧腰,好像嫌她废话太多, 加重了力道。

    “就这样,你赶紧回家,别打扰我工作。”洛北棠作势要关门。

    任逸舟却伸手挡住:“病人情况怎么样?”

    “啊?”洛北棠傻眼了——任逸舟没事闲的问这个做什么,“还好,我自己能搞定。”

    任逸舟的眼睛却温柔地笑了,戴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洛医生,私自抢患者可是不符合医院规定的。这间病房不是你负责的吧。”

    洛北棠心脏突突地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恨不得一把将他推出去。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你管不着。”

    “我是副主任,你只是个住院医,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这话一出,洛北棠就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她的不正常。

    她正想强硬地把他推出去。鳄鱼却突然出声:“既然你是副主任,那就你来为我朋友缝合吧。”

    任逸舟甚至还轻松地向她扬了扬眉毛。

    洛北棠认命地闭上眼睛,步伐缓慢退到一旁。

    门锁重新落上。

    任逸舟正站在刀疤前查看伤口,注意到鳄鱼的动静,状似奇怪道:“锁门做什么?”

    鳄鱼慢条斯理地抽出藏在后背的枪:“医生,快点帮我兄弟缝合。你现在身上担着三个人的命。你、这位洛医生、还有这小孩。”

    他踢了一下床底的吴蔚。

    吴蔚闷吭一声,又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任逸舟眼睛瞳仁晃动两下,“你放心,我还没追上我媳妇,不想这么早死。”

    任逸舟向洛北棠伸一只手,让她把一次性医用手套和缝合针交给他。

    洛北棠简直比第一次跟着教授上手术台还要紧张。

    血管缝合虽然简单,也不是他一个外行人能够轻易做到的,旁边两个犯罪分子虎视眈眈,洛北棠同样不会认为他们这种刀尖舔血的人看不出‘副主任’和一个外行新手的区别。

    ——卧槽,任逸舟是傻逼吗,找这么烂的借口进病房。

    洛北棠不想坐以待毙,她在观察任逸舟的同时,还用余光留意鳄鱼的动作。

    正常情况下,她能打过一个身体健壮的成年男性的概率不大,即使她每周健身四次,但鳄鱼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能正常走路就已经意志力惊人,说不定有机可乘。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相信她对鳄鱼出手的瞬间,任逸舟就可以轻松干掉刀疤男。

    那么一切大功告成。

    可惜,坏就坏在,鳄鱼手上有枪。而且他很聪明,没把枪指向任何一个有反击能力的成年人,而是指向了床底下的吴蔚。板机上的手指始终没有半点松动,就像长在他手上。

    两个大人就是有通天本领,也不会不顾及一个小孩子的安全。

    洛北棠原本就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但她绝不想把任逸舟牵扯进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了,却比任何一次都绝望。她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直到一颗眼泪砸下来。

    视线模糊后又变得清晰,洛北棠看到任逸舟竟然手指抖也不抖地开始缝合。

    原本血管已经被洛北棠做了清面,但缝合不说多么完美(起码赶不上洛北棠学了这么多年的成果),也是能糊弄人的,一点也不像个新手。

    哦,她忽然想起任逸舟在准备医疗剧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她在家拿猪皮练习。

    他会点简单的缝合术也说得过去。

    没过多久,打开止血钳,竟然真的缝好了——虽然这其中一半是洛北棠缝合的。

    洛北棠在他的指示下剪断血管上的线头。

    皮肤缝合就更简单了,任逸舟心理素质十分强大,在两个凶徒面前竟然还能完成这么精细的动作。

    最后贴上一块新的纱布。

    任逸舟看起来非常镇定,就像通知普通患者那样:“可以了。你们可以走了。”

    鳄鱼指着吴蔚的枪口却突然移到任逸舟的脑袋:“医生贵姓。”

    “免贵姓陈。”

    “陈医生,跟我们走一趟。”

    洛北棠听到这话急了,他这是要劫持一个人质。警察不知道被他们弄到哪里,但相信很快就会派人围堵医院。

    小孩子太难管控,身上还有病,随时都有可能复发,万一人质死了,他们很大可能会落网。

    而在女医生和男医生之间,他们原本更倾向女医生,但任逸舟作为“副主任医师”,肯定比一个“住院医”更有利用价值。

    刚刚任逸舟的表现也称得上“完美”,远比洛北棠这个住院医处理伤口的速度快得多。

    ——洛北棠突然明白任逸舟为什么假冒医生进来了。

    她全身忍不住发抖。

    任逸舟没有看她,而是看向鳄鱼:“你放了她们,我跟你走。”

    鳄鱼笑笑,扔给他一条绳子:“当然,我也不想浪费子弹。”

    任逸舟捡起绳索,看向洛北棠的眼睛坚韧有力。

    但洛北棠一点也没被他安慰到,这不是拍电影,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枪杀。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被他反绑。洛北棠暗自挣脱,发现任逸舟真的使了力气,绑完她还把绳子另一头绑在床腿上。

    然后,洛北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

    ***

    任逸舟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带出病房。没了洛北棠在身边,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背后的汗已经被衬衣印干,体内的血液重新翻腾起来。

    经过简单观察,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不过更值得注意的肯定是鳄鱼。

    刀疤不吸毒,至少没有上瘾,且隐藏得很好,在鳄鱼已经落网的情况下还能过来劫狱,可以说是胆大心细。他身体虽然健硕,大多数时候都拳拳到肉打出来的。就算他开过枪,也不是熟手。

    而鳄鱼,他的虎口和食指两侧都有茧子,这是长期使用枪所致。

    ——一定有很多条人命死于这只手之下。

    不过,刚刚的持枪已经花费他所有的力气,他手中的枪是从警察那里抢过来的,后坐力足以让他做摘除手术的腹部剧烈地疼痛。

    虽然任逸舟认为像他这种亡命之徒已经不在意这点肉体上的折磨,因为他们的精神已经足够强大。

    接下来的举动更证明了他的猜测——鳄鱼的身体不适合走楼梯,他们决定光明正大地从电梯出去。

    这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几个巡逻的医护。但经过吴蔚一打岔,没有人特别留意这三个男人。都在匆匆地找一个小学生。

    他们顺利地到达电梯。

    电梯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此刻,他们换了位置,任逸舟面对电梯门,另两个男人在他身后。

    鳄鱼一直在拿枪指着任逸舟的腰后,持枪的手被一件黑色外套遮住。

    按了一楼键,电梯刚从十七楼往下降,刀疤漫不经心地出声了:“陈医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任逸舟停顿一秒,很快回答:“经常有人这么说,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鳄鱼道:“你转过来,把口罩摘了我看看,到底有多大众。”

    任逸舟这几个月确实太过在媒体面前曝光了,鳄鱼可能被禁网,但刀疤多少应该知道他的样子——如果他闲着无聊点开手机里的八卦推送的话。

    任逸舟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

    与此同时,鳄鱼给了刀疤一个眼神,刀疤眼睛一边盯着任逸舟,一边即将接过鳄鱼手上的手枪。

    此时此刻,任逸舟面临一个选择:被他们发现他骗人,恼羞成怒先废掉他一只手(他应该不会立刻被杀,人质的作用就在这里,但很难说等他们逃出去后他们不会杀了他)。还有一种可能,在这里动手,就算是不长期使用枪支的刀疤,也绝不会射偏。

    任逸舟摘掉自己口罩的瞬间,看准一个空隙,趁那两人谁都在观察他的脸时,做出最后的决定……

    “砰——”的一声,电梯里响起了巨响。

    ***

    任逸舟这绳索绑得太紧,可能怕她真的挣脱开后追上去,等洛北棠终于能站到窗户前的时候,门被踹开。

    警察来得很快。

    刑警把她和吴蔚松开后,洛北棠急忙问:“他们人呢?”

    “还在外面,你先不要动……”

    “有人死吗?”

    “一死一伤,喂,你等等!”

    洛北棠把身上的绳子胡乱摘掉,推开要拦她的手,电梯有警方防守,她转身走向楼梯,一路冲向一楼。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祈祷任逸舟绝不是死的那个,绝不能是为了她死的!

    感觉绕了无数个圈,打开一楼大厅的楼梯间大门,她终于看到门外警车的红灯连成一片。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找到任逸舟不是难事,她却在慌乱之间看花了眼,哪里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洛北棠随便抓了一个警察问道:“那些毒犯在哪?”

    警察有点懵:“抓进车里了。”

    “听说一死一伤。谁死了,谁活了。”

    “鳄鱼。他真是命硬,我估计他能长命百岁。”警察还是个新人,啐了一声,“操。”

    他估计也就听到后半句“谁活了”,洛北棠急得跺脚,正要重复问一遍谁死了,伤的那个伤得重不重,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在这聊什么天,你老公就在你旁边你都看不见。”

    洛北棠徒然回头,任逸舟站在她身后,背后的灯光让他面容不清。但确确实实是他。除了他,也没有谁有这种欠扁的语气。

    洛北棠却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又开始湿润,她垂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这么软弱的一面,便一头栽进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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