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列亚, 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
萨列亚微怔。
他的脚步一滞,恍如足底生了根、扎根在了地面,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赫伊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心中觉着有几分好笑、还有几许快意, 温柔的声音没有停下,她的表情、语气,仍是捎上了浓浓的讥讽意味, 仿佛藏了根根尖锐的暗刺。
“你对于我来说的确拥有特殊意义不假,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她扳了扳细长的手指, 许是难以计量,她最终只好大致概括:“耽溺于我的男人真的不少。”
萨列亚居然无法否认这句话。
毕竟他深知她的魅力。
他觉得气闷的情况加重了。
像是郁结, 有一团火被局促在了胸口, 又灼又呛,吞噬了所有的氧气, 一腔恼怒无处喷发。
可没有表露于面。
萨列亚的面容只是短短的一瞬僵滞后, 便恢复了平淡冷静的常态。他来到了赫伊的身边,眼眸恍如天上单薄的月光一般寡淡。
压低了声线, 他忽问。
“还有谁?”
“什么?”
天台的夜风稍大了些, 话一离嘴便被吹散了, 她没有听清他的话。
而这或会让人局促的反问没有在萨列亚的脸上唤起窘迫,一声无奈的轻叹后, 他向着魔女俯低了身体, 双手撑在躺椅的顶端,将她拘束在臂弯之间。
背向天地与星海,眼里的一方世界中唯有她的倩影, 他定定地看着她。
一字一句,他问。
“像这样牢牢注视你的男人,还有谁?”
棕发棕眼,最寻常不过的面容,可这一张脸却与往日那张俊逸英气却冷淡的面孔重叠了,让人不禁由此心动。
赫伊的余光掠过了他的腹部——没有受到神术祝福、随意包扎的伤口因受到挤压而裂开,点点殷红浸透了深灰色的衬衣。
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有点呛人。
但,她不想让这苦肉计如愿。
如画的眉眼间是一贯的优雅、轻佻,携了笑意,她柔声反问:“我怎么可能记得每位追求者?不过,有一个……”她的食指抵住了下颚,黛紫色的眼珠转动,思量着,当回想起了一个身影后,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他在连雅山脉。”
连雅山脉中藏了精灵的栖息地——那里有兰斯公爵想要得到的物件,神圣徽章。
“萨列亚,”赫伊双手环胸,仰首,好整以暇地问:“你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男人只是一声低笑。
他终于别开了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唇角上扬,携了几许漫不经心的意味。
从他嘴边流出的话语让人出乎意料。
赫伊本以为他会辗转间接地引诱她前去精灵之森,又或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曾料想,萨列亚只是顺着她的话风笑言。
“那就不去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干净利落,似毫无留恋,沉沉的声音让人心动难耐,“我怎么能让你自投罗网?”
“那……你的徽章呢?”
赫伊扬眉反问。
一边问着,她的指尖抵住了他的胸膛,与他拉开距离之际,也是画着圆圈调侃。
萨列亚抓住了魔女不安分的手,字字掷地有声。
“徽章不要了。”
“在我眼里,”一顿,他略略垂首,吻上了她手背的指骨,慢慢地舔咬,许是沾上了不小心从酒杯溅出来的酒水,有一股甘甜又青涩的味道,他的唇与它分分合合,缠绵悱恻,难舍难分,“现在,你最重要。”
兰斯公爵灼热的掌心和嘴唇使人难以抵抗。
就连旁观者,哪怕知晓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也许没有一句真实,仍是按捺不住怦怦跳动的心脏。
角落里假装自己有心脏的叽叽一抽一抽抖动得厉害。
书册面上满布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说尽所有甜言蜜语的男人。当他从魔女身边退开,借着中级飞行魔兽的翅膀离开此处后,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叽叽飞到了赫伊的正前方,一口气喷了三个‘大傻子’出来。
“大傻子!”
“大傻子!!”
“大、傻、子——!!!”
“恩?”
“……我说那个小混蛋是大傻子!”
叽叽嘴里的风向比今晚的夜风转得还快。
赫伊却没工夫和他计较。
她觉着脑壳儿有点疼,嗅进鼻腔里的那股子血腥味也仍未散去,她揉了揉太阳穴,蓦地苦恼起来:“原本还想着先给他一颗糖再给一棒子,现在看来……完全不起作用。”
“狗男人。”
魔女不由也跟着啐了声,“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善良高贵无私的叽叽大人去帮你监视他!”
大蠢子魔女只有他才能欺负,狗男人们滚远点!
哼!
而在另一边,已经离开帕特里夏宅邸区域的萨列亚见到了等候已久的老管家马布斯。
也许是手臂的毒伤复发,松开魔兽爪子的他身形一颤,不复往日的矫健。
马布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不过,并非因为萨列亚的伤势,而是别有原由。
他欲言又止,到底,踌躇良久,还是把藏在心口的话说了出来:“即使您不这样,小姐也会守约为您找到所有的神圣徽章。”
萨列亚活动了活动手臂,在检查伤势间不经意地应了句。
“我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激起了马布斯的怒火,皓白的眉毛一瞬扬起,架在鼻梁的单边眼镜也是差点落地。
但从漫长岁月中沉淀出的良好教养让他忍下了恼怒的情绪,他维持住了语气的镇定,可话语却是毫无保留地指摘。
“您现在根本不爱她!”
“您只是贪恋小姐带给您的刺激和快感,魔女的力量能带给您的一切。”
回想起赫伊,老管家于心不忍,语调也是放缓了,像是在劝诫身旁的男子。
“她会很伤心的。”
马布斯追问。
“您到底在谋划什么?”
“您是想让她伤心吗?”
萨列亚则不予苟同。
沉吟少顷,他困惑不解地问:“比起让她伤心……这不是正在取悦她吗?”
“既然她想让我爱上她,那么——我就跟着她的剧本一步步走下去、慢慢和她坠入爱河。”萨列亚皱眉反问:“这不是她所期盼的吗?”
马布斯一时之间难以反驳。
他总不能说——‘小姐需要的是真爱’‘既然您不爱的话,就请您不要这样对待她’这般的言论。
没有爱过女人的兰斯公爵,也许不知道如何才是真正的爱情。
老管家如鲠在喉,难以言语。
他试图解释,最终无能为力。
隐藏在暗处偷偷窃听对话的叽叽不谙一切。
听到从萨列亚口中蹦出的‘渣中之渣、渣到人类极限且已经不能更渣’的言论后,他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极为唾弃地忿忿骂道:“死渣男!钢铁直男!”
敏锐的萨列亚立刻警惕地问:“马布斯你刚刚有说话吗?”
听力远超人类界限的老管家自然听到了,可只当做一无所知,他有请道:“是自然在诉说真理吧。风大了,请您先回去吧。”
萨列亚不疑有他。
“恩,让城里的医生或者神职人员过来一趟。”
“这么晚了,联系不上他们了。”马布斯不由分说地推阻,平日和蔼的笑容在此刻尽显冰冷无情,“等明天吧。”
等好好痛个一整夜后,兰斯公爵也许就会爱人了、知道何为真爱了。
*
第二日,因着昨夜提及了精灵之森、又想起了一位久别重逢的老伙伴,赫伊突然记起了半月前半兽人弗兰德带给帕特里夏的小礼物——白/精灵。
午后闲来无事,她们一起叫来了这只精灵解闷。
得以从温室上空高高的金丝鸟笼中被放出来,美丽的精灵少女艾纯感恩戴德,高兴得不能自己。
她以为会在这个精致华美的鸟笼子里呆上一辈子!
但艾纯没有料到,
其实自己只是从这一个火圈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当被两个视线赤/裸而又直接的女人打量,站在地毯正中的艾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总觉得她们的目光要比那些好色的男人们还要不加掩饰。
“精灵的确是创世神的宠儿。”
“是的,像帕特里夏你,想来就一定是创世神的一口瘀痰。”
“……那你就是他脚上的死皮。”
“不,我是人间的四月天,帝国最美艳的红玫瑰。”
“呕——”
“亲爱的,看看你嫉妒的模样,多么丑陋啊。”
艾纯被她们逗笑了。
而她一笑,仿佛为了呼应她,整个厅堂里含苞待放的花朵全开了。
见此异景,拌嘴的魔女终于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精灵少女的身上。
长眠初醒的赫伊再度慨叹:“真是好久没有见过精灵了。”一顿,她颇有兴致地补充了一句,“用一个魔法看看。”
帕特里夏白了前者一眼。
“你逗鹦鹉呢?”
赫伊没有否认,甚至还点了点头:“别说,颜色还真挺像的。”
——精灵少女艾纯的头发和眸色都是青草一般的绿色。
她的表情顿时就垮了。
两本窝在角落默默看待世间万物的罪书,静静地为可怜的精灵少女点蜡。
“一下子遇到两个魔鬼。”
“是世界末日了。”
逗趣声中,艾纯的小脸红得快要滴血。
她细声细气地问:“照明术……可以吗?”
“可以。”
重重地一点头后,艾纯开始念诵咒语。
随着深涩难懂的精灵语浮现,半空中有一团莹白色的光球升起,点点生机勃勃的绿芒萦绕着它。而当光芒大盛时分,它忽地爆裂开来,化作一线一线的流彩坠落地面,恍如绚烂璀璨的烟火。
帕特里夏和赫伊面面相觑。
前者忽问:“你认识洛根?”
精灵少女点头如捣蒜。
“认识认识!”
“他是大长老阁下!”
“你们怎么知道呀?”
帕特里夏似笑非笑地睨了赫伊一眼,六分揶揄,四分艳羡。
“因为你的大长老阁下曾经用相同的照明术,在两千年前的某一个夜晚,为这个女人庆祝生日。啧,整个帝都的人民都看见夜幕之中如烟花一样的灼眼光芒了。”
尽管没有亲身所见,可只凭文字的记载与想象,帕特里夏也能联想到场面的盛大与招摇。
在夜色沉沉的天幕当中,万籁俱寂之刻,一刻不停的照明术如烟花般在旧帝都的上空绽放了足足十分钟。
整个天空被璀璨绚丽的光彩所铺满,皆是同一句文字。
[Alles Gute zuGeburtstag zu iner Liebe.]
祝我的心上人,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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