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未知来电。
赫伊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号码。
若换作平常, 她直接就当成骚扰来电挂断了,可如今因着预言中‘指引前路的信号将至’,迟疑了一阵后, 她还是接通了来电。
狐疑地把听筒放在耳边后,魔女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开口。
‘喂’的一声从听筒那端传来。
是男声, 不似萨列亚的寡淡冷漠,他的声线还算温柔, 像是吹拂在草原上的微风。
不过,赫伊依旧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道声音。
“你是……?”
对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声音里忽地捎上了笑意——赫伊很确信他笑了, 他道:“跳下来吧, 我在水潭下面。这里是通往遗迹的入口,我会接住你的。”
陌生男人的话莫名让魔女信服了。
也许是和温柔的声线脱不开关系, 纵然陌生, 但他的语气让她感到了几分熟稔。所以,尽管狐疑着, 她还是如男人所言而行, 踏入了浅浅的水池。
水池底果真连通另一个空间!
奶白色的水没有能沾湿她的鞋子、裙子, 仅如同踩空了一般,赫伊整个人直直向下坠去, 就连一旁的萨列亚也来不及抓住她。
不长不短的滞空感后, 她的身体突然稳稳一停,像是落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也许,正是来电之人的。
赫伊抬眼, 与一双苍绿色的眼瞳撞了个正着。只因这像极了某位精灵的眼瞳,她怔住了,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是……洛根?
魔女毫不避忌地盯着他看。
——灰白色的长发,尖尖的耳朵,平淡无奇却舒服又自然的五官。
不,他不是洛根。
但,数月之前,她也曾经与他有过单方面的一面之缘——他是躺在精灵之森的禁地、由神树树根组成棺木上的男子,第四代精灵王,佛洛伊德。
魔女惊呼出了他的名字。
对方则是微微笑了笑,对待魔女时候的温柔与和善一如既往,他道:“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洛根。”
洛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赫伊怔愣之际,陡然响起的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比佛洛伊德的温柔,男人的话音充满了冰冷的滋味,还携有深深的警告。
“叫佛洛伊德比较合适。”是萨列亚,冷眼注视眼前正抱着魔女的精灵,他的手按在了身侧的佩剑上,咬字带上了贵族特有的自矜和雅致,却潜藏了浓烈的杀意。
“精灵王,可以劳烦你先放下我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三个字对于佛洛伊德而言拥有足够的冲击力,愣了愣,一声轻叹后,他到底放下了赫伊,无可奈何地向她询问。
“阿瑞,我又晚了一步,是吗?”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称呼;
熟悉的口吻,
除了不熟悉的面孔外,精灵王佛洛伊德皆与洛根毫无差别。
这使魔女在片刻出神后,立刻接受了两人即是同一人的事实。
但比起回答他的问题,赫伊更好奇他为何会在此时在此地出现、又是怎么从精灵族的大长老摇身一变成了伟大的精灵王。
佛洛伊德很难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当时,随着他失去了意识又清醒后,可操控的身躯便成了精灵王的。
这让他乍然回想起当初的预言‘只有他才能唤醒精灵王’,只觉是造化弄人。
至于第一个问题——
“苏醒过后,我便在精灵之森恢复力量,也开始为魔王的事情而奔波。后来,神树告诉我,我会在这里遇见你。”
然后,他便来了。
但是,又晚了一步。
苍绿色的眼瞳凝视着魔女,佛洛伊德在心中轻叹。既然他们已经确定了情侣的关系,他再横插一脚便是夺人所爱。
有些事,终究是不能了。
把苦涩掩藏于心,面上只露温和,他笑道:“魔王复活在即,我会倾尽全力帮助你们。当然——这也是为了我们精灵一族。”
兰斯公爵接应了佛洛伊德的话。
冷冽的白金色眼眸斜了他一眼,浓浓的警告意味未散,“如果是一同对抗魔王,自是欢迎。但倘若是存了其它心思……”
佛洛伊德自然听出了萨列亚的弦外之音。
眉头微皱,抿了抿唇,他道:“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插足你们的关系。”
精灵王的承诺换来了一声夹了冷哼的轻笑,“所谓的不插足,就是让她跳下水池,然后你在下面抱住的意思吗?”
空气中似乎有星火明灭。
旁观的奥里奇恍然听见了‘噼啪噼啪’不断的爆鸣声,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他有点懵。
咽下一口唾沫,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火焰烧到自己身上——呆在那个变态又怪异的魔法师身边,也比靠近这三个人要好得多。
至于当事人魔女,若是换了莱莉娜又或是精灵艾纯,定然是苦苦劝二人不要自相残杀,可到了赫伊这里,她反倒眨了眨眼睛,眸光微亮,似起了兴致。
她甚至建议:“你们要不要打一架?谁赢了就……”
声音中断于兰斯公爵的一个眼神。
不算特别凶狠,可让赫伊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头狼的模样——活像是要把她吃干抹净,连碎骨头都不剩下。
她见好就收,伸手指了指沙漠遗迹的入口,道:“我的意思是有一堆怪物正朝我们攻来,你们可以上了。”
确然!
当嗅到生人的血肉,沉睡在沙漠遗迹里的怪物苏醒,像是人,也不像是,它们周身被陈旧泛黄的暗白色绷带围裹,腐烂的气息浓厚,着急的模样形如恨不得将他们所有人撕烂!
见危机袭来,佛洛伊德首先冲了出去,准备御敌。萨列亚则慢他一步。
比起立刻挥剑前冲,他更先的是转身凑到了魔女的跟前,两人鼻尖的距离三公分不到。足够暧昧,却让后者颇有点心慌意乱。
他看起来并不是太愉悦。
被萨列亚盯着,赫伊难得地感到了几分心虚的意味。
不过,正当赫伊以为他即将一口咬断她的喉咙时,后者只是在她唇上啃了啃,但力道也足够重了,一瞬便让她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在生气——为她刚刚的那句戏言。
萨列亚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挤出来的、被强烈而不容拒绝的占有欲所充斥的低喃也证实了猜想。
“赫伊,你只能是我的。”
他没有给她出声的机会。
赫伊的唇才微微张开,他便含住了她的耳垂,让即将脱口的话语变成了一声轻哼。温热的触感磋磨着她。脑海中蓦然闪过往日纠缠时候的画面,她的身体有些发软。
她想推开他,后者却纹丝不动。
当赫伊的脸颊蓦地泛起了浅浅淡淡的红、犹如被雨水浇湿的蔷薇之际,萨列亚到底松开了她。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不再出声,终于拔剑迎向了凶猛的敌人。
原地只剩下魔女、魔法师,以及脸红耳热的少年勇者。
因着第一回见识男女亲热的画面,一路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的奥里奇直到此刻也没有挪开视线。
“看什么?”
有一种在输人一筹时却被窥见的窘迫,赫伊瞪了他一眼,忙不迭地赶人:“你也去。”
“哦……哦!”
奥里奇应了,也抽剑上了。
可直到步入了战场,他才发现此处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
所至之处,遍地都是怪物的残骸、尸体。
仿佛在暗地里进行着某种不知名的竞赛,萨列亚和佛洛伊德皆是出乎意料地凶猛。奥里奇甚至尝试于从他们的手里抢下一头怪物,也是徒劳无功。
像是不想输给对方,哪怕只是一分一毫一点,他们也不愿意放过。
霎时间,少年勇者似乎顿悟了。
——他明白自己与他们相差的不仅是实力,还有决心,以及爱。
也许是预言出了岔子,短诗中‘不死鸟的羽翼亦无法阻挡勇者的剑’一句成了笑谈。
奥里奇没有发挥上一丁点的作用,只在红红火火迷迷茫茫恍恍惚惚中,一切便已落下了帷幕。
眼下,他们正站在一堵墙前。
出于对危机的感应、对预言的分析,他们意识到——在这面墙后,应当会出现这座沙漠遗迹的主人。
‘不死鸟因魔王的嫉恨而活,
它厌恶所有生灵,
每一位无礼的侵入者将品尝它的痛苦,
领悟死亡的真谛,是唯一的生路。’
所谓‘嫉恨’,兴许是指神圣徽章之七,嫉妒之马。不过,大陆并没有‘不死鸟’这种生物,想来是有所指代。
本着培养少年勇者头脑的精神,赫伊本想和他分析一下。
可站在最前方的两个男人的动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太多了。
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他们居然不约而同使出了攻击的手段,直接将拦路的粉墙轰成了灰烬!
又有魔物的身影从烟灰中冲了过来!
可同样地,没有给奥里奇一丝丝出手的机会,连魔物狰狞的嘴脸都还不曾看清,它们便被男人们送去了往生。
身为始作俑者的魔女实在看不下去了。
按住了额头,她朝前方似正准备开天辟地的男人们招了招手,无力道:“是我错了,麻烦给我们的勇者大人留一点。”
萨列亚和佛洛伊德当即停下了脚步,回首,目光落在了后头的奥里奇身上。
被因杀红了眼而变得不带情感的两双眼睛盯着,少年勇者登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仿佛两座沉沉的大山压在了身上。
“其实……”他咽下一口唾沫,试图逃离这种可怕的审视,“你们可以不用理会我。”
*
赫伊开口得太迟。
从烟尘中冲出的怪物也许是沙漠遗迹里最后的幸存者,它们被转瞬打倒后,四周便再听不见其它动静了,陷入了死寂。
风系魔法将烟尘拂去,墙后的景象印入眼中。
在宽阔的四角空间里,金币银器、奇珍异宝散落四处,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尽头的巨大图腾与一副棺材。
图腾雕刻的是鸟只的模样,有几分眼熟,也许,萨列亚曾在西方国度的史书上看过。
仍是在混沌历年,所有种族皆饱受苦难的侵袭,包括人类。而在西方的某一国度,传说掌控了国家的国王为了逃避死亡,而将自己、宠妃、下人,制成了不老不死的存在。
但终有一日,它后悔了,并猛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死去,而非活着。
于是——
“它厌恶所有生灵,每一位无礼的侵入者将品尝它的痛苦。领悟死亡的真谛,是唯一的生路。”
伴随少年勇者喃喃的低语,棺材中传来了怪异的响动,像是尖锐的指甲抓抠木板发出的动静,还夹带着因愤怒、嫉恨而起的嘶吼、尖叫。
不多时,追求永生的国王从棺木里坐起!一双红褐色、尽是污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们。
它站起,身影摇摇欲坠,陈旧的绷带下是空无一物的腐烂与恶臭,看起来比它的仆从们还要不堪一击。
“品尝……它的痛苦。”
奥里奇一边反复咀嚼着预言里的文字,一边苦思冥想,眉头揪到了一块,他始终不得其解,“它的痛苦究竟指代着什么?”
“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永恒。”
随着轻柔的女声在空中飘散,众人的背后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回首望去——弥漫的烟尘中鬼影幢幢,曾经被击倒的怪物们,竟是全部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同一时间,坐拥不死帝国的国王发出了尖厉的吼叫,吼叫刺激着耳膜,让人只觉头晕目眩,旋即,视界也变得朦胧,不多时,黑暗成为了主旋律。
魔法师们只来得及布下防御的法阵,便陷入了昏迷。
魔女也不例外。
她坠入了幻境,也兴许是,回忆。
她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像是灌满了铅水,又沉又重,无论怎么努力也始终一动不动,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过,有声音。
“为什么魔法师的身上有光明神的神恩?!难道她是……圣女阁下?”
“不,不可能。魔法与神术是绝对相斥的两种存在。请神再赐予我们多一些的信息,以寻找失落在人间的圣女吧!”
“如果神愿施以援手,便能证明她是神选中的子民。”
为了寻回圣女,虚伪的伪善者陷入了疯魔。
毕竟那时,‘永恒的金色、永远的莱莉娜’还不曾存在,为了寻找唯一能与神明沟通的桥梁,信徒们比凡人更加疯狂。
而在惨痛之后,所谓的‘永恒的金色、永远的莱莉娜’,不过像是神明的赎罪,为避免重蹈覆辙。
随着话音的落下,赫伊的眼前出现了熊熊的火。
橘红色的火舌仿佛可以将整片天空吞噬,黑灰色的浓烟铺天盖地,挡住了信徒们、人们狰狞的面容,却遮不住看台上名为海涅·狄迦尔男人的脸庞。
大抵是不死帝国国王拥有的力量不足以完全压制魔女,在幻境中,她是自由的。
肉/体在火刑场上一遍又一遍地接受炙烤,而灵魂,则来到了男人的身边。
英俊的面容毫无表情,仿佛正在接受火刑的女人不是他心爱的女子,仅仅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过,倘若真是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无动于衷,他的指甲为什么掐进了掌心?紧咬的牙关为什么渗出了鲜血?
赫伊甚至听到了他出卖了一切的心声。
‘阿瑞西娅,坚持下去。
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的悲怆像是整颗心都在流泪。
她确然坚持下去了,不可思议地从火场上死里逃生。
不过,她却彻彻底底丧失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她赖以生存的手段。尽管能察觉到身体中有另一股一直被压抑的力量涌起,但她不能、无法、且拒绝接受。
于是,她开启了深渊的大门,为了寻回失去的力量,义无反顾地一头钻了进去。
可无比残酷的是——深渊上层的恶魔们没有向她展开怀抱。
许是烦心着或会与高高在上的神明宣战,他们无一接纳她,也不吞噬她,只任由她在茫无边际地黑暗中漂浮,迷失于返回人间的路。但也无意归去,她不能接受不堪一击的自己。
但是,有一天。
有一个男人也来到了这里。
以永恒的生命、拥有无限接近神明力量的血脉作为加注,替她敲开了黑暗世界的大门。也是在那时,上层恶魔巴布鲁成为了她的眷顾者,唯一的。
因在深渊徘徊踟躇了许久,她一时无法反应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巨变,只任由男人抱住了她,把她从深渊带回了人间,从黑暗送往了光明。
然后,她看到了他的眼泪。
她发誓,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个骄傲不可一世、活像是毒蛇一般的冷血动物的海涅·狄迦尔流泪。
眼泪因她而流。
他无顾身份、形象地跪在了地面,头枕在了她的腿上,手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
犹如在极寒之地袒裼裸裎,他浑身颤抖,声音里深藏着极大的恐惧,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
“阿瑞,我好想你。好想见你。”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你可以自由地笑、在阳光下行走,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伤害你。”
已经身为魔女的她,清清楚楚地洞悉了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包括,他与上层恶魔巴布鲁的交易。因为她,他失去了长生不死的能力、曾在他眼中看待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力量。
哽咽、震惊良久,方才有三个字从她嘴边流出。
“你疯了。”
“对,我疯了。”
“所以你要补偿我。”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悔意,“我会一世又一世地进入轮回,会忘记你,会忘记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阿瑞西娅,你必须来找我,只要存在于我的视线当中、让我看见你,便可以了。”
“就这样?”
“对,因为让你重新爱上我,该是我要做的事。”
“好,我跟你约定,我会找到你的每一世转生。”
“恩,约定好了。”
当男人的泪与笑、声音渐渐从视界淡去,赫伊脱离了回忆的幻境,回到了沙漠的遗迹。
拥有不死鸟国徽的国王也许是想通过一遍一遍地重温死亡与复生,将她的意志杀死。只不过——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你而言,是永远不能摆脱的枷锁。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甘露。”
赫伊有些好笑地看着倒在她身前、把佛洛伊德牢牢实实挡在后头的人类男子,魔女的指尖滑过他的脸侧,似如对待珍宝,想把他的轮廓深深印入灵魂。
“只有这样,我才能一世又一世地找到他,与他相识,和他相爱。”
兴许也是出于如此,才有了和莱莉娜那个像极了一时兴起而生出的荒谬赌约。
因为,
她根本就不可能输。
——他绝不会让她输。
既然如此,必赢的赌约,又有何不可呢?
或许是魔女轻柔的动作穿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阻滞,碰触到了男人,本来阖着眼的男人睁开了眼皮,从无限次的死亡中苏醒。
堪一张眼,永恒不变的紫罗兰色眼眸便撞入了他的眼中,因着视界仍是一片朦朦胧胧,曼妙优美的紫色宛如汇成了紫藤萝的莹莹花海,携了清甜的香,让他的心灵、灵魂,为之颤动。
明明四周魔物们的怪叫声不断,可她的声音清晰入耳。
俨然如静谧无声的万物,唯独她一人有声。
“我实现我的承诺了。”指尖轻轻拨弄了下枕在腿上男人的发,目光迷离,声线飘渺,像是与站在时光恒河起点、两岸的人在对话,“找到你,与你遇见,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
男人的大掌捉住了魔女的手,目光一刻不离开她的眼眸,他温热的唇在她的脉搏亲了亲,以不容置疑的坚定口吻温言低语。
“我也会遵循诺言,让你彻彻底底地爱上我。”
男人的话只换来了一声轻笑,犹如在轻嘲着男人的迟钝与不自知。
赫伊的视线垂下,深深地凝视他,微卷的发梢拂过了他的脸侧,勾起欲罢不能的痕痒。
“你已经成功了。”
从她唇畔吐出来的话语甜蜜而温柔,像极了黏牙的蜜,勾勾缠缠,从喉间一直到心扉,徘徊不休,携了她的香沁到了血脉里,变得鲜活悦动。
她说。
“萨列亚,我爱你。”
萨列亚无法别开视线。
他觉得自己过为贪得无厌且不切实际。
他只想把时间停在这一刻,哪怕这一刻对于他而言,是失控的,是致命的。
他深深地意识到——哪怕是眼前的女人将一把刀子送进了他的胸口,甚至狠狠搅动,剜了心剔了骨,也是甘之如饴的。
他想用尽可以拼上的全部,来回应她。
兰斯公爵的手落在了魔女的侧脸,粗粝的指与她的柔软摩挲,明明牙关因为抵挡某种禁制而紧咬,他的动作却别样温柔,小心翼翼而恋恋不舍。
“赫伊,我——”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沙漠遗迹变成了工具遗迹……
话说原本还想写写修罗场,可舍不得虐我的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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