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昼瞪着宁纵“放手。”
门口围着这么多人, 宁纵还不放手是什么意思
宁纵瞥了林昼几眼,这才缓慢地直起身子。他起身的瞬间,手表恰好从他手里垂落, 表带似是不经意间掠过林昼的腕骨。
冰凉的金属质感袭来, 一如宁纵云淡风轻的脸。
两人站起身,众人又瞥了一眼,床单十分褶皱,能够想象刚才的战况。
万骊咳嗽了几声“那个刚才我来找你们的时候, 才发现门没关。”
而娄恒打不通林昼的电话, 就打算来宁纵这看看,恰好也来到了这里。而岳风是想和宁纵聊聊天,剧务助理是想问两人要不要宵夜
于是,就这么一个接着一个聚集在了一起。
万骊拉着几人往外走“我们先走了,别打扰他们对戏。”
林昼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们,这些人一个走得比一个快, 很快,房里又只剩下他和宁纵两人。
林昼无语,看向宁纵“你早把手表给我不就行了, 你看, 现在误会闹大了。”
宁纵垂眸,手指摩挲了一下表盘, 似是十分珍惜, 但很快他就抬眼“闹大又怎么了”
他微微挑眉“我们刚才难道不是在床上”
林昼语结, 他发现他竟然无力反驳, 他哼了一声, 转身往外走。门关上的同时,宁纵瞥过来的眼神, 深邃幽暗。
林昼回去后,很早就睡了,第二天,他到了片场,坐下来翻了翻剧本。
剧务助理分着咖啡,天气太冷,呼吸都成了白汽。林昼到得早,剧务助理先把咖啡递给林昼“阿昼。”
林昼“谢谢。”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看着剧本。
林昼饰演的顾别,父母双亡,父亲临死前,让一无所有的顾别来投靠边崖,投靠这个众人口中的坏人。
之前的几场戏里,顾别住进了边崖的家里,他渐渐对这个亦正亦邪的男人,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好奇。
所有人都说边崖是坏人,但是顾别从来不认为。他们都笑顾别傻,假心假意地讨好着边崖。
后来边崖出事,但那个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曾经是边崖保护顾别,现在换成顾别护着边崖。
今天的这场戏份是,顾别看见边崖对着镜子系领带,他下意识走了进来,盯着边崖。
边崖心里起了试探的心思,他让顾别进来,教顾别系领带,却刻意一点点靠近这个少年,假装要亲吻顾别。
林昼从没演过戏,但他为了演好戏,反复练习过。
边崖和顾别,其实同他和宁纵在现实中的关系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年,他和妈妈一起住进了宁家,他的生命也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翻覆他之前的全部生活。
不同的是,顾别这个少年在面对边崖的时候,多了几分小心和怯弱。
这时,执行导演岳风走到林昼身边“阿昼,今天你和宁纵拍的戏份,和之前有些不同。”
林昼抬眼看他。
“所以,等会拍戏的时候,你暂时把个人情绪先放一边,虽然你本人性格不是顾别,但你要演的角色是顾别,懂了吗”
岳风担心林昼和宁纵会把现实中的矛盾带进戏里,就在开拍前特意叮嘱了一声。
林昼也清楚自己和顾别性格差异很大,顾别寡言坚韧,他性子高傲,但他会认真对待的。
“我会的。”
另一头,刘传羽走向宁纵“今天要拍的那场领带戏,我准备稍作改变。”
“到时候你不用假装亲吻顾别,直接亲上去。”
宁纵眸色微动“直接亲”
刘传羽“直接亲的话,可以抓拍到顾别的真实表情,更能体现顾别对边崖的复杂心理。”
宁纵下颌微微绷紧,嗓音却依旧清冷“你和林昼说过了”
“不用说,如果提前说的话,就会有刻板的表演痕迹,反正你记住我的话就行。”
刘传羽离开后,宁纵敛眸,看不清神色。
还在努力钻研剧本的林昼,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宁纵当成工具人,这样就可以一遍过。但林昼并不知道,他刚立的fg,等会立马就倒了。
因为,刘传羽已经把这个假装亲吻,变成了真的亲吻。
今天的第一场戏马上就要开始拍摄。这场戏主要在镜子前进行的,场务把一面高大的镜子搬了过来,立在前面。
镜子很明亮,但偌大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却半垂,是冬日深灰的色彩。
窗帘拉出一条缝隙,光没有透进很多,营造出一种半明半暗的感觉,等会林昼和宁纵就会在这里演戏。
“action。”
昏昏沉沉的房间里,宁纵站在镜子前,漫不经心地调整他的领带。
林昼站在门口,视线落在男人的身上。这一刻,他把自己当成了顾别,他透过顾别的眼睛望着宁纵。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宁纵冷白修长的手,看着黑色的领带在宁纵手里翻转,黑与白的交错,带给林昼极大的冲击性。
他从不知道,他会对一个男人产生这样的好奇。
而他们,仅仅相处了一个月。
林昼没有发现,他不自觉又往男人那走近了几步。
这时,宁纵发现了少年隐秘的窥探,他只是停顿了几秒,就把手重新覆在领带上。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勾着领带,一边盯着镜子中林昼的眼睛“系领带会不会”
空气寂静了几秒,林昼往前走了几步“会。”
宁纵的黑眸仍一瞬不瞬盯着少年,他一把将松垮歪在他领口的领带扯下,黑色的领带在他指尖垂落。
蛊惑般的声线落下“过来,帮我。”
林昼走到宁纵身前,站在这个他好奇又不敢过分窥探的男人面前,他垂下了眼。
只有抿紧的唇,透露了他此时的忐忑和紧张。
这时,宁纵的手轻巧地覆在他的肩线上,把他整个人转过来。林昼惊讶抬眼,看见了镜中的他们。
昏暗不明的房间里,他们身子靠得极近,只要现在宁纵俯身,就是亲密的接吻姿势。
这时,宁纵把领带覆在林昼的颈上,手掠过他的皮肤,微微战栗。
林昼忍不住盯着宁纵如刃的喉结,声音有些轻“我帮你”
空气沉默了几秒。
这时,宁纵垂头,气息拂在林昼的颈间。他的声线像是炽烈的烟草,擦过粗粝碎石,涩涩发哑。
“他们都说一个坏人是没有心的,为什么你从来不怕我”
林昼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少年坚韧的嗓音落下“你不是坏人。”
看着这个带他回家的,众人口中名声极差的男人,林昼却仿佛第一次有了直视他的勇气。
他的视线不闪不避,一字一句强调着说“你不是。”
空气静默,宁纵望着林昼,是边崖望着顾别的复杂眼神,幽幽暗暗,他忽然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如果我这么做呢”
林昼一怔,剧本里有这句台词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下一秒,宁纵单手捏着林昼的下巴,林昼被迫转头。宁纵倏地俯身,呼吸逼近,林昼在他眼底看见了自己震惊的神色。
宁纵要干什么
宁纵却轻勾唇,敛眸,重重吻了下去。
他的唇擦过林昼的唇,触及那一瞬,林昼清晰地感觉到,似有冰凉的潮水漫过他的唇。
顷刻间又似炙火欲燃。
犯规的温柔,禁忌的触碰,封缄了所有的温度。
林昼太过震惊,直接做出了他最真实的反应。
他立即把宁纵往外一推,自己往旁边走去,和宁纵隔出了很远的距离,满脸不敢置信。
宁纵他疯了吗剧本里明明没有吻戏
林昼望向宁纵,宁纵恰好抬起指腹,如那年蝉鸣不歇的夏日一样,缓慢又冷淡地擦过他的唇。
林昼看清了,刚才宁纵眼底的欲望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冬季寂静的冷。
仿佛刚才那个强吻自己的人不是他,只是剧中的边崖对顾别做的,和宁纵毫无关联。
林昼走到宁纵身前,质问“你刚才”
宁纵表情依旧很淡,这时,刘传羽的声音响起“林昼,是我让宁纵这么做的。”
林昼声音顿住,他转头看向刘传羽“为什么”
刘传羽“我临时改变这场戏的内容,让边崖直接吻上顾别,这样突如其来的亲近,更能直接捕捉到顾别对边崖的触碰,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不让宁纵告诉你,是因为抓拍才能表现出你最真实的情绪。”
林昼沉默,不是宁纵做的。他下意识看向宁纵,对上了宁纵漆黑的眼。
宁纵漠然地盯着他,未发一言,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领带。领带就这么松松地勾在他的指骨,被他轻易地撩弄。
但林昼却觉得宁纵看透了他的心里,他推开宁纵,早就在宁纵的掌控之中。
林昼按捺下情绪,看向刘传羽“我知道了。”
不就是吻戏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和宁纵又不是没亲过。而且宁纵都这么坦然了,倒显得他不够大气。
刘导只平静地说了一句“重来。”
林昼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诫自己,这一次千万不要再推开宁纵,不然,宁纵就要看他笑话了。
“action。”
宁纵重新俯下身,近乎厮磨的姿势,拥住林昼。
宁纵捏着林昼的下巴时,向林昼靠近,唇还未碰到时,林昼下意识又推开了宁纵。
“卡”
林昼又失败了。
后面,林昼又试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卡”
“卡”
“卡”
最后一次,当林昼再一次推开宁纵,领带在手里滑落,一直没有说话的宁纵,蓦地抬起修长的手,领带堪堪落在他的掌心。
宁纵抬眼看向林昼,寡冷的声线落下“你失态了。”
林昼看着宁纵,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那一次真心话大冒险,两人虽然亲了,但只是意外,可这一次,是要真的吻上,不是意外。
两人从未如此靠近过,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下意识就想去抵抗,去远离这种他认知范围以外的感觉。
不仅仅因为宁纵曾经是他哥,更因为两人之间的僵硬关系,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林昼知道他拖迟了剧组的拍摄进度,看向刘传羽“抱歉,刘导,是我状态不对,我先调整一下。”
刘传羽念出了林昼剧里的名字“顾别,你不应该这么抗拒边崖。”
“虽然这一次是边崖在引诱顾别,但你要知道,顾别对边崖的身体有一种原始的好奇。”
“边崖的靠近,让他畏惧,却也让他莫名的渴求,这是一种渴望又惊惶的复杂感情,但你现在只表现了抗拒。”
林昼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他回到位置上,第一次有些失神地坐在那里,他向来很有自信,哪怕他没有演戏经验,但之前那几场戏他都拍得很好。
这也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但今天一开场就ng,后面更是次次ng,他什么时候尝过挫败的感觉,简直给了他重重一击。
林昼一直很沉默,娄恒担忧地看着他。
刚才娄恒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林昼一次次ng,他心越揪越紧,这祖宗脾气这么傲,现在怎么受得了。
但娄恒知道,他没法给林昼任何意见,这件事只能让林昼自己度过。
刘传羽看见平日里向来不驯的林昼,沉默地坐在这里,他轻叹一声,看向宁纵。
“一开始你向我推荐,让林昼来演顾别的时候,我是迟疑的,因为林昼没有演过戏,我很少采用新人。”
“但是林昼前几天的表现很好,我越来越觉得他就是顾别,他确实演出了少年的青涩和韧性。”
“而今天你看到了,他太锋利了,也太倔强了,顾别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刘传羽昨天就在担心,今天这场戏可能会拍得有点困难,他的担忧果然成真了。他落下一句“宁纵,人是你带来的,你自己去教。”
宁纵仍坐在那里,他偏头,望了一眼异常安静的林昼,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
拉林昼进组,是他的私心,但林昼和他关系这么差,就算他有心想让林昼慢慢打开心扉,也要一步步循序渐进。
林昼坐在那里,一遍遍回想刚才的事情。
宁纵俯下身。
宁纵半抱着他。
宁纵和他的唇碰在一起
林昼紧紧攥着手,手背隐着青筋,他还是接受不了和宁纵这样亲密的接触。
这时,林昼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线“怕我亲你”
林昼一怔,不屑道“谁说我怕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他不能让宁纵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林昼准备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思考,他刚直起身子,一双修长的手蓦地覆在他的肩上,把他沉沉压了回去。
随即,微冷的嗓音抵达林昼的耳侧,居高临下地传来。
“害臊了”
宁纵的嗓音不重,却似带着淡淡的讥讽。
林昼蓦地站起身,对上宁纵矜贵的眸子“谁说我害臊了”
他只是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
宁纵瞥了一眼暴躁的oga,缓声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林昼深吸了一口气,证明就证明,不然宁纵还真以为自己怕了他。
“行啊,你自己提,怎么证明”
他一定会过关。
宁纵神色平静“就和刚才一样,我一点一点靠近你,直到”
他点了点他的唇,略带深意的声音响起“直到我们的唇贴在一起,你都不能躲开。”
林昼心里不愿意,面上却懒懒地笑了“就这样”
放下大话的某人,似乎早忘了刚才一次次ng的窘迫。
“既然是测试,还需要有惩罚。”宁纵忽然开口。
林昼不以为意“惩罚就惩罚,等会如果我躲开,就罚我叫你哥。”话音刚落,宁纵眸色就微沉。
叫他哥是惩罚呵。
宁纵往前走了几步,淡淡道“都要惩罚了,不如再玩点更带劲的”
“你说。”
宁纵挑了挑眉“如果你躲开,你必须看着我说三声。”
一片沉寂中,aha的黑眸沉敛又平静,他看着林昼,吐出几个字。
“哥,抱我。”
林昼懵了,宁纵有病吧,无缘无故说这个干什么
宁纵神情自若“等会就要演我环抱住你的戏份,就当帮你提前操练一下。”
“还是说”宁纵睨了林昼一眼“胆小鬼,你玩不起”
林昼的胜负心一下子被激起来了,薄唇勾起一丝吊儿郎当的笑“谁特么玩不起就按你说的做。”
工作人员听不到两人的声音,他们只看得出来,这两人的气氛似乎有些紧张,但谁都没有打扰他们。
宁纵看了林昼一眼,忽然迈动了脚步,他俯身盯着林昼的眼睛,目光像是囚笼一样,把林昼完全覆盖。
林昼知道,测试开始了。
宁纵一直盯着林昼,他缓慢地倾下身子。
两人越靠越近,林昼看到他的眉眼骤然放大,属于宁纵的气息,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林昼下意识攥紧了手,就想离开,但当他看到宁纵冷淡的神色时,他又生生忍住。
这一次,他不想输。
即便两人靠得很近,宁纵始终面色很淡,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测试,本就稀薄的空气,却越渐灼热。
当两人的距离只有分毫之近时,林昼忽然想到了那年烈夏,aha望向他的能冻结人心的眼神。
林昼身子一震,整个人跟触了电似的,他蓦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闭了闭眼,他还是坚持不下去。
这时,头顶响起宁纵的声音,不轻不重。
“林昼,你输了。”
林昼紧抿着唇,输了就输了,他没什么输不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当等会要说的那三个字只是说给冰块听的。
他又不吃亏。
林昼看向宁纵,咬着牙,宁纵却轻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耳朵,言下之意,他等着林昼开口。
林昼指甲扣在掌心,一字字从齿间逼出“哥,抱我。”
闻言,宁纵瞳仁蓦地紧锁。
他直直盯着林昼,仿佛看到了梦里的那个少年,从后面拥住他的脊背,侧头,气息温柔地缠绕上来。
宁纵缓慢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讲了一遍后,林昼就不说话了,他说一遍已经够膈应了,宁纵竟然还想听三遍,他敢说,宁纵能听得下去
宁纵却嗓音平静,不紧不慢道“还有两遍,哑巴了”
林昼磨了磨牙,他就忍这一次,再有下次,他绝对不会被抓到把柄。
“哥,抱我。”林昼咬着牙开口。
宁纵却唇角轻勾,仿佛看见少年靠在墙上,他捏着少年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宁纵喉结滚动,他嗓音很哑,沉沉吐出两个字“继续。”
最后一遍,林昼开了口,压抑着情绪“哥,抱我。”
一声声,和梦里那声“哥,抱我”,完美重合在一起,像是梦境成真,虚妄换了真实。
宁纵极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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