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见

    等到差不多是齐莱书院散学的时候,谭桥借着去玉禀轩取笔的借口出了门。

    “也不知桥儿姐姐被外面的什么迷了眼,成天的都往外面跑。”瑶娘看着正在收拾屋子的袁老太太忍不住说道。

    袁老太太停下手里的活计,有些无奈于瑶娘现在的脾性,对瑶娘这个可以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外孙女,她是打心底里疼爱的,可是从谭桥来的这几日开始,瑶娘像是越来越不得章法,也越发显露出性格中不良善的一面。就像今日谢之礼母亲过来,她对谢母说的那些话,像是个被嫉妒蒙了眼的人,袁老太太一叹,瑶娘到底是介怀自家白身这一身份的。

    袁老太太对瑶娘招招手,“瑶娘,说话做事不能只看表面,你瞧着这位谭姑娘如何?”

    “我才见她几日,怎么知道她如何?”瑶娘躲避着袁老夫人那双慈爱又洞察人心的眼神,想要逃避这个话题。

    袁老太太温柔地抓过她的手,“你瞧着她祖父是吏部侍郎,又生长在京里,容貌举止都有度量,便觉得你比这姑娘不如是吗?”看着瑶娘别过去的脸,她又继续道,“你可又知道她父亲乃是庶出,在京里只是一个不太掌事的七品官?你外祖是江州有名的大儒,你祖父更是齐莱书院的斋长,论起身份来,你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有名声有宠爱,家里开的书肆,既不缺银钱傍身又不显铜臭,你何必与她争这一口气呢?”

    这些话戳在了瑶娘的心坎里,她用手抹了把眼泪,情绪也很激动,“那为什么她能嫁谢大哥呢?”这句话声音不小,显然她也是按捺已久。袁老夫人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搂在怀里,心疼的道,“傻孩子,那你可愿意嫁你谢大哥。”

    瑶娘自然是不想的,她觉得自己应该配上更好的人家。但是谢之礼确实又是相貌俊秀,对她一向也很是照顾,如果让他去娶一个谭桥,她心里其实是怕谭桥把他给抢走的。这样既不愿意嫁,又不想他娶的矛盾心态,袁老夫人也懂,但显然这是不可实现的。

    他们培养谢之礼也不只是因为赏识他的才华,他天资不差,又努力上进,也没有家世支撑,靠着师门他还能有些出路,但这点助力在现在的朝堂里经不起一点水花,因此需要一门姻亲的辅助,但这门亲事又不能太过,不然他们反倒成了末流。所以谭家就是一门很好的亲事。

    上辈子如他们所料,谭桥的祖父花了不少心思把他安排到工部,在那个素有贤名又颇得圣眷的季少白手下做事,后来的仕途走的不算艰难,反而算是同辈中官场上的佼佼者,毕竟都会给季大人几分面子,他手底下的人自然地位就超然了些。袁师因此名声也是日益稳固,倒是荫庇了瑶娘不少。只是可怜谭家却是丝毫好处没得,在谭桥的祖父谭侍郎去世后衰败之迹已经是越发明显。

    这边祖孙俩在交心聊天,谭桥那边倒也在仔细考虑自己的计划。

    想让这段关系暴露,要不他们自己直接承认,要不就直接栽赃嫁祸。让他们直接承认显然比较困难,毕竟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不然不可能只是谢母一人去袁府。至于如何栽赃嫁祸,只要他们在一起,自然可以寻到机会,这次休沐有一天的时间,想来谢之礼他们还是会留在江州城中。

    谭桥打算从谢银花入手。

    从谢银花入手,如若谢银花是个美人倒也简单,只是谢银花相貌只是平常,怕是入不得城里子弟的眼。这条路走不通,还得寻上其他方法。只是暂且得知道她们在哪里住宿。

    谭桥看谢之礼从齐莱书院的正门出来,把一角银子给了旁边看上去颇为机灵的一个小孩,“你去跟着那位哥哥看他去了哪,等会我还给你买糖吃。”

    谢之礼一家现在还未见过自己,反倒是个机会,她也不欲暴露自己,可惜在江州她并没有什么得用的人,只能寻了一个小孩过来。

    那小孩不过七八岁,得了谭桥的银子,眼睛骨碌一转,就跟着谢之礼去了。

    “小姐,不若我也去跟着吧。”雪柳不知谭桥为何要寻了个小孩跟着那个书生,只她对谭桥向来忠心,小姐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谭桥摇摇头,她们的衣着打扮如果去跟踪人,反倒是引人注目。

    “哥哥,就是这位姐姐。”谭桥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就看见那个小孩牵着谢之礼的手走了过来。

    谢之礼扬唇一笑,而谭桥看着几步之遥的谢之礼呼吸几乎一窒。

    “漂亮姐姐,我把这位哥哥带过来了,刚才的糖还有吗?”七八岁的小孩已经对男女之情已经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了,小姐姐让他去跟着那个书生,肯定是喜欢那位哥哥的,他瞧着这位姐姐温柔又漂亮,两人见了面,说不得也会喜欢这位姐姐呢。只能说这位小孩聪明过头了。

    谭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反应的,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她以为前世翻涌的记忆会让她对他充满怨恨,但许是前世已经拿到和离书,再次见到他,她除了有些震惊外,更多的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初见他,他也是这么一笑,再后来满目的红。

    她也释然一笑,前生事了,今生她不会再嫁他。她的人生不该只有欺骗和谎言,能重来一次,是上天的福泽,她要珍惜才是。

    而谢之礼看着谭桥,心内其实是慌乱无序的,他活了十八年,第二次这么手足无措过,第一次是他与谢银花成亲,母亲说她是他家的福星,要他们成亲,他就娶了她,那天晚上圆房她总是哭,事毕,他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他也不知所措,只能轻声抚慰,两个赤条条又滚烫的年轻身体在暗夜里那么紧密无间的相拥在一起。

    这位姑娘的杏眼里仿若盛着星子,在看他又好像已经洞察他的灵魂,她穿着碧色的长裙,身上的饰品不多,反而更加凸显她的气质。通身的气度就让人肯定,这是一位官家的小姐,就像那些深居高位的人,对他们这些学子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看他也是。那是一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差距,更让人想要征服,就像他终会走上仕途,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那些人仰望,他也想折下她高傲的身段。

    只是他还太年轻,不敢正视心中的真正想法,只把这种感情定义为心动,好像这样就能掩埋那些心底的阴暗一样。

    但他到底是在齐莱书院历练了不少,在这样的情况下,礼数倒是周全,“在下乃是齐莱书院的学生谢之礼,不知姑娘为何要遣了这位小童来寻在下?”

    其实不过几息的时间,那个小孩仿佛也是觉察到两人神色的不对,有些嘀咕自己是不是把事办砸了。

    雪柳没好气的瞪了小童一眼,掏出剩下的糖,打发他走了。得了零嘴后,小孩一溜烟的跑的飞快。

    谭桥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慌乱,“不过就是受一姐妹之托,想打听一下被袁师一直夸赞的谢大才子,这才唤了小子去询问一二。”

    谢之礼深深的看了谭桥一眼,“在下住在同安路的来福客栈,不知小姐可否告知……”

    谭桥直接打断他,“不可。”说完就带着雪柳朝与袁府相反的方向走了。

    谢之礼果然没有跟上来。

    “小姐,我还担心被那位公子跟上来,咋们就走不脱了。”雪柳的手心里都是汗。

    其实被谢之礼知道她们进了袁府也无妨,左右可以推说是自己想见上这谢之礼一面,只是被谢之礼知晓自己是谭家姑娘后,怕自己的亲事还要生什么波折,毕竟她在谢之礼眼睛里看到了如前世一样的兴趣。

    前世她以为那位少年眼里是喜欢,嫁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总好过不喜欢的。后来她才知道,那份喜欢里还掺杂着其他。当最初的感情被时间磨损,余下的还是要靠一个人的品性来维持,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谭桥寻了一家茶楼坐下,她的手指沁凉,一直在想着有什么可以用来掣肘谢之礼的方法。看着往来的人,重生以来,她第一次生出了无能无力之感。其实也并不是毫无办法的,之前那块玉佩还可以作为自己最后的退路,这么一想,她心底仿佛又有了一豆光亮。

    江州,江州,江州有谁会喜欢谢银花这样的呢?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江州城里没有,但是他们村里可有一个呢,这次应该也有随着一起来吧。

    谭桥计上心头。

    “小姐,那个坏小子在那呢!”她们刚下了茶楼,就看到刚才那个小孩在街边看着她们,看到她们看过来,小身子站的笔直,眼瞪的溜圆。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正好她还需要一个送消息的人。

    雪柳把他带到了谭桥面前,那小子也不躲了,支支吾吾的说:“漂亮姐姐,刚才是我不对,我……来道歉的,姐姐还有糖吗,我给妹妹吃。”

    原来他后面还藏着一个瘦巴巴的小丫头。

    “只要你们再帮姐姐做一件事,姐姐就给你们糖。不过这次可不许耍什么滑头。”谭桥俯下身子,摸摸他的头,笑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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