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义,你们在这里待遇可以啊。”八月末,军队大撤离,车上,说话的人正是窦逢春。
窦逢春长得浓眉大眼,一头干净利落的板寸比当兵的林斯义还要短,几乎贴着头皮,也一如他性格般,显得桀骜不驯。
在核物理大院他们都属于发小,林斯义在外救灾三个月未归,窦逢春代表一众伙伴前来探望他。
刚好赶上军队撤离,窦逢春便蹭了空军某师的车,和林斯义一起返回省城。
林斯义坐在副驾上,闻声,刀削般的英气脸孔,随意往窗外瞧了瞧。
这一瞧,他才明白窦逢春在有感而发什么。
只见炎炎烈日下,一个皮肤晒得发红,头发汗湿的姑娘,举着一张包装盒做得感谢牌,上面写着的大字意外漂亮:
长大后我当空降兵
林斯义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是看那姑娘的四肢,修长,典型好苗子。
窦逢春外行人看热闹,哈哈笑:“这姑娘还会分军种呢,空降兵知道的人真不多,不像你考不上的航空兵,开战斗机,人众皆知!”
“你闭嘴。”提到战斗机,林斯义心中就痛,他不耐烦抻抻自己过于修长的两腿,舔舔嘴角:“或许,我可以帮她一把。”
“怎么帮?”窦逢春诧异,“你跟我开玩笑的?”
林斯义笑而不语。
于是窦逢春“卧槽”一声,从后座扒拉着他肩膀:“喂林斯义——你给哥们说清楚,那小姑娘跟你非亲非故,干嘛突然说这种恐怖的话?”
不怪窦逢春惊异。
林斯义什么人?
前面一个美女走跌在他面前,他视而不见走过,不带关怀一言的“恶名远播”无情汉,竟然主动关心起一名小姑娘,宛如铁树开花,藏地什么心思,真真叫外人百爪挠心。
林斯义没细说。只再三让窦逢春注意军容。
窗外是人山人海送行人群,四肢修长的好苗子姑娘渐渐被甩在车后。
……
三天后,温尔收到前往省城异地复课的通知。
省城蓉城,在温尔之前的印象里只是一个符号。
她是跟着母亲兄长从北国迁移回来的,只在仙林住了十年,虽然小时候在北国多有见识,但毕竟久远了。
这回初到省城,目光所及皆是繁华事务,她看地目不转睛。
而容纳他们的中学在省城排名第二,第一的那个听说是个子弟学校,不轻易招人。
到达蓉城一中后,欢迎他们的场面颇为盛大。
有些同学直接飙泪。
温尔泪点比较高,安然无恙处在大部队中,等待校方安排。
“这次,为给离乡背井的同学们在一中找到宾至如归的感觉,我市各大机关单位涌现出一批极为优秀的爱心家庭……”
校长后面的话,温尔没继续听。
大概意思就是省城爸妈这批人是苦于无法为前线做贡献,所以请求孩子们给他们一个发挥余热的机会。
捧地仙林的学生们纷纷不好意思。
当即在林荫底下与各自的“省城爸妈”相认。
温尔孤零零站许久,都没有一对省城爸妈来相认。
她有些尴尬,背着书包继续在原地等,再次没有“爸妈”过来,她心里就准备平和了,兴许是“爸妈”们不够用?
“温尔!”带队老师的声音。
温尔应了一声,终于不用尴尬,而是跑去绿格子网边上,望着老师笑:“您找我?”
老师也笑:“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你省城哥哥来了!”
“什么?”温尔惊异。什么哥哥来着??
“他在栅栏外等你。快去,长得最帅的那个就是!”
温尔心说这老师贼不靠谱,什么最帅的那个,各花入各眼,一千个读者还有一个哈姆雷特,她怎么衡量“最”的标准?
而且,这个问题没弄清,她下一个大问题陡然而至。
关于哥哥。
对温尔而言不亚于噩梦。
现在她成了孤儿,也不想再要一位哥哥,可省城却安排了她一位哥哥。
她怎么和对方处?
走到栅栏外,相比操场上的热闹,这条凉风送爽的主干道清净无比。
她很快发现老师说得那个“最”。
是的,那人背对着她站,在接电话,穿一身质地挺括的蓝色军装。
光从背影看的话,这个人就配得上“最”字,一双腿长且直,屁股结实挺翘,温尔做为一个女孩子第一时间就看对方这地方实在太过失礼,但总有的人长得细枝末节都出色无比让人不由自主将眼睛沾在他身上。
他的背影如此挺拔,臀和劲窄的腰间隔着一条皮带,蓝色军衬下摆扎在裤腰里,一时之间,像在拍画报。
举手投足,每个细节都像精心设计。
令她上钩,令她承认,对方的确配得上“最”。
但是不代表温尔就会轻易认他做哥……
直到对方转过脸孔来。
“……”温尔听到自己两耳隆隆一声,心跳加速,眼睛睁大,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诉说着不可置信。
“知道了,等我带人回来……”林斯义漫不经心和电波那头的人结束通话。
他不明白,是他带“妹妹”回家,那帮发小瞎忙个什么劲儿,搞得比他这个“哥哥”还激动。
手机塞回裤兜。
林斯义淡定抬起眼皮,看到小姑娘几乎塞得下一颗鸭蛋的O型嘴,他唇角若有似无勾了勾,“不认识了?”
认识。
日夜铭记的那种认识。
她嘴型恢复正常,但也不算太正常,而是稍微有些抿紧,“你是省城哥哥?”
“你喜欢用这个称呼我就是。”
意思是她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就可以不是?
可他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呢?
温尔满眼疑惑,不可否认,时隔数月见他,她十分激动,但是眼下情景叫她迷茫。
于是默着嘴,不说话。
林斯义看着眼前这默不作声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一个人,且两人好像是同岁,那位一张嘴,碰到路边大杨树都能蹦出一车话来。
温尔和同龄人比,过于沉静了。
林斯义心说这毛病以后得改改,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他得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是来接你的。不过你也可以决定不跟我走。”他露出一丝微笑,循序善诱。
“我得在这里上课。”温尔很谨慎,她没有问我跟你去哪,而是一句我得在这里上课。不上他当。
林斯义笑,说:“你想去科学城中学吗?”
“科学城……”温尔心序又一次乱了,她想到来时经过嘉江大桥时,对面壮观又几近与世独立的神秘地界,“那边不是不收非学区人吗?”
她还是想去。所以才多问。
林斯义了然失笑:“你跟我,我就能送你进去。”
“我在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温尔六神无主的说。
她已然失守,任他东南西北风。
林斯义走近她,双手插兜随意往绿栅栏上一倚,低头耐心望她:“一中校长是我姑父。我早跟他要你了。送别队伍时,不是写了想当空降兵?知道这有多难吗?”
“……”温尔哑口无言。
也许是在震惊他竟然看到那牌子,也许是惊讶他有那么大能量吗,除了送她进好学校,还能送她去当空降兵?
一时,竟未细想当空降兵的难度到底是多大。
“如果想去。跟上你的省城哥哥。”林斯义竟下最后通牒,尚不忘加一句:“我不会吃了你。”
话音落,直接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你等等!”温尔急了,看着那道蓝色身影,她其实想问,我难道不该跟老师打个招呼吗,他却一点未等她,雷厉风行往门外。
眼看着就要消失,温尔哪有思考空间,拔腿往他那边狂奔。
……
“我住三区。最大的那栋房子。现在先领你吃饭。”林斯义说着,带人拐上三区单身食堂。
他步伐大,温尔在后头像条短腿狗,直喘到五楼。
五楼安静。
一间大包厢朝他们开着门。
林斯义进去打招呼。
关城先问:“真你妹子?”
不可置信模样。
旁坐的窦逢春哈哈大笑。
林斯义在笑声中挑眉:“怎么,只准你有妹子不准旁人有?”
关城将烟掐灭,“不是。有妹妹很麻烦的。”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小耳朵别介意,你逢春哥哥疼你。”
温尔只顾着喘气儿,一句话也不回。
林斯义回头,瞧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眉头不由一拧,朝她招了招手。
温尔立即走过去。
她以为有什么命令,比如叫人之类,却不料,林斯义只是按着她肩膀,将她按到一张椅子上,接着,他坐在她旁边,解衬衫扣子,和旁人闲聊。
……温尔紧着的心,稍微放松。
“这回休假多长时间?”三人怕小孩不自在,随便聊。
“两个月。”林斯义答。
“这么久!”窦逢春大笑:“看来真疼妹妹。”
“还有个事你要处理。”关城眸光突然意味不明暗示他。
温尔余光扫到于是故意装沉迷在饮料中。
林斯义回:“我不去。”
“我只传话,去不去随你。”关城无所谓,抽了一根烟出来,瞄到那低头的姑娘,烦躁叹一口气,重新放回烟盒。
“蓓蓓回来了吗?”林斯义问。
“再有两天。”
这一餐饭,全程没温尔什么事。
林斯义给她介绍了一圈,她每个都用“眼神”打了招呼。没错,眼神。
饭后,林斯义带着人离开。
窦逢春在窗口往下探望,那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制楼梯,搭配着三区食堂砖红的墙壁,墙壁上绿茵茵的爬山虎,林斯义走在前,温尔寸步不离跟着,雪缎一样细腻的白颈,在窦逢春眼底路过。
一齐转至拐角,不见了。
“这女孩真可以。”他惊叹。
“你龌不龌龊?”关城不知想到什么,骂了声。
“不是说相貌。”虽然她相貌的确惊为天人,几乎有叫人见色起意的实力,但窦逢春好歹有点人性,知道人家才十六,他一本正经道:“我可把话放在这儿,这姑娘不好搞,无论当妹子还是女朋友。”
音落,他又加一句:“斯义得脱一层皮。”
关城懒得理他的神神叨叨,抽完烟,结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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