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两点整,分秒不多不少。
温尔在实木大床上醒来。
窗外粗壮大树长过二楼,往更高的天空伸去。浓密的绿意,装饰她窗户。
这就是林家。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上面还有层复式,从外看屋顶尖尖。
温尔下床,穿外衣,到卫生间洗漱。然后脚步极轻地下楼。
客厅硕大,有前后门,装修微有年代感,此时,前后门都敞着,仅关着两道纱门,冰凉的穿堂风几乎将人吹出鸡皮感。
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身材修长,一只胳膊里捧着书,另一只垂在深色地板上,睡着了。
……让她两点起床去学校,他自己睡得倒香?
温尔皱眉。
……
科学城中学。
下午四点。
林斯义带着人赶来时,班主任和校长已在办公室等待多时,他把人带进去,先一阵抱歉,待寒暄得当,再让温尔跟着班主任去班级转转。
他则留在办公室,陪校长吞云吐雾。
等温尔转回来,他嗓子也快报废,领着人撒腿就跑了。
然后坐在驾驶座上拼命吃润喉糖,一双剑眉拢地跟山丘似的。
“你竟然不会抽烟。”温尔觉得奇异地看着他。
林斯义心说我为你当爹又当妈,你还没良心埋汰人,不会抽烟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况且他不是不会抽,是不喜欢,这二者区别很大。
“以后别说一个男人不行,”他“愤慨”:“任何方面。”
可惜他自以为愉悦气氛的“愤慨”,直接把温尔吓地两肩膀往后一缩。
林斯义怔:“……”
想起关城那句:有妹妹很麻烦的。
“怎么?”他试着缓和了下语气。
就是这双眼。
漆黑深邃,仿佛无底洞吸纳人的灵魂,没有一丝笑纹的自后视镜里盯着她。
温尔觉得后背沁出一层汗,但脸上笑容必须明艳:“没怎么啊。觉得你有趣。”
林斯义盯着她那张微笑唇,启声一笑:“有趣就行。不然未来一年怎么相处?”
说罢,叮嘱她系好安全带,驱车离开。
……
第二天早上,睡在楼下的林斯义还没起来。
温尔到厨房准备做点吃的,打开锅盖,里面竟然是一锅热乎乎的白粥。屉子上还放着鸡蛋,玉米,小番薯这些杂食。
她表情怔了许久,最后,将所有食物原封不动,到冰箱里找了冷食,因为不敢发出声音,直接拿到外面来晒了晒就吃了。
接着,她在摆洗衣机的房间里发现林斯义换下来的衣物。
她思考片刻,拿到屋外的水池上,一件件用手搓干净,然后晒在阳光下。接着又去拖地。
家里没有保姆,昨天中午在食堂吃,晚上林斯义做的简餐,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应该的。
林斯义起床后,看到的是光洁如新的地板,和外头阳光棚底下迎风招展的大批衣物。
他尚未清醒的眸底,盯着自己内裤看了足足三十秒,然后滚动了一下喉结,表情变了。
那一刻,林斯义觉得自己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
……
温尔做事从来没这么心甘情愿过。
她越做越有精神。
将一层拖了,擦了不说,已经开始全楼巡逻,见尘就灭,见毛就挡,将原本就不算太脏的家里收拾得打了蜡一般。
而她自己呢?
经过某间客卧穿衣镜时,她脸上都被染成小花猫形状啦。
“几点起来的?”男人低沉的嗓音,刻意压低时,带着小心翼翼,仿佛怕吓着眼前这只小猫似的。
但是,那只小猫还是吓着。整个后背一僵,转过脸来时,表情惊恐。
她盯着林斯义看了一秒,然后神奇地,惊恐瞬间撤去,改换上笑容。
让林斯义想到川剧变脸。
“我四点。吵着你了?”温尔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太阳挺高了,才放着胆子打扫的。”
“四点?”林斯义望着她,“为什么这么早。”
“我一直四点啊。习惯了。”温尔笑,紧接着又加一句,“包括冬天也这样。”
希望他不要大惊小怪。
“起来就干这些家务?”他的表情恢复他原本的特性,不似昨天的亲和。
温尔猜不透他心思,懵懵地“嗯”了声。接着,他不说话,但眼睛一直看着她,温尔只好继续说:“我做习惯了。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我改改呢?”
林斯义不喜欢她的战战兢兢,虽然她的表情无懈可击。
他单手插着睡裤兜,走到她面前,轻抬一只手,将她脑袋,转到正对着镜子。
两人目光在镜中相触。
温尔的迷茫。
林斯义的坚毅。
他说:“女孩子要干干净净……”
温尔一怔,随即听他继续强调:“家务留给男人做。”
“男人也做家务?”她本来想说她做家务没关系的,但他眼神让她不容反驳他的话,只好带笑地偏离本意。
“你不做。他们自然就做了。”林斯义表情松了松,对镜子里的小脏猫说:“去洗把澡。洗你自己的衣服,其他的不用。”
温尔的脸在镜子里腾地下红了。
她不傻。
相反她双商很高,对外从未吃过亏。只是对内,她遍体鳞伤。
林斯义现在算她的“内”,所以她用从前对“内”的习惯,对待他。
做家务,洗他的衣服,不想着男女有别,只想着怎么洗得一丝错挑不出。
他却明言不需要她这样。
温尔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她在镜子中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下意识的言听计从:“好的。”
林斯义这才点头放了她。
只是温尔走到门口,他忽地又问她:“早上做的食物为什么不吃?”
他休假,特意怕生物钟紊乱,半夜爬起来给她在锅里煮了粥,睡到十点起来一看,里面纹丝不动。
林斯义有些惊讶,当他发现冰箱里冻太久硬的像石头的面包不见了后。
“我以为那是你吃的。”他并没有跟她说,她可以吃。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林斯义真心哑口无言,他猜测是自己对她缺乏了解,还是她只是单纯没适应与他相处,处处显得小心翼翼?
林斯义再次轻缓语气:“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家。不用客气。”
“好。”温尔笑着答应,心里却想,不用客气吗?
她亲哥曾经因为她误食了他粥,打到她鼻出血,她就再也不敢动“哥哥”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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