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愣看着戚修贤,待她回神,方才追杀她的人,已被戚修贤的随从抹了脖子。
北歌忍不住身子发颤,因对陌生的排斥,她下意识抬手去推戚修贤的胸膛,挣扎着想从他怀中下来。
戚修贤察觉到北歌的抗拒,却一时没有放手,反而抱着她上了停在一侧的马车。
车厢左右燃了两盏烛灯,将两人的容貌都照的清晰起来。
北歌的面色近乎惨白,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着匕首,随时准备出鞘,她盯视戚修贤,强装镇定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戚修贤闻言扯了扯唇角,只是道:“郡主不必知道我的身份,只需知道我不会伤害郡主。我还会按照郡主的心思,平安送郡主去幽北。”
戚修贤话音刚落,行驶的马车被人拦下,北歌心上猛地一紧。戚修贤瞧出了北歌的紧张,安慰一笑,他半推车窗向外问了句:“何事?”
“回主子,说是丢了个舞女,要搜查。”
戚修贤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北歌,瞧见她紧绷起的身子,抬手从怀中拿出令牌递了出去。
令牌很快被还了回来,接着,北歌便听见外面一声高呼放行。
令牌一递一还之间,北歌隐约看到上面刻着个字,应该是姓氏,却看不清楚。
戚修贤将令牌收入怀中,对北歌笑了笑。
“为什么要帮我?”
“我若说同郡主投缘,郡主相信吗?”
“公子自己相信吗?”北歌紧盯着戚修贤反问,想从他面上探出些究竟:“公子与我不过陌路,可公子不仅帮我救我,还要送我去幽北,我着实不相信,我与公子的缘分这样深。”
戚修贤神色波澜不动,只是嘴角微动:“郡主觉得在下是陌生人,可在下却觉得与郡主已是相熟。我们好歹曾见过,就算不是郡主这样的美人,换成别的姑娘遇难,在下也会出手相救的。”戚修贤说完,又看着北歌挑眉一笑:“郡主如今安全了,不必再握着匕首了。”
北歌闻言身子一僵,她看着戚修贤唇角那不甚在意的笑,突然意识到,她们之间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无论戚修贤是敌是友,现今她都不得不听他的安排。
思及,北歌将藏在袖中的匕首轻轻放在身侧,随后望着戚修贤一笑:“公子救我,当真只是出于好心吗?”
“自然,”戚修贤听着点头:“不过还有一点。”
北歌心下了然,静听戚修贤下句的要求。
她不相信戚修贤真的是完全出于好心相救,他那日突然出现在教坊司已是奇怪。徐娘之前说戚修贤是跟随在她身后同她一起下楼的,想来他应该是偷听到灵后的旨意,然后一路跟随而来,顺势出手相救。
“那日在教坊司,郡主不领在下的情,不知今日,郡主可念我出手相救之恩?还是仍觉得北侯留给您的那块玉佩,能救您的命?”戚修贤的话语中三分调侃七分玩笑。
北歌闻言一愣,她意外戚修贤开口竟是说这个。
戚修贤等了等,见北歌仍只是满眼警惕,并没有开口言谢的意思。戚修贤似有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抬手敲了敲车门。
行驶的马车应声慢慢停了下来,北歌看着突然起身的戚修贤,下意识去摸身旁的匕首。却见戚修贤推门下了马车。
戚修贤站在车外看向车内的北歌,将她的警惕与不安看在眼里。
“我劝郡主先不要下车,郡主可以不信我,但郡主若是不想被抓回去,最好先暂时的选择相信。”
“我不方便陪着郡主一路去幽北,”戚修贤说着抬手拍了拍他身侧的随从:“阿辛自幼跟随我,他会护送郡主前去,郡主不必担忧。”
“等甩开那些追兵,郡主若是想要自行去幽北,阿辛会将马车留给郡主,不再跟随。”
阿辛闻言俯身对着北歌恭敬一礼。
北歌听着戚修贤的一番话,她着实看不透他的想法,更猜不准他的意图。
“徐娘备的马,是不是你偷走的?”
戚修贤闻言一愣:“什么?”
北歌瞧着戚修贤面上的神情,他诧异的模样不像是伪装,可若不是他,徐娘备好的马怎会说不见就不见,而他又偏偏好巧不巧的在她遇难是出现。
北歌一向不信巧合,更何况是这样精准的巧合。
“公子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为何愿意担上这样大的风险帮我吗?”
“大概在下料想到,日后会有求于郡主吧。”戚修贤对着车厢内的北歌轻俯了俯身,随后让阿辛上了马车。
戚修贤看着阿辛驾着马车走远,向长街一侧走去,等候在暗处的随从,牵着两匹马走来。
戚修贤拍了拍马背,翻身上了马,他身后的随从忍不住问道:“主子,您救了北氏,又送她去幽北,若是被太后知道……”
“太后不会知道。”戚修贤笃定:“即便太后发现北歌跑了,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我是戚家人,何必帮助摄政王府的余孽呢?”
“那您究竟为何要帮那北氏呢?”
戚修贤闻言,冷扫了一眼身侧的随从。
随从心上一凉,连忙低头认罪。
……
北歌想过甩开阿辛独自北上,可又顾忌自己若是迷路,容易被灵后的人追上抓住,再加上一路来阿辛恭敬有礼,并没有任何侵犯的举动,利弊之下,北歌选择暂时相信阿辛。
路上北歌也试着旁敲侧击,想问一问他主子的身份,但阿辛嘴封的极严。北歌试过一次知道问不出,便再闭口不提。
阿辛带着北歌日夜兼程,期间换过一次水路,算是彻底将灵后委派的队伍甩开。北歌到达幽北时,比预计的时间更提早了半个月。
在幽北城内,北歌打听到萧放一向宿在驻扎于城外的军营里,城内的将军府一直算是个摆设。北歌知道幽北刺史何铮是灵后的人,想来灵后如今应该得知她逃走的消息,正四处抓她,她若是被何铮发现,又是死路一条。
北歌让阿辛一路带着她出城,前往萧放驻扎的军营。
还未靠近营门,北歌便已被张满的弓箭拦住脚步。北歌拿出玉佩,握在手中举起给守营的士兵们看。
有两个兵士跑来,看见她手中的玉佩一愣。
北歌拿着玉佩让兵士去帮她寻一个叫连祁的人,说北幼微求见。
幼微是北歌的小字,如今这世上,知道她小字的人,只剩下弟弟和连祁。
兵士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他们看着玉佩思索半晌,其中一人还是向营内跑去。
北歌便坐回到马车上静等,等了约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听阿辛在外敲门说人来了。
北歌整理好行李,推门下了车。马车外站着的连祁面色复杂,北歌看着他微俯了俯身:“连表哥。”
连祁的母亲是北歌的表姑母,连祁虽在血缘上同北家连亲,但是连家与摄政王府一向政见不合,且本就是表亲,两家不甚亲近,多年来极少来往。
连祁听着北歌这一声表哥,一时更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他才不甚相信的问了句:“我听人说你在营外求见,还拿着侯爷的玉佩?”
北歌点头,将玉佩递给连祁看:“我求见连表哥是想请你带我去见侯爷。”
“侯爷曾留了这枚玉佩给我,让我来幽北寻他。但我如今这身份,说出来只怕没人会相信,便只能来麻烦连表哥了。”
连祁的看着玉佩,他确定这枚的真的,他沉默许久,将玉佩还给北歌后问道:“侯爷为何会将玉佩给你?”
北歌闻言只笑了笑:“说来话长。”
连祁蹙眉看着北歌面上的笑,沉默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前月我陪侯爷归京,侯爷去了教坊司……”连祁眼见着北歌神色一僵,顿了顿又道:“我明白你如今的处境,你若有难,我可先替你寻个地方落脚,你不必……”
“连表哥的心意,幼微心领了。若是连表哥方便,还望表哥能带我入营,面见侯爷。”
“你又是何必呢?”连祁的语气突然有些重,可更多的是无奈和他自己也不知何来的烦躁。
北歌对着连祁,再次俯了俯身:“多谢连表哥。”
连祁看着身前作揖的北歌,终是妥协,同意带她入军营面见萧放。北歌同阿辛道别,又让阿辛待她向他主上表示谢意。
北歌随着连祁入了营中。连祁的祖父瞧不上摄政王府,却一向敬重萧放,早早将连祁送到萧放身边历练,连祁在边关追随萧放近四年,如今已是萧放身旁的副将。
连祁带着北歌一路进入了内营,走到内营的最中心处,连祁停住脚步,抬手指了指正中央的营帐:“这就是侯爷的帅帐。”
北歌顺着连祁所指望去,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晚的画面,萧放的眼神,萧放的气息,还有萧放略有冰凉的指尖……北歌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想让自己混乱的气息冷静下来。
这一路上,她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差点将命丢了去,只为了萧放那一句算不上承诺的话。
“你若真有你说的本事,本侯在幽北等你……”
北歌深深呼气,无论萧放最初是怎样的心思,真心也好,搪塞也罢,如今她既然来了幽北,就要拼尽所能,让萧放将她留在身边。
北歌望着几步之外的帅帐,隐隐可以瞧见帐内的烛光,她挪动脚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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