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晋江独家,禁止转载

    第二天一大早, 所有人都早早地起了床。

    早饭是冯氏带着林艳做,林元和张氏便又坐到了稻草堆里, 继续编织。

    沈岳洗漱完,就去找便宜岳父进行每日例行的扣背。

    林如松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见风就咳嗽, 一咳就停不下来。

    短短半个月时间,他的头发已经从花白变成了全白,整个人精气神全无,一副暮气沉沉, 老态龙钟的模样。

    沈岳给他扣完背就打算出去,老头子叫住了他,“昨晚的事情我听到了。”

    他咳嗽了一声,“难为你了。”

    沈岳平静道:“没什么。”

    其实他心里烦透了二房, 不过老头子身体已经这样了, 他也不想把情绪表露出来, 惹他烦心。

    想着过一天是一天,他反正是能把二房压的死死的,让他们不至于太过分就是了。

    林如松轻轻叹道:“我的儿子儿媳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性子,以后等我死了, 你和元元就分出去过,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的。”

    沈岳道:“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好好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等这次赚了钱,就找镇上或者县里的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外边的大夫看起病来都是一两银子起步,加上不间断的喝药, 算下来没个二三两银子根本没法去看病。

    家里公中的钱已被林泽掏空了,各房私下有多少钱不清楚,但凑凑肯定能凑够,只是这么多天也只有豆芽菜念叨着老爹的病,别人都没提过,钱怕是不愿出的。

    豆芽菜的那点积蓄,根本就不够。

    思来想去,沈岳决定还是先把伙食给搞好点儿,给老头子补补身子,等生意赚了钱,再给老头子找外边的大夫。

    林如松摇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是个什么状况,不用浪费银子,没用的。”

    沈岳没有说话。

    林如松问道:“现在草编包是不是很多人来买?”

    “嗯。”沈岳将昨天的盛况给老头简要地说了一下,然后道:“从现在到秋种后一个月内,估计都会很忙。”

    林如松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精神地说道:“那一会儿太阳出来了,你来扶我出去,我给你们打下手。”

    沈岳想说不用,但再一想林如松已经很久没出过屋了,晒晒太阳能提高免疫力,心情也会好点,就答应了。

    家里做商标的布快没了,沈岳出了正房便去找豆芽菜,却找了一圈没找到。  院子里的稻草堆里只有张氏和林宝在。  沈岳问道:“元元人呢?”

    林宝将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鬼鬼祟祟地小声道:“小叔有事出去了。”

    沈岳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就在林宝跟前坐下,跟张氏提了布的事情,“得买个几匹,以后肯定会大量需要的。”

    张氏道:“刚刚元元还在说,小草昨天约他今天去镇上,他没时间。六婶家为人都不错,我看不如让小宝这会赶紧去给六婶说一下,让他们帮忙带些回来,后面再给钱。”

    家里的摊子确实走不开人,不干活的林老二一家沈岳都信不过,把钱给他们,少不得又要做多少手脚惹人心烦。

    既然张氏说了林六婶一家不错,沈岳就同意了。

    张氏站起身,“那我去拿些碎布条来,让小宝带过去,这样六婶就知道买啥样的了。”

    林家用的布都是张氏和豆芽菜选的,沈岳在这方面没研究,自是没意见。

    林宝懂事又听话,张氏拿了布条出来跟他一解释,他就蹬蹬蹬跑去林六婶家了。

    沈岳这边则专心致志编包,一直到冯氏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叫人吃饭,他才见到从外边回来的豆芽菜。

    豆芽菜神色莫名地瞥了一眼他,也不说话,只是绷着脸,若有所思。

    沈岳一脑袋问号,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得罪这颗豆芽菜了。

    不等他低声询问,林高氏和林老二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林高氏脸色淡淡的,林老二则是一身藏不住的喜意。

    不知道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沈岳怀疑地看了一眼豆芽菜,小家伙刚刚不会是去跟踪林老二和林高氏了吧?

    他这个疑问一直到中午才得到了解答。

    看着眼前的钱袋子,沈岳难以置信,“给我的?”

    豆芽菜这个守财奴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林元不舍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直黏在钱袋子上,不舍得移开。

    而且说是要把钱给沈岳,可手还紧紧抓着钱袋子不放。

    沈岳见他对着钱袋子一副愁眉苦脸,肝肠寸断的模样,心里都要笑死了。

    他故意抓着钱袋子下面,坏心眼道:“既然给我了,你就放手吧。”

    豆芽菜咬了咬唇,大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看沈岳的大手,又抬眼看看沈岳,想放手又不想放手,小脸上一副纠结难过的样子。

    沈岳心里都要乐疯了,他故作正经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管,不乱花的。”

    “真的吗?”林元双手抓着袋子不肯松开,努力用眼神询问。

    “嗯。”沈岳一本正经地点头。  心里实际上已经疯狂打滚了。

    哈哈哈哈哈这豆芽菜也太可爱了。

    “好吧。”正在沈岳内心疯狂大笑的时候,豆芽菜一脸难过地松了手,比划道:“那你拿去吧。”

    沈岳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摸摸豆芽菜因为钱财流失而微微湿润的眼角,问道:“还真的给我了?”

    林元抿了抿唇,虽然不舍得,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给你了。”

    哟呵,沈岳看了看窗外,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呀。

    他忙拉着豆芽菜在床踏板上坐下来,认真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元摇了摇头,比划道:“没什么事。”

    沈岳不相信,怀疑地看着豆芽菜。

    林元被他的眼神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他顿了一下,解释道:“看到二哥问娘要钱,觉得当家的手里还是留点儿钱的好。”

    二哥腆着脸要钱那个又怂又谄媚的样子,他看了都想上去踹两脚,窝囊死了。

    爹娘虽然教育他身为哥儿,一定要紧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但爹给他招的婿他还是挺满意的,可别因为钱的原因,给养成二哥那个呕心的样子了。

    所以,时不时的,他还是要给些零花钱的。

    想通了之后,林元的脸色好看多了。

    他虽然眼睛还黏在钱袋子上,但依旧故作大方地挥了挥手,“钱你尽管拿去花,不够了再跟我要。”

    沈岳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要是知道了,估计不知是哭是笑了。

    既然豆芽菜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就把装了大约20文的钱袋子收了起来,摸摸豆芽菜的脑袋,笑着调侃道:“知道了,我的财神爷。”

    林元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怕沈岳发现又打趣他,敷衍地嗯嗯了两声,便从踏板上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中午大家吃完饭就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冯氏可能是觉得没脸,除了做饭吃饭时间,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

    林老二更是除了吃饭时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林艳倒是在下午的时候出来了,安分地坐在林高氏旁边干起了活。

    不过下午起风了,林如松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咳嗽,沈岳见他咳的停不下来,便把他送回了屋。

    林元和张氏则开始剪花样,缝商标。  林家已经又积攒了近三十个草编包,该缝上商标卖出去了。

    农村生活除了家长里短就是鸡毛蒜皮,人们普遍无聊,所以林家卖包且教授编织方法的事情传的很快,不过一天时间,不止林家村,就是邻近村子的人,也大部分都知道了。

    林家院子里一上午就没缺过人,林家村人,大老远跑来的外村人,络绎不绝。  但包的数量有限,不是说谁一来就能买到的,沈岳只能给他们排个号,按照自家的编织能力,给每个号预估了拿草编包的时间,这才没有乱起来。

    下午依旧是一会儿一波人,林家人应对起来却丝毫不觉得烦躁,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这些人可是他们的财神爷呢。

    众人正忙着,院子外的大路上又响起了滚滚的车轮声。

    林家在村子角落住着,除了邻里几家,平时也没多少人从这里过。

    林高氏低声嘟哝,“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来买包的?”

    林艳接话道:“是才好呢,拉着车子,买的不会少。”

    话音刚落,众人便看到了路上晃晃悠悠的牛车。

    然后就见到了牛车前边坐着的林征。

    看到林征身后高高堆起的铺盖被子、书籍和生活用品,林高氏手里的草编包一下子掉了。

    她无比震惊,接着就是茫然无措,喃喃道:“怎么回事?”

    牛车很快就晃到了林家院门口,车夫“吁”了一声,将牛勒停,然后跳下车,拉着牛拐弯进了林家的院子。

    林高氏站了起来,“小三,你怎么这样回来了?”

    林征有些尴尬,他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娘,以后我都不去镇上住了。”  林家人包括沈岳都懵了。

    不过沈岳多少猜到了林征的心思,也站了来,“回来住就回来住,三哥,牛车是租的吧,车夫大哥还在等着呢,我们先帮你把东西搬到屋里。”

    “啊?哦。”林征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地冲车夫笑了笑,然后对林高氏道:“娘,我稍后再同你解释。”

    人都已经回来了,外人还在院里站着,林高氏也不能说什么,就招呼几人,“你们手上的活儿先放放,过来帮小三搬行李。”

    车夫是个面相老实的中年男人,见林家人过来搬东西,也跟着上手帮忙搬。  林家这边正忙着呢,院子里又进来了两个人。

    “哎呦,林婶子,这是干嘛呢?”女人打量了下牛车,啧啧道:“我们林大秀才是在搬家吗?”

    女人国字脸大浓眉,皮肤黝黑,身材微壮,涂着血色红唇,穿着粉红绸衫,带着金耳环,一副有钱人的打扮,就是外形上实在太辣眼睛了。

    沈岳不认识她,但认识她身后跟着的中年女人,是很久不见的陈冯氏。

    林高氏也看到了陈冯氏,顿时怒了,“你来干什么?给我滚出林家的院子,林家不欢迎你。”

    陈冯氏翻了个白眼,“老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奈何得了我?”

    “你!”林高氏眉毛倒竖,正想开骂,那个女人却捂嘴一笑,“林婶子别动怒,我们是来买草编包的,我顺便再和你做个生意。”

    女人也就是村长的儿媳孙氏,因为捂着嘴,胳膊上的一只碧绿玉镯露了出来,衬着黑壮的胳膊,颜色非常微妙。

    她笑道:“做草编生意你们缺稻草吧,我家这东西多,你要的话,我们便宜卖给你。”

    林高氏瞥了一眼沈岳,想了想,压下火气问道:“什么价钱?”

    孙氏笑道:“村里除了六婶家,也就我家稻草多,她家还要留些过冬当柴烧,卖不了你们多少,我家倒没这个需求,十斤四文钱,你们要多少都行。”

    林高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昨天买是对的,村长家竟然开始坐地起价了。

    她压下心里的不快,说道:“昨天小四刚买了两千多斤,可能要用些时候。等以后需要了,我们再找你家买。”

    孙氏笑了笑,眼神有些不高兴,“到时候买的人多,肯定是要涨价的,林婶子可别怪我没提前说啊。”

    林高氏笑意不达眼底,“哪里。”

    孙氏收了笑,不再继续稻草的话题,而是说道:“我买十只草编包。”

    陈冯氏得意洋洋地站在孙氏的身后,眼睛滴溜溜地在石桌上的草编包上转,似乎在挑选合心意的。

    沈岳一看她这个状态就知道,这两人准是私下有协议。

    草编包可以卖给任何人,但陈冯氏绝对不行。

    林高氏也不算傻,一看陈冯氏眼睛在草编包上溜来溜去,就道:“林康家的,你来买包我欢迎,但她我就不欢迎了,我林家绝对不会把包卖给她。”她伸手指着陈冯氏。

    孙氏脸色一变,继而呵呵一笑,“林婶子这话就过了啊,你林家做开门生意,怎么能把顾客往外赶呢。”

    沈岳怕林高氏说出不合适的话,在她开口之前接了孙氏的话,“这位大姐有所不知,林家的包确实不是谁都可以买的。要知道你前面光排号都排了五六十个了,每个号要的数量二个到几十个,数量不等。说实话,你现在来买我们顶多能卖你两只,多的你也买不到,只能领个号等后续我们通知你。”

    孙氏眼睛一转,看向了沈岳,瞬间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林家新招的婿吧?长得倒是挺俊的,只是太不会说话了吧。林婶子啊……”她转头看向林高氏,眼神中尽是揶揄,“林家怎么净出赘婿呢,不说这林元的相公了,你家这林大秀才多体面的一个人呐,可是生在你林家,不是赘婿却胜似赘婿,几乎算是人宋家的人了吧。”

    陈冯氏在后面附和,嘲讽道:“你还真别说,林家净出窝囊的男人。这林大秀才家当都搬回来了,不会是宋家嫌弃他这个赘婿了吧?”

    说完,两人似是觉得有趣,竟然相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林高氏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她胸膛急速起伏,沈岳一看她这个状态,就知道她想动手了,当即一下子拉住了她,冲着孙氏道:“这位大姐,看来你是不想买包也不想要号了,既然如此,就请回吧。”

    孙氏冷哼了一声,“果真是个穷人家出来的窝囊男人,真是太没眼色了,今天不给我,明天你求着给我都不要。”说完,拉着陈冯氏扭头就走。

    林高氏要气炸了,她愤怒地甩开了沈岳的手,骂道:“你干嘛拦我?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不收拾他们,是不是就会在窝里横,一到外人那里就窝囊。”

    林征脸色比林高氏也差不到哪里去,他皱着眉,拉住了暴跳如雷的林高氏,“娘,你不要迁怒弟夫了,都怪我。”

    “怪你什么,你哪里有错?”林高氏更怒了。

    沈岳:“……”

    敢情是他错咯?

    沈岳开口道:“娘,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她来买包,我们总不能动手打人,不然传出去多难听,林家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再者别人说什么窝囊、没用、废物我全不在意,但谁欺负元元,我都不会轻易饶过,所以别怪我收拾二房,谁让他们触了我的逆鳞呢。”

    林高氏本来就是指桑骂槐,这下一下子噎住了,转头一把抱住了林征,哭道:“我可怜的小三啊。”

    沈岳:“……”

    他摸摸紧挨着他的豆芽菜的脑袋,看向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车夫,问道:“车资多少?”

    车夫被迫看了一场大戏,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尴尬的要死。

    沈岳问他,他脸一下子红了,手抓了抓脑袋后连忙推拒,“不用,不用。”

    他无措地问道:“你们是在做草编卖吗?”

    沈岳说是。

    车夫紧张地点了点头,手指慌乱一指,指向了林宝手里拎着的草编小孔雀,语无伦次道:“那、那个怎么卖的,可以卖给我吗,需要排号吗,我想给我家娃娃带一个。”

    沈岳道:“那个不值多少钱,你想要就给你当个搭头。我们这里还有草编包,一只卖二十五文,买两只的话,可以免费教授编织技术。”

    “而且,来学编织的五天时间里,我们包午饭哦。”林宝刚刚经历了一场争吵,有些惊吓,不过涉及到他最喜欢的生意,他还是跑到沈岳身后,骄傲地叭叭。

    “真的吗?”车夫一下子惊呆了,喃喃道:“怪不得要排号买呢。”

    反应过来后,他忙推拒道:“那你们挣什么钱哦,真使不得。”

    沈岳被那两个女人搞的心情不好,现下见了车夫大哥如此实诚,心情竟诡异地好了些。他笑了笑,“没事的,草编包已经卖出好多了,也不在乎你那两只赚钱赔钱了,大哥若是有心,可以帮我们宣传宣传,九月中旬这里免费教授大家编草编。大哥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买两只,到时候过来林家现场看看。”

    车夫最后还是没忍住买了两只草编包,并且带走了林宝的草编小孔雀,只是死活没要车资,还说要好好帮着宣传。

    外人都走了,林家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征经过之前那番争吵,再看看这满院的稻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天之前他可能会觉得为难,毕竟夹在本家和岳家之间,总是最难做人,但既然已经决定回来了,自是再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他坐在林宝给搬的椅子上,跟着林宝学起了草编动物。

    林高氏怒气未消,骂骂咧咧道:“不过是个小商户出身,神气什么,说这个窝囊那个窝囊,她自己老公倒是不窝囊,窑子倒是逛的起劲。”

    “娘!”一向沉默的张氏突然开了口,皱着眉道:“这还有未婚的丫头和哥儿在呢。”

    林艳脸一下子红了,林宝被捂着耳朵一脸懵懂,只惊奇地看着自家娘亲,娘亲竟然说话了呢?

    沈岳也一把捂住了豆芽菜的耳朵,也不让他听。

    这个时代和上一世的开放不一样,还是要保护好未成年的豆芽菜的。

    毕竟豆芽菜也算是个“未婚”的呢。

    林艳脸红归脸红,还是提醒道:“奶奶,她毕竟是村长儿媳。”

    “我呸!村长个屁!”林高氏火气更旺,骂道:“那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她似乎也发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

    “前面可是排了好多人的,我老林家的包又不是卖不出去,插队买还逼逼,一副谁都欠她的样子,真是惯的。”

    “看咱家做草编生意,就守着稻草坐地涨价,想坑我们一把,咋不能死他们呢。”

    林高氏脾气不好,为人糊涂,但对待外人上一直很客气,这两天村里人来来往往,沈岳就没见她对谁甩过脸子,到林家这么久,虽然不喜欢她的性子,但也没听她背地里说过任何人的坏话。

    今天这个孙氏还是第一遭,虽然是真惹了她,但还是挺稀罕的。

    见林高氏眉间怒意滚滚似乎还想骂,沈岳淡淡道:“娘,行了,索性咱们昨天就买了六婶家的稻草,总归是能用一段时间的。以后够用的话,就算了,不够用了我们再从别家买,你也别气了。”

    林高氏还想说什么,但瞥了眼低着头的林元后,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沉着脸不说话了。

    沈岳对她看豆芽菜那眼不明所以,侧过头去看豆芽菜,却发现他竟然拿着剪刀往自己手上剪。

    沈岳吓了一跳,忙一把握住了他拿剪刀的手,怒道:“你在发什么呆,都要剪到手了。”

    林元显然正在走神,他惊了一下,然后手腕一用力,挣脱了沈岳的钳制,随后瞥了眼沈岳,垂着眼皮子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沈岳刚刚没发现,现在再看,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想了想,他一把取下他手里的剪刀,缓和了语气,轻声道:“刚刚太着急,是我语气重了,你别放在心上。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休息一会儿,花样我来剪。”

    剪刀都没了,林元只好点头,不过他也不休息,将自己脚边的针线筐和布片移到沈岳旁边,然后拿过沈岳的半成品,开始编了起来。

    沈岳揉了揉他的脑袋,“别瞎想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事情都有我在。”

    说完,他便拿起布片,开始剪了起来,没看到低着头的豆芽菜紧紧握起来,青筋毕露的拳头。

    晚饭是在堂屋里吃的,林如松也出来了,他脸色发白,整个人都有些没精神,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粥。

    林征回来了,桌上的气氛却不太好。

    冯氏瞥了眼沈岳,笑道:“三叔怎么回来了?不会是被弟夫连累了,被宋家一怒之下赶回来了吧?”

    林高氏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怎么说话的,宋氏那个样子,只能是三儿不要她。”

    不过她到底有些担心自家的操作会不会是真惹怒了宋家。

    草编包之前的生意火爆,但林家只要把一批人培养出来,宋家的生意就完了。

    再者,就算现在还没教授大家,只要林家卖包且教授编织技术的事情传开了,宋家的生意也会好不了。

    她狠狠瞪了沈岳一眼,“都怪你搞了这一摊子事儿。”

    沈岳挑眉,直接怼了回去:“娘,这一摊子事儿你当初也是支持的呀。”

    “还有,不搞事情,今年秋天大家都喝西北风去吗?”

    林高氏一下子噎住了。

    林征尴尬,他歉意地对着沈岳笑了笑,然后轻声道:“娘,跟弟夫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回来住了。”

    林高氏忙跟着转移话题:“也是,就宋氏那样眼高于顶、难以伺候、心眼子还黑的媳妇,和她做夫妻确实是难,你也不应该惯着她。”

    冯氏也道:“林家哪个媳妇像她这样,又懒又馋,活儿不干,就想吃好的,穿好的,结婚几年了,连个娃也没有。”

    一说到孩子,林高氏立马就有话说了,皱着眉头不满道:“宋氏怎么回事儿,结婚几年都没个动静,小三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跟你说,在别家像她这样的媳妇,是要被休的。”

    林征愣了一下,苦笑,“娘,孩子也不全是宋氏的问题。”

    林高氏不高兴道:“你们兄弟几个怎么了,之前老大结婚几年没孩子,我说让他再找个小的,他不干,后来好不容易生了,却是个哥儿,你这儿又是这样,你们总护着惯着媳妇,怪不得她们一个个翻了天的能作。”

    正在埋头吃饭的张氏,手一抖,筷子上夹的菜一下子掉到了桌子上。

    林高氏一下子瞧见了,扯着嗓子就骂:“张氏,你最近是不是吃饱了啊,全是油花子的菜都说扔就扔,你要是不想吃就说,明天开始别吃菜了。”

    张氏低下了头,只是握着筷子的手却颤抖了起来。

    林宝一看自家娘亲被骂了,立马瘪着嘴道:“娘是不小心的。”

    林高氏眉毛倒竖:“你个小……”

    “娘。”林征看她又要针对大房一家,立马打断了她的话,抛出了个大新闻,“我想和宋氏和离。”

    “什么?”林高氏惊愕,回过神来后立马道:“不行,我不同意。”

    前几天林征在饭桌上提过话头,被林高氏给挡了回去,谁都没想到他还没放弃。

    桌子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没精打采的林如松都倏地睁大了眼睛。

    林征嘴巴颤抖了一下,坚持道:“我想和离。”

    “不行。”这次是冯氏。

    一向到处说宋氏的坏话的她,竟然比林高氏都反应激动,“三叔,你不能和离。”

    林高氏一看冯氏,立马就想到了一件事,她叹了口气:“小三,林家不容易啊,你要是和离,读书科举要怎么办?家里支持不了两个读书人啊。宋氏虽然有诸多问题,但宋家有钱,起码能供你正常读书,这一旦和离,你什么都不会有了?你一个秀才,能跟爹娘哥嫂一样天天下地干活吗?”

    林征超级难堪,他艰难地解释道:“娘,我说过多少次了,娶了宋氏以后,我没用过宋家一毫一哩。读书科举我靠自己就行,不靠宋家,也不会给咱们家里加重负担。”

    林征这话一出,全桌的人都怔住了。

    沈岳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大舅子有些死板,但为人实诚,不是个爱说瞎话充面子的,难道他这么些年来读书真的全靠自己?

    这年头读书的花费要远超上一世,通常一家子人供一个读书人都很吃力,若大舅子没说谎,那真的是非常厉害了。

    就是不知道他干啥赚了那么钱。

    沈岳摸着下巴,有些好奇。

    林高氏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了林老爹。

    冯氏一看林高氏表情,立马道:“娘,和宋氏和离,又坚持做稻草生意,林家这不把宋家给得罪死了吗?三叔是考上了秀才,可只是增生,泽儿科考需要廪生作保,镇上廪生本来就没几个,但凡宋家使些手段,泽儿就没法去考试了。”

    林高氏一下子闭上了嘴,开始欲言又止地看着林征。

    林征顿时神色怔然。

    “唉。”一直沉默的林如松叹了口气。

    他没有去看桌上的其他人,而是定定地看着林征,“别管其他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爹都支持你。”

    “小三,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林征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在瞥了一眼林高氏后,咬紧了牙,没把话说出口。

    “算了。”林如松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他无力地叹了口气,“沈岳,走,扶我回房吧。”

    “爹。”林征带着鼻音叫了一声,神色颓然。

    林如松摆了摆手,转过头扶着沈岳进了旁边的屋子。

    桌子上很安静,林高氏表情难过又愧疚,冯氏松了口气,神色淡淡的,林艳、林老二、张氏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有林宝睁着大眼,悄悄地打量桌子上的人。

    林元瞥了一圈人,最后看向了坐他旁边的林征。

    他的心里有点儿难过,因此拉了拉林征的袖子,眼神倔强地比划道:“三哥,你想和离就和离。别怕,大不了我干活儿供你读书。”

    林征鼻头一下子就酸了。

    他抿了抿唇,忍住了酸意,摸摸小弟的脑袋,强笑道:“我知道的。”

    晚上回到房间,林元的心情也没有好起来,他坐在踏板上独自发呆。

    沈岳洗漱完后,在他旁边坐下,“怎么了,还在想三哥的事?”

    林元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比划:“三哥太不容易了。”

    沈岳想,林征一个秀才,天天就是埋头读书,和媳妇住在镇上如同分了家,又不存在吃不饱饭的问题,唯一辛苦的,可能是农忙偶尔回来帮个忙,若说辛苦,肯定是远不如你们这些天天下地,吃不饱饿肚子的林家人的。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他能看出来豆芽菜其实挺崇拜林征的。

    “他心里苦。”林元比划,“当年宋家找了媒婆来给三哥说亲,三哥是不同意的。”

    当年林如松也不同意。

    那个时候林元还小,五六岁的年纪,记忆并不清晰,不过他记得大哥还在,奶奶也还在。

    奶奶是一个非常严厉的老太太,对谁都冷漠严肃,对娘更甚,诸多为难和挑剔,林元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娘当年的日子不好过。

    奶奶唯独喜欢他,常常把他抱到怀里念叨着宝贝,一抱半天不撒手。

    三哥说亲的时候,一向看不对眼的婆媳两人竟然有志一同地站在了一个战壕上,专制又无情,一定要三哥娶宋氏。

    三哥非常抗拒,大哥和爹支持三哥,小小的林元仗着奶奶疼他,也跑去和奶奶说三哥高兴才好,不要逼他。

    只是那次并没有成功,他为娘说话的时候都没被骂过罚过,那次却破天荒地被奶奶惩罚,对着一个陌生的牌位跪了两天,不准吃饭。

    他不认字,也不知道跪的是谁,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牌位了。

    而等他被放出来,三哥已经同意娶宋家女了。

    三哥孝顺又心软,奶奶用娘的去留来威胁他,他就妥协了。

    十来年过去了,三哥过的并不幸福,和宋氏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人家原也不是想嫁三哥的,因此整天高高在上冷言冷语,放话想让她俯就,等三哥中举之后再说吧。

    究其原因,不过是宋家老爷想做个官场投资,宋氏也是一枚棋子罢了。

    只是三哥却屡试不中。

    外人慢慢失了对秀才的敬畏,加上嫉妒他娶了镇上首富之女,就开始嘲笑他管不住妻子,在岳家面前尊严扫地,于是关于他没骨气,吃软饭,窝囊入赘的传言甚嚣尘上。

    虽然三哥从未说过什么,但人言可畏,他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沈岳却觉得林征和宋氏之间肯定不如豆芽菜说的那般彼此无情,实际上通过他的观察,他觉得宋氏对林征没什么感情,但林征对宋氏还是有感情的。

    不然这次也不会林高氏一说不同意,他就很快断了和离的念头。

    在他看来,可能林征刚开始不愿意成婚,但后来肯定努力争取过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的,只是没成功罢了。

    不过这话他就没必要给豆芽菜这个偏心眼子说了。

    豆芽菜对自家亲人也带着厚厚的滤镜呢。

    “这个给你吧。”林元比划过后,将一个看起来就很重的袋子给了沈岳。

    沈岳刚刚注意力一直在豆芽菜脸上、手上,都没发现他腿上的袋子。

    他拎过来掂了掂,然后一脸惊讶地看着豆芽菜,“给我的?”

    “嗯。” 林元比划,“以后你一半我一半,不让别人说你。”

    这中午才抠抠搜搜地给了二十文零花钱,还眼泪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怎么到了晚上,就要分他一半了?

    沈岳心里顿时尖叫,豆芽菜也太善变了吧?

    不过机会难得,他还是手指抓紧了袋子,虚伪地笑道:“外人又不知道我们的钱谁来管。”

    林元摇了摇头,咬着唇不吭声。

    他是不舍得钱,但他不想让人嘲讽相公,更不想让相公觉得自己是入赘的就低人一等。

    三哥是秀才就已经很难了,他不想入赘的相公也为难。

    所以,钱还是要给相公一半的,让他出去不会被人落了面子。

    豆芽菜抿着嘴,严肃地看着沈岳,比划道:“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爹娘。还有,你一定不要乱花钱。不然……”他凶凶地举起了小拳头,一脸威胁。

    沈岳还不知道豆芽菜从小被父母兄弟教育着要独揽财政大权,从他手里拿到钱那是比登天还难,见他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只觉得好可爱好可爱,就算凶起来也萌萌的呢。

    他一把抓住了豆芽菜的拳头,以防他反悔来夺钱袋子,口不对心地,一脸“真诚”地说道:“相信我,不会乱花钱的。”

    他估摸了一下重量,豆芽菜给了他差不多七八百个铜板,应该是买完稻草和布之后后剩下的钱的一半。

    沈岳心里小人疯狂跳跃,终于可以如单身狗般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了。

    太棒了!

    人却一脸淡然地松开手,站起身走到床头,然后打开最上面的箱子,把钱袋子放了进去。

    极虚伪极不要脸地说:“我暂时收着,以后买什么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采访一下,请问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结果是什么?

    某攻:“……”

    某攻举起了三十米大刀,刷地一下砍向了某作者:“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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